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相愛,相殺
「撲通」一聲,她迅速隱沒在池水中。荊沙棘連著嗆了好幾口水,好不容易爬到池邊,剛要說話,抬眼就見這個男人手舉著花灑照著她的頭頂澆了下來。
傾盆而下的水流澆得她睜不開眼睛,一邊躲閃一邊大聲質問著那個瘋子:「你瘋了嗎!寒子夜!你瘋了嗎!」
他澆了她很久才關掉花灑,低眼看著池中的女人,帶著一種冰冷的蔑視。
「還是臟!把你自己洗乾淨!」
他毫不客氣將一條浴巾丟在她的頭頂上,轉身便走。
「現在你才嫌我臟?」荊沙棘費力爬上浴池,「……寒子夜,很早以前,自從我被你的碰過之後,……我就已經骯髒不堪了!」
他驀地止步,身後那個小小的聲音中卻帶著十足的憤怒,質問他:「寒子夜,對我來說,你和那個男人沒有任何區別!」
眸光驀地沉下,陰冷得如同寒冰。
他突然冷冷一笑:「……究竟是我把你變髒還是你原本就這麼不堪,你自己清楚!」
話音才落,就聽到身後「咣當」一聲。
寒子夜愣了一下,轉身看去,看著隱沒在水池中那個紅色的身影,眼中方才成型的冰冷瞬間被慌亂淹沒。
「荊貓!」他想都沒想,本能便跳到池中將她撈了起來。
「荊貓!」寒子夜將她放到池邊輕輕撥開她黏在臉上的髮絲,緊接著就嚇了一跳。
真的是被氣糊塗了嗎?他怎麼才注意到?她的身體燙得就像一塊烙鐵!
寒子夜直接抱起荊沙棘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對守候在門口的傭人說:「叫醫生過來!快點!」
在將這個瘦弱的身體抱在懷中的那一刻,寒子夜突然意識到,原來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決心,終究都會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功虧一簣!
明明他已經反反覆復地在心中堅定了,明明這一次他已決定要徹底拋棄她徹底將她推向萬劫不復,但終究還是——
他從沒像現在一般,面對一個人,內心竟變得如此懦弱。
醫生為荊沙棘打了退燒針之後荊沙棘一直睡得很熟,寒子夜就這麼站在她的床邊,盯著她因發熱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手掌有好幾次都攥成了拳頭卻還是鬆開了。
她的頭髮又細又軟,有些輕微的自然捲曲,散在枕邊。可能是因為鼻子不太通氣,她的嘴唇微微張開,勻促地呼吸著。
牆壁上掛著一幅油畫,還是兩年前他得到的「人魚小姐」的一個作品。名為《沙棘》。
烈日灼烤下的沙漠,那一株小小的沙棘草頑強地從浩瀚的沙漠中生長著,是整幅畫中唯一的生命,是唯一孤單而頑強的生命。
呵,沙棘……
那時候,寒子夜還不知道,他一直追捧的這位名為「人魚小姐」的油畫家的真實名字也叫荊……沙棘。
他疲憊地靠到牆上,眼中帶出淡淡的哀傷來:「……為什麼是你……」
「咳咳……」
她輕輕地咳了兩聲,立即喚回了他的注意力。看著她潮濕的髮絲,他不由嘆息了一聲,轉身走進洗手間,拿著一隻電吹風走了出來。
似乎是唯恐將她驚醒似的,他很輕很小心地將她抱起,讓她的頭枕到自己的腿上,輕輕為她吹頭髮。
興許是嫌自己睡得不夠舒服,那個丫頭有些不滿地蹙起眉頭,很自覺地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後繼續安安穩穩地睡覺。
寒子夜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她一眼,繼而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笨貓。」眼中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疼惜來,只有在她熟睡時他才能這麼無所顧忌地去端凝她的樣子,可以像這樣輕輕撫摸她,然後,等她夢醒之後再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去痛恨她。
溫熱的淚如同夜空中滑下的星星,冷不防地從她眼角落下,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這一次,寒子夜真的愣住了。
她哭了?
這個丫頭,平時在他跟前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如今竟掉眼淚了?!
「……是不是我真的對你太壞了?嗯?」他修長的手指隨意地繞著她纖軟的髮絲,眼中有些懊悔,卻又那麼茫然,「明明做錯了……,為什麼你卻總好像比任何人都無辜?待在我身邊就這麼痛苦嗎?荊貓?」
這麼久以來,無論她如何氣他,他從沒像今天一樣對她發過火。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生氣,不為別的,只是氣她在受到孫譯翔欺負之後竟然不知道反抗!
剛開始對他時的那個凶勁兒都去哪裡了!她什麼時候變成這麼不自愛的女人了?還是說……她向來如此?
一面,他不能原諒她四年前的作為,一面他又那麼害怕,害怕她真的就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女人。寒子夜端詳著她的模樣,眉心微微蹙在一起。
——寒子夜,對我來說,你和那個男人沒有任何區別!——
竟然說他和孫譯翔沒有區別!
他自知自己對她很壞,但……
「我有那麼差嗎?」
就在寒子夜看著她的眼淚出神的時候,她的嘴唇突然囁嚅了一下,這一次,他終於聽清她在說什麼了。
她在喊,「爸爸」。
原本含笑的唇角在聽到這個詞的一瞬冷了下去。
「荊沙棘,你也知道爸爸嗎?」他深深吸了口氣,不再看她,將電吹風放到一邊,雖然目光已經冷了下去,但當他重新將她放到枕頭上時他的動作卻還是那麼小心翼翼。
寒子夜覺得,為了不那麼趁人之危,然後再被這丫頭罵成「禽獸」,他有必要去浴室里沖一個冷水澡。
☆☆☆☆☆☆☆☆☆
昏昏沉沉的醒來,荊沙棘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在見到睡在自己身邊這張妖冶的臉的那一刻猛然坐起。
身邊的男人似乎還睡得很熟,精美絕倫的容貌讓人有那麼一絲不真實的錯覺。太陽還沒有完全攀上地平線,天外的空氣還是灰濛濛的。
如今已入盛夏,但昨晚的那場暴雨無疑是給這個季節降了溫,依稀有清爽的空氣從窗外漫進。
眼中的恨意愈發濃重,她瞪著這個毀了她的男人,突然動了一下手指,腦海里已經產生了要將他勒死的念頭了。
只消一用力,她堅信,她一定能勒死這個惡棍!
幽深的眼眸驀地張開,漆黑的眸子如同利箭闖入她的視線。
對上這對眼眸的那一刻,荊沙棘本能朝後縮了一下,腦海里浮現的是寒子夜昨晚殘忍的模樣,但心裏面喊出來的聲音卻是——
完了完了!她是不是又要進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