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沉痛往事繞心頭!


  ~

  翌日。


  方才放晴了的天空又變的陰沉起來,天上烏壓壓的,夏末的風在如此陰天下變的有了幾分寒意。


  西門雪站在風霜雪月閣的閣樓上,眺望著遠處,背負的手把玩著摺扇,風迎面吹拂,飛揚了他的衣袂。


  狹長的眸子里噙了幾分深沉,在這烏雲壓頂的天空下令人生了寒意。


  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西門雪卻一動未動,不羈的臉上透著冷然……


  「二少爺!」莫離近前,恭敬的小聲說道:「已經通知安子豪了!」


  西門雪微微頷首,眸光陰鷙的射向遠處,冷然的悠悠說道:「他以為編排了個原由,將柳翩然關進了暗牢就能逃過一劫嗎?」


  說著,西門雪嘴角冷嗤的嘲諷一笑,眸光低垂,嘴角掛著一絲邪魅的笑意,悠然的說道:「這毒下的可真所謂巧妙!」


  莫離疑惑,不僅詢問道:「二少爺的意思是……」


  「尉遲寒風對那個假蘇墨下毒,不但可以給那些眼線做樣子,讓其以為他對假蘇墨的身份深信不疑,又可以藉機尋到合理的借口讓柳翩然置身事外……呵呵,這個如意算盤可是打的好啊!」西門雪淡漠的說著,突然,眸光微轉,冷冷說道:「可是,他卻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的蘇墨已非昔日的蘇墨,她盡得慕楓傾囊相授,怎可與當初同日而語!哼,尉遲寒風我倒要看看……你這次要如何應付這四面楚歌!」


  莫離睨了眼西門雪那孤傲的背脊,說道:「那……慕芸那邊……」


  「我自有安排!」西門雪淡淡的說道:「他也怨不得我,這些都是他自己布的局,我也只是幫他一把罷了……」


  西門雪說的清淡,內心卻有著隱隱的痛楚。


  他昨夜夜探過寒風閣,尋到了慕芸嘴裡所說的那片花圃禁地……


  那是一塊不大的地方,種著各色名貴的茶花,金盞茶,芙蓉茶,火瀑布,葡萄紅,抓破美人臉……


  茶花的中央是一個四方八角涼亭!

  想著,西門雪緩緩的闔上了眼眸,思緒拉回了那永遠也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回憶……


  ……


  「大哥,大哥……你看那些茶花好漂亮!」方才五歲的小寒雪指著花農們種的茶花,興奮的不能言語,眼神期盼的看著尉遲寒風。


  尉遲寒風自小承襲了黎王爵位,少年老成的他此時退去了人前的偽裝,笑的由心,看著小寒雪的樣子,問道:「寒雪喜歡?」


  小寒雪用力的點了點頭。


  尉遲寒風唇角揚了揚,還透著一絲稚氣的臉上寫著孤傲的自信,笑著的說道:「好,你喜歡……大哥就送你一片!」


  小寒雪聽后,興奮的在原地拍著手又叫又跳,全然沒有去想,也只不過九歲的尉遲寒風是否能做到,那時,在他們兄弟眼裡,大哥是無所不能的,只要是大哥應允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就像二夫人不喜歡他們和大哥玩,可是,大哥總是有辦法帶他們出來玩!


  「寒雪還要在茶花地的中間建一座四方八角亭,到時候,我們四人可以一個人坐在一側,月下聞茶香,品美酒,撫琴吟詩……」小寒雪那稚嫩的聲音透著嚮往和歡樂,靈動的眸子咕嚕咕嚕的轉動著,接著說道:「以後,那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哦……太好了,以後有地方聽大哥吹笛,二姐撫琴了……」


  ……


  西門雪想著,嘴角噙著凄涼的笑,渾身被陰霾所籠罩。


  那個時候的他真是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大人的世界真的和他們無關,不管穆子嬌和娘如何的斗,不管父王的心是在哪裡,都無法影響他們姐弟四人的感情,他們的世界是純凈的,沒有任何利益關係的!


  大哥自小學富五車,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自小就展現出他的沉穩和睿智,完全秉承了父王,那樣的大哥是他所崇拜的……


  很多人說他聰明,但是,他覺得怎麼學也不及大哥,他以有這樣的大哥而感到自豪……


  可是,就是這樣的大哥徹底了粉碎了他!


  西門雪猛然睜開了眼眸,寒光從眸中冷厲的射出,薄唇緊緊的抿在一起,握著摺扇的手也猛然用了力,摺扇受了力道發出刺耳的聲響。


  莫離靜靜的侍立在他身後,心知西門雪此刻陷入了那沉痛的回憶!


