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強買強賣
手握文書直起腰身,伍姨娘含著微微笑意低頭去看,花梅青也好事的湊到身邊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鬧得花老爺如此暴躁,可是花梅青隻來得及看清楚文書最上麵的“狀書”兩個大字,就隻聽花老爺重重一砸桌案,帶著怒意的輕喝出聲,“什麽東西都是你能看的嗎?沒有規矩!”
花梅青從來沒有被花老爺如此大聲的嗬斥道,不由的委屈撅嘴,伍姨娘見花老爺動了真怒,不敢在勸慰什麽,隻是伸手推了花梅青一把,花梅青便在伍姨娘示意的眼神之下走了出去,臨走前還睜著眼睛大大不滿的瞪了花老爺一眼。
堂屋之中隻剩下花老爺和伍姨娘兩人,伍姨娘這才垂下臉龐,重新看起手中拿著的這份狀書。伍姨娘剛開始看的時候,心中還帶著幾分詫異,不明白花老爺為什麽要讓自己看一份衙門裏常見的狀書,可是隨著伍姨娘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原本掛在臉上的嫵媚笑容顯然是再也掛不住。
終於看完,伍姨娘咬了咬嘴唇,定住心神抬起臉來,笑吟吟的揚著手中的狀書,望向花老爺道,“不過是件小事而已,至於老爺這麽大動肝火嗎?”說著話的同時,伍姨娘緩步來到花老爺身邊,伸出形若蔥尖的纖纖素手,嬌嬌柔柔的就要撫上花老爺胸口。
“小事?”花老爺濃眉一抬,本就威勢赫赫的麵容上陡然多了幾分嚴厲之色,抬手一把揮掉伍姨娘湊近過來的手指,沉聲斥道,“眼看著就要鬧出人命,你居然還敢說是小事!看來你倒是夠沉著的。”
伍姨娘的手指根本連花老爺半片衣襟都不曾沾到就被重重推開,當即便嚇的麵色一怔,知道這一次花老爺是真的動了怒氣,趕緊在臉上肅了神色,心裏更是迅速的想著挽救的法子。
“先是一地兩賣,被買家識破之後不說尋思如何挽救,反而打人行凶,竟然當街將人打至傷殘。”麵對伍姨娘的失措,花老爺卻是怒極反笑,一手從伍姨娘手中抓過狀書,一手抬起直直指著伍姨娘,沉聲說道,“京城乃是天子腳下,豈容你伍家仗著花府二夫人之名如此囂張行事!”
“老爺千萬息怒,這件事情和妾身並無關係。對於弟弟在外行事,妾身一概並不知情啊。”伍姨娘吸了口氣,咬住嘴唇微微欠身前傾,神色懇切又可憐的望向花老爺,心裏卻在不住的暗罵著自己娘家弟弟實在叫人不省心,上次進府相見她明明已經交代了務必將這件事情辦妥,可是一轉臉的功夫竟然在外麵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來。
“事情已經鬧到了刑部衙門,你居然還在妄想將事情推得一幹二淨?你以為刑部一幹人等都是吃幹飯的嗎?你以為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嗎?要是身後沒有後台撐腰,那伍立青憑什麽這麽硬氣?”往昔隻要看到伍姨娘擺出這麽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花老爺早就熄了火氣,可是這一次的事情卻實在是不同以往。
伍姨娘的娘家弟弟伍立青仗著伍姨娘在花老爺府中正當寵,平日行事多有些張揚,之前也曾多多少少的仗著花老爺府之勢在外同人強買強賣,不過因為並未鬧出太大的事端,所以花老爺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如今那伍立青卻是不長眼的撞到了槍口上。
因為花老爺妻弟的身份,所以但凡京城之中的大片良田,鋪子門麵,奴才丫頭,珍奇古董等等之物,伍立青都能夠找到門路,用比尋常百姓低很多的價格購置下來,然後再找到合適的機會高價倒賣出去,從中賺取大筆的差價。自從伍姨娘的娘家父親去世之後,伍立青便一直以此為生,也算過得逍遙自在。
如今這一次的風波,便是因為伍立青手中握有的一大片良田而起。這一大片的田地被人先後看中,不知道伍立青是不是最近手頭發緊,竟然大著膽子將這一大片的良田前後兩次賣了兩戶人家。那後來的買家付了銀錢卻拿不到田地的相關契書,自然不肯罷休,本來這件事情就是伍立青理虧,可是伍立青卻不說退還買家銀錢,而是同那買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結果竟然當街將人打到重傷。
那買家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時頭腦發熱,渾然忘記了伍立青乃是花老爺妻弟的事實,一紙訴狀便將伍立青告上了衙門。
