第95章幾分勉強
“你這家夥!”被李翰林不明不白的丟在這裏,蕭衍之詫異皺眉,等到他看清了李翰林拍馬而去的方向之後,卻是了然一笑。
李翰林的馬上功夫顯然是和他溫潤的相貌成反比的,雙腿一夾,那昂然的高頭大馬便因為腹下吃痛揚蹄一蹬便疾奔而去。不過頃刻功夫,便將那輛藏青色的油壁馬車追趕而上。
並不喝阻那架車的車夫,李翰林縱馬而上,漸漸貼近過去,單手握著馬韁,單手掀起車窗處的車簾。
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得幽暗的馬車車廂射進一道陽光,驚的馬車中毫無防備的思畫和思竹突兀一聲低叫,緊跟著便是下意識的保護花槿露。
明燦燦的光線中,李翰林俊朗的眉眼赫然出現在車窗處,看到兩名丫鬟一左一右的挽住花槿露的手臂,而花槿露本就纖細的身子更是幾乎被兩名丫鬟擋住大半,李翰林微微一笑,聲音不高卻音調溫柔,“我帶人去過花府探病,被府上二夫人以花大小姐身體不適推拒了。”
看清楚了掀開車窗簾子的登徒子竟是京城之中出了名的溫潤公子,思畫和思竹心頭的緊張剛剛散去,緊跟著就聽到李翰林沒頭沒腦的這麽一句話,兩個丫頭登時一愣。
聽到車內思畫和思竹的驚叫聲,馬車車夫這才發現李翰林已經驅馬將馬車靠的如此之近,手上一緊便要拉住疾駛的馬匹,馬匹脖頸吃痛,剛剛發出一聲嘶鳴還沒有將馬車停下來,李翰林就已經馬韁一拽,身下馬兒倏然轉身,揚塵而去。
思畫動作最快,抬手掀起車簾望向外頭,隻見李翰林一人一馬背影朗然。
思畫滿心莫名,回過頭來和思竹你看我,我看你,兩個丫頭皆是滿頭霧水,不明白這位李公子到底在幹什麽,唯有花槿露靠坐在另外一邊,望著車窗外漸漸遠去的李翰林背影,先是神情凝滯,緊跟著卻是莞爾一笑。
李翰林回到風雅學堂的大門處,蕭衍之仍然靠在那裏等候,手上握著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慢搖晃著。
看到李翰林翻身下馬,蕭衍之手腕一動,將折扇整齊的收攏在掌心之中,緊跟著唇角一翹,眉眼含笑的望向李翰林,“李大才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倘若那花大小姐生就一副傾國傾城之貌,今日這縱馬追車之事傳揚出去也算得上是一樁美談,可是依我看來,這花大小姐美則美矣,可若說是沉魚落雁卻尚有幾分勉強。”
“品評美人容色,莫說京城之中美人能夠比得上三公子,就是放眼全國之中隻怕能同三公子一比高下之人也絕對超不過一手之數。既然三公子說花大小姐稱不上傾國傾城,那必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又怎敢異議?”
“翰林對這花大小姐這般上心,莫非是為了那花府大小姐的身份?”蕭衍之把玩著折扇在手中一磕一抬,口中仿佛隻是隨意問道,可是微微低垂的眉眼之中卻在李翰林不曾開口之前一直暗藏著凝然之色。
“我之前說得清楚,之所以惦記花大小姐隻是因為當日演武場上曾經誤傷花大小姐,所以特來致歉。可是三公子卻偏偏不信,既然不信,那三公子以為又如何呢?”李翰林輕輕一笑,不答反問,溫潤平和的眼眸之中漾起一抹亮光,定定望向蕭衍之。
“不如何。”見李翰林反而將問題又踢了回來,雖是眼中含笑的望著自己,可是眼眸之中光色灼灼,似是想要從自己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一般,蕭衍之本就微笑著的唇角越發上翹,露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輕屑模樣,“便是花府的大小姐又能怎樣?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士之女而已……”
說到這裏蕭衍之故意頓了頓,待李翰林直直看向自己,這才別有深意的繼續說道,“又怎能和我那真真正正天之驕女的郡主堂妹相提並論。”
“三公子說的不錯,不過乃是一小小翰林院士之女而已,自然不能和朝霞郡主相提並論。”聽到蕭衍之輕賤鄙薄的口氣,李翰林眉眼輕垂,恰到好處的掩飾掉眸中飛快劃過的一絲不悅,可是嘴上卻溫潤附和。
末了還笑著抬起眼來,望向蕭衍之補充一句,“就算排行為長,卻畢竟不是男子,想必在花老爺心中也是可有可無的吧,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養在深閨無人識了。”
聽到李翰林貶低花槿露,蕭衍之斜睨一眼過去,李翰林含笑以對。
半晌之後,蕭衍之才忽而一笑,轉開了和李翰林對視著的眼睛,輕輕點頭,“翰林說的是。”
見蕭衍之輕笑轉眼,李翰林一直緊捏著的拳才放鬆下來,光潤的額頭也終於真正的舒展開來。因為沒有再留意,所以李翰林沒有看到,蕭衍之那雙燦若桃李的眼眸在轉開之後改而浮起灼然亮光,笑意燦燦之下,眼眸深處似有一抹興味之色隱隱暗藏。
錦繡閣伍立青在刑部大堂上受了杖責之後一臉悻悻的回了伍家,因為當時已將刑部小吏買通,所以那二十下板子打得是雷聲大雨點小,再加上伍立青的身體底子還算不錯,回家修養了不過三兩天的功夫身上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等到能夠下地行走,伍立青便迫不及待的遞了拜帖進花府,想要求見姐姐伍姨娘。