  他是西門老爺親自指派給二少爺的侍從,他記得初見二少爺的時候……


  那天,北國下著很大很大的雪,天地間銀裝素裹,雪厚的都已經沒過了腳腕,二少爺還穿的極為單薄,臉上有些臟,髮絲更是雜亂,身上有著早已經乾涸了的血跡……


  他見到老爺,眸光沒有一絲的畏懼,稚氣未脫的臉上有著一抹讓人心痛的滄桑,是的,滄桑……


  當時,他就覺得奇怪,一個如此小的孩提,怎麼會有滄桑?


  「我娘讓我帶著這個來找你!」他從懷裡拿出一個玉佩,淡淡的說道,那抹孤傲的神情他至今都不能忘記。


  老爺看了那枚玉佩,接過的手都在顫抖,平時冷厲的老爺顫聲問道:「你……你……你娘……你娘人在……在哪裡?」


  「死了!」


  兩個字,清清然然的兩個字,沒有悲傷,沒有痛苦,好似說的就是那平常不過的事情。


  但是,這兩個字卻對老爺造成了極大震撼,他幾乎血氣不暢的暈厥過去。


  當時也不甚大的他奇怪極了,哪有人說自己娘死了說的這樣無謂的,那個時候,他有些討厭這個髒兮兮的小孩。


  「我身上有毒,娘說……這裡有可以讓我身上的毒去掉的千年寒冰床!」二少爺平靜的說道。


  老爺聽后,顯然驚愕的不得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二少爺,當時想不通,現在想來,想必……老爺不明白,為什麼堂堂東黎黎王爺的公子會落到如此境地,而且還身中劇毒吧!


  「寒……」


  「我娘說了,如果你讓我留在這裡,從現在開始,我就叫西門雪!」二少爺平靜無波的打斷了老爺剛剛開口的話,冷然的說道:「另外,在我毒沒有徹底解除以前,我不希望不該知道我身份的人知道我在這裡!」


  老爺聽的認真,隨著他說話,重重的點著頭,也因為他的要求,整個西門山莊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甚至……大少爺對外說二少爺是個女子。


  他當時很不解,那個玉佩的主人到底是什麼人,平日嚴厲的老爺怎麼見了一個玉佩后,任由一個小孩支配!

  那會兒……他也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西門家二少爺生了好奇,也許,是天註定的,他竟然眸光移向他,毫不客氣的指著他說道:「我要這個人當我的侍從!」


  老爺聽后,二話不說的應允,他,莫離,也從那刻開始,成了西門雪的貼身侍從!


  近二十年的時間,他和二少爺一起成長,也看著他每日在那寒冰床上受著折磨,他每天都離不開那個冰冷的床,冰凍二十年,那徹夜的寒冷又有幾人能夠體會?!

  「莫離……為什麼眼見著能看到他那痛苦的神情,我卻沒有開心的感覺?」西門雪悠悠的說著,聲音透著無力和蒼白。


  莫離心中難過,緩緩說道:「二少爺,你心中堆積了這許久的仇恨,也許只是一時緩不過來吧!」


  西門雪凄涼的笑了笑,緊握著摺扇的手鬆了松,原本狂傲的神情不在,幽深的眸子漸漸變的虛幻,氤氳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二十年了,他每天躺在那冰徹心扉的千年寒冰床上,為了驅毒,他不能用內力抵禦那寒冰床所發出的冷寒,他多少次凍暈在了那個床上……


  每每他以為他要死了的時候,他每每不想堅持的時候……他的心就被狠狠的刺痛著!


  他要活著,活著看到他嘗到同樣的痛苦,看著自己最想保護的人保護不了,那種無力感……他也要讓他嘗到!


  蘇墨坐在思暖閣院子里的大樹上,淡漠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神情,天空的灰色就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壓抑。


  她微仰著頭看著天空上的烏雲慢慢的移動著,良久,方才拉回眸光,飄然落地,掃過一側嘟著嘴不知道說什麼的小婉,說道:「我們去采龍鵺汁液!」


  小婉一聽,「騰」的站了起來,睨了眼天氣,問道:「可是……哪裡有龍鵺草呢?」


  「好像有個地方有那個……」蘇墨方才腦中一閃,那個當年她遇刺的山頭好像見到過大哥來信里所畫的龍鵺草!