說來也巧,這傷人之案本來應歸京城府衙受理的,可是偏巧那天伍立青當街行凶的時候被專門監察各路官員的督察院禦史劉清遠碰到。禦史之職本來就是專司彈劾,再加上那劉清遠性格秉正,看到伍立青仗著花老爺府之威魚肉鄉裏,明明理虧卻還行凶打人,一氣之下便幫著那買下田地的傷者將狀告伍立青的訴狀呈送到了刑部之中,留下狀書的時候,劉清遠還放下話說如果刑部不能秉公辦事的話,那他就將今日之事寫成折子送到聖駕之前。
於是李尚書一麵審案保證必定秉公辦事,一麵暗中將狀書和消息送到了花老爺耳中。如果不是因為花老爺和刑部尚書李大人略有些交情,而那李尚書也存心想要賣一個人情給花老爺的話,如今這件事情隻怕真的是已經被劉清遠給鬧到禦前了。
當今聖上雖然看重花老爺,卻因為生性多疑,就算是看重,也不會就此完全信任的,一旦花老爺縱容妻弟行凶的事情被劉清遠寫成折子彈劾上去,隻怕花老爺輕要被斥,重要受罰。
今日李尚書已經將案子的關鍵之處通告了花老爺,說那伍立青在刑部大堂上仍舊不思悔改,傲然自稱乃是花老爺妻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架勢。本來隻需低頭認罪就能一筆揭過的事情,硬是被伍立青的強勢搞到難以下台的地步。
想那伍立青自從伍姨娘父親死後便一直依仗著伍姨娘過活,平日裏沒有少拿花老爺府的名頭嚇唬人,所以京城之中幾乎無人不知伍立青乃是花老爺小舅子。伍立青如今一地兩賣,有錯在先卻又如此強硬不肯認罪,若說伍姨娘沒有參合其中,花老爺是絕對不肯相信的。
本來這件事情隻是因為伍姨娘縱容娘家弟弟在外行事莽撞所致,可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那可是要將所有矛頭對準花老爺的。一想起自己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的小心經營眼看著就要因為伍立青那個臭小子的一時犯渾而受重創,花老爺當下便幾乎氣的倒仰,之後也就有了拿著狀書怒氣衝衝訓斥伍姨娘的這麽一幕。
“老爺,老爺,您相信妾身,這件事情妾身真的事先並不知情啊。全都是弟弟不懂事自己在外胡亂行事這才闖了大禍,請老爺一定相信妾身啊。”情急之下,伍姨娘盈盈跪倒,嬌媚的臉龐上清淚漣漣。事到如今已經觸怒了花老爺,伍姨娘也隻能先將此事推脫,然後再想辦法救出弟弟伍立青。
“這麽說,你是真的並不知情?”見伍姨娘跪倒下去,花老爺捏著隱隱作痛的額角反問一句,口氣比起之前的嚴厲明顯是和緩了不少。
堂堂花老爺府的姨娘,就算是犯了錯也不能叫人真的傳喚到刑部大堂之上和犯人對峙,否則事情傳揚出去,花老爺的臉麵要往哪裏擺?所以花老爺之所以一進門就擺出這麽氣衝衝的架勢,為的就是要讓伍姨娘能夠自動自發的摘幹淨,至少在這件一地兩賣的事情當中不能被判上一個背後唆使的共犯之名。
“老爺,妾身確實並不知情,所有罪責皆是弟弟一人所犯,和妾身毫無關聯。”花老爺的口氣放緩,伍姨娘自然是聽出來了,於是更加將自己撇的清楚。
“既是如此,你就先起來吧。”看著跪倒在腳邊梨花帶雨一般的伍姨娘,花老爺歎了口氣,輕輕伸出手去。
“謝老爺。”伍姨娘扶著花老爺手指緩緩直起腰身,臨站起時身子一歪,踉蹌了一步,幸虧花老爺眼疾手快的站起身來扶住了伍姨娘的纖細腰肢。
“老爺,如今立青犯下大錯,您說妾身該怎麽辦才好?”見花老爺攙扶自己,伍姨娘趁勢將身子前傾,像是受到了驚嚇似的,嬌柔無力的靠了過去,一雙眼睛微微泛紅,一副沒有主見的可憐模樣。
“既是立青犯了錯,那這次就應該讓他好好的受此教訓,免得整日裏像是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日後再鬧出什麽亂子來。”花老爺嗅著伍姨娘發絲之間的淡淡清香,緩緩鬆開了緊皺著的眉頭。
“老爺說的是,雲青這次行事確實不慎,也是該受些教訓長長記性了。”伍姨娘附和著重重點頭。
反正聽花老爺的口氣,刑部的責罰頂多也就是杖責一番,走走過場而已。而那傷者想必也是沒有什麽家世背景的,到時候她暗中遣人送些銀子過去充作醫療費,然後再賠了人家的買地之錢,同時也叫伍立青低頭認個錯,想必那買家得了實惠之後也是願意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一場風波眼看著就能有驚無險的過去,伍姨娘柔柔一笑,挽著花老爺手臂輕笑說道,“老爺辛苦了,快坐下,讓妾身為您泡杯香茶好好的歇一會兒。”看著伍姨娘俏麗臉蛋之上滿是通情達理的神色,絲毫沒有為娘家人求情的打算,花老爺捏了捏額角,坐了下來。伍姨娘嫣然一笑,先是吩咐了外麵候著的丫鬟叫廚房重新熱過飯菜,然後又叫大丫鬟寶娟捧出一套專門用品茶的茶具出來,然後洗淨了手,輕挽起羅袖,露出一雙皓白手臂,茶香氤氳之間兀自靈巧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