伍姨娘接到拜帖叫人傳了伍立青進來。
一見到伍姨娘屏退了房中的丫鬟,隻剩姐弟兩人,伍立青馬上哭喪著臉哀嚎出聲,“這次弟弟可是吃了大虧了,姐姐若是狠心不幫弟弟出頭的話,咱們伍家的世代書香可是要被人踩在腳底下了啊……”
“你給我住嘴!”麵對伍立青的時候,伍姨娘臉上哪有絲毫溫柔,聲色俱厲的低喝出聲。
“姐姐……”伍立青吃了癟,雙手捂在臉上馬上就收了聲,一雙眼睛卻是賊溜溜的偷瞄著伍姨娘。
你還有臉到我麵前來叫屈!當初是誰拍著胸脯在我麵前保證說絕對不會出漏子,絕對不會給老爺臉上抹黑?一點點小事都做的糊裏糊塗,日後我還敢將事情交給你去做嗎?”伍立青之所以能夠在京城之中橫著走卻沒人敢說話,正是因為伍姨娘一直在背後暗地支持,這次買賣田地的事情也是因為伍姨娘暗中運作,伍立青這才能夠低價買進高價倒出。換句話說,伍立青這麽多年實際上一直是在為伍姨娘辦事。如今伍立青買賣田地出了事,不但讓伍姨娘覺得臉上無光,更讓伍姨娘覺得肉疼,畢竟那十倍的賠償金要從伍姨娘的口袋裏掏。
“姐姐你這次可是冤枉我了,這可不是我辦事糊塗,這次是有人存心要整我!你要不為我報仇的話,那我們伍家以後還如何在京城之中立足啊,你難道就想看到咱們伍家因為這樣就在京城中失勢了嘛?”一聽伍姨娘竟然有意不再讓自己辦事,伍立青急了起來。
“誰不知道你背後是有靠山的,居然不長眼的存心整你?”見伍立青推卸責任,伍姨娘不信撇嘴。
“姐姐你別不信,我本來也是和姐姐一樣,以為憑著花老爺在朝堂之上受到聖上的賞識,斷然不會有人敢於和咱們作對,可是誰成想這次竟然真的是有人大著膽子在老虎嘴邊拔毛呢!”伍立青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湊近到伍姨娘的跟前。見伍立青說的認真,伍姨娘挑了挑眉。伍立青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弟弟這次吃了虧,實在不服氣的很,尤其是一想到居然栽在一個泥腿子手裏,滿心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於是弟弟剛從刑部出來,就馬上叫人去查那個叫王大的家夥到底什麽底細,竟敢和咱們作對。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原來那王大就是一個光棍漢,而且當日從刑部大堂做完供下來立馬就不知去向了。當時弟弟就覺得情況不對,於是馬上又讓人去查那個第一次買地的吳大慶,誰知道這姓吳的情況竟然和那王大一模一樣,破屋爛瓦連被褥都沒有一床幹淨的,除了留下這麽一間破破爛爛的空屋子之外,連個人影都不見,而之前買下的那一百畝水田也早已經改弦更張的轉賣給了一戶住在京郊的土財主。”
伍立青一麵說著一麵留意著伍姨娘臉上的表情,看到伍姨娘微蹙眉頭,伍立青又繼續說道,“姐姐你想,這吳大慶和王大明明是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泥腿子,哪來的錢來田地?又哪來的膽子和花府作對?這分明就是吳大慶和王大吭沆一氣,在弟弟背後裏應外合的故意整咱們啊!”
“可是你這段時間得罪了什麽人?”聽到伍立青這麽一說,伍姨娘也覺得事有蹊蹺。
“弟弟一心為了姐姐和花府辦事,平日裏就算和人小有摩擦,也總記掛著不能給花府抹黑,但凡遇事都是盡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沒有真的得罪過什麽人。”伍立青說著頓了頓,小心的看了伍姨娘一眼之後,這才輕聲說道,“依弟弟看啊,這次的事情八成是老爺在外麵得罪了什麽人吧?”
“放肆!”伍姨娘眼簾一抬,手掌重重拍上桌案,嚇的伍立青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一麵後退一麵訕訕道,“姐姐發什麽火啊,弟弟不過也就是一說而已。”
“老爺是你隨隨便便就能牽連的嗎?你以為老爺辦事像你一樣不牢靠嗎?就算老爺在外麵得罪了人,也是同樣身份尊貴之人,豈會如你所言這般下三濫!”伍姨娘怒氣衝衝的瞪著伍立青,因為太氣憤,不由的咳嗽兩聲。
“姐姐息怒,息怒。”伍立青重新湊近過去,討好的端著茶盞送到伍姨娘麵前,伍姨娘輕哼一聲,抬手拿過茶盞輕輕啜了一口。
見伍姨娘接過茶盞,伍立青才有大著膽子繼續說道,“弟弟也是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幾天,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得罪過什麽人,這才上門來向姐姐討主意的。之所以會想到老爺身上,也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湊巧了,怎麽偏偏弟弟和人在街上鬥了幾句嘴就被正好撞上了那劉禦史呢!”
伍姨娘的眉頭越皺越緊,伍立青見狀也收了聲,靜等伍姨娘思索。過了半晌之後,伍姨娘才緩緩鬆開眉頭,輕聲說道,“隻怕這次真的是有人惦記上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