  小婉一聽,說道:「嗯,我去準備工具!」


  說完,人已經飛奔到了屋內,準備了鹿皮手套和小瓷瓶。


  蘇墨和小婉出了思暖閣,往王府外行去。


  穿過王府花園,突然,蘇墨停下了腳步……


  小婉不明,隨著她的眸光看去,只見遠處的涼亭里,尉遲寒風眉眼帶笑的撫著琴,芷蘭淡然的坐在那裡停著,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小單和小雙靜候侍立在角落裡。


  一曲終了,尉遲寒風對著芷蘭輕聲細語著什麼,神情間竟是寵溺呵護,眼中的迷戀看的人生了妒!


  「哼,這會兒笑的歡,看你還能笑多久!」小婉嘟嘟囔囔的自喃著,靈動的眸子噙著怒意。


  「我們走吧!」蘇墨冷然的說了句,硬生生的拉回眸子,淡漠的臉上依舊有著淺淺的嫵媚,如今的她不是蘇墨,只是回來複仇的慕芸!


  夜,在這個昏沉沉的天氣下彷彿來的早了許多。


  王府內已然到處點燃了燭火。


  尉遲寒風陪著芷蘭在墨園吃著晚膳,突然,蕭隸走了進來,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只見他眸光猛然一驚,閃過一絲慌亂,但……也只是稍縱即逝,就恢復了淡然,緩緩說道:「你去看看……」


  蕭隸應聲退了出去。


  芷蘭輕睨了眼尉遲寒風,依舊淡漠從容的吃著飯,眼底卻有著深藏的疑慮。


  「芸兒下午出去后還未曾回來,我讓蕭隸去尋了!」尉遲寒風淡漠的說道,那樣的神情,卻好似只是丟了一隻貓般。


  小雙輕睨向尉遲寒風,心中不免感嘆:如今的王爺眼裡恐怕只有王妃吧!


  「風,你還是出去尋一下吧!怎麼說……」芷蘭微抿了下唇,接著說道:「怎麼說,她也是你的妃子!」


  尉遲寒風,大掌覆上了芷蘭的手,將那微涼的小受置於手心摩挲著,輕聲說道:「蕭隸辦事本王放心!」


  說著,他淺笑的揚了唇,心裡壓抑著想要出去尋人的衝動。


  墨兒……你不要嚇我!


  正想著,蕭隸又急匆匆的行了進來,說道:「王爺,慕側妃已經回來了,但是……」


  「嗯?」尉遲寒風輕咦,心裡「咯噔」一下,懸到了嗓子眼,就算如此,他的臉上依舊一派冷然。


  「暗牢那邊出了狀況……」蕭隸滯了下,說道:「剛剛有人企圖來劫牢,人已經被抓住了……」


  尉遲寒風一聽,狹長的眸子緊眯了下,冷然的起身,向外行去……


  暗牢里,柳翩然不可置信的看著安子豪,疑惑的問道:「怎麼是你?你來幹什麼?」


  「翩翩……我真是沒有用,不但救不了你,還……」安子豪一臉的哭喪和懊惱。


  柳翩然擰了秀眉,冷冷的說道:「誰需要你救,我和你沒有關係!」


  「翩翩……你真的對我如此無情嗎?」安子豪哀戚的說著,柳翩然的冷漠刺痛了他的心。


  「你閉嘴!」柳翩然厲聲吼道:「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沒有……」


  紙鳶緊皺著眉頭看著二人隔著牢門如此天壤之別的神情,眸子里透著疑惑。


  安子豪自嘲的笑了,緩緩說道:「真的是這樣嗎?那我們那日算什麼?難道……就僅僅是一時情迷嗎?」


  柳翩然聽著,瞳孔猛然間放大,死死的盯著安子豪,驚秫的說道:「不……不……我們什麼也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


  那天,那天……她只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後來的事情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可是……為什麼她醒來的時候是和安子豪在一起……但是,她的衣服都是整齊的,她不可能和他發生什麼,不可能!

  「真的是這樣嗎?」安子豪整個人陷入了悲愴之中,夜行衣上還滲著血絲,他拉回在柳翩然身上的眸光,無力的垂眸,空洞的說道:「對不起……我無法救你出去!可是……我不悔!」


  柳翩然怔怔的看著,這樣的安子豪讓她的心猛然顫了下。


  「哐啷」一聲重響,牢門突然被打開,眾人猛地一驚,向聲音來處看去……


  「王……王爺!」紙鳶驚恐的喚了聲。


  柳翩然看著尉遲寒風那寒到骨子裡的臉,頓時……臉色變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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