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是他
能夠被老驢問起,必定是杜威認識的人,他想了半天又想不起來是誰,便問道:“誰啊?”
“楚楚!”老驢說道。
“楚楚?她怎麽會在這兒?”杜威滿頭霧水。
“她爸爸住院了,就在咱們這個病區,沒準你也能遇到她。”
老驢神秘兮兮地說道:“鮮兒,楚楚可還惦記著你來著,你要把握住機會哦。”
杜威苦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算了,我不想害人。”
老驢默然片刻,長歎一聲說道:“是啊,我們這種人,沒有資格談論愛情。”
且不說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會不會有女孩願意為英雄獻出愛情,即使有,又哪個潛龍敢接受。
每次任務都掙紮在生死邊緣,死神隨時都可能會降臨,傷殘更是家常便飯。無論是傷還是死,對那個願意向自己付出真愛的女孩而言,都是最大的傷害。
就像石頭,臨近退役才開始戀愛,本來算是最安全的狙擊手,在格雷裏亞的行動中也差點失去一隻手臂。
石頭當時就說過,如果這條手臂保不住,那麽傷愈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女友分手,寧願孤獨一生,也不願拖累對方。
愛情,已經成了潛龍成員最大的奢侈品,沒有資格談論。
“如果你再見到她,不要告訴她我在這裏。”杜威認真地說道。
“嗯,我不會告訴她。”老驢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四隊其他人再次到醫院來看望兩人,騾子繪聲繪色地向他們描述昨晚的菜有多好吃,還拿出手機讓杜威和老驢看照片。
“你個死騾子,如果不是你驢哥站不起來,看我怎麽收拾你!”老驢不無氣憤道。
“哈哈,老驢,這是你自找的,”騾子掏出小本本得意地晃著,“這麽多份仇,今天終於報回來了。”
“鮮兒,我是沒機會了,你記得回去給我往死弄他!”老驢對杜威說道。
房間裏突然沉默了下來。
老驢已經預定退役了,這恐怕是他們今生最後一次相聚。
出於保密的要求,潛龍成員退役後的去向不會公開,即使日後大家全都平安退役,重逢的幾率也十分渺茫。
石頭便是一個例子,已經與大家徹底失去了聯絡,而老驢將會是下一個。
見到大家都不出聲,老驢笑了起來,說道:“你們都幹什麽了,這都什麽表情,弄得好像我壯烈犧牲了似的。沒錯,驢哥我是要退了,但是你們得往好的方麵想,哥哥我這是提前脫離苦海!再看你們呢,還得在卡拉那個破地方呆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得提著腦袋出任務。我現在啊,一想到以後再也不用出任務,再也不用聽你們這幫逗逼耍貧,我這心裏啊,那個舒坦勁啊,就別……”
老驢絮絮叨叨地說著,聲音卻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仰頭看著天花板,使勁地眨著眼睛,停了半天才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道:“都答應我,都給我活下來,哪怕缺胳膊斷腿,也不要死。”
“老驢……”
刺刀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我們答應你。”
老驢晃了晃頭,兩點晶瑩從眼角飛出,他抬起手來擦拭了下眼角,笑道:“你們這幫家夥,都給我激動了。那個
,醫生說了,我現在要保持心態平穩,我得回去了,再和你們呆下去,我下半生沒準就不能自理了。”
說完,他操縱著電動輪椅,向門外開去。
沒有阻攔,也沒有挽留,大家就這樣默默地看著老驢,出了房門,消失在視線之中。
“鮮兒,這些天有機會好好開導開導他吧。”刺刀對杜威說道。
杜威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的。你們也回去吧,本來就沒幾天假,回去和家裏人好好聚聚。”
“那行,我們走了。”
大家向杜威擺了擺手,告辭離去。
杜威在房間裏躺了一會兒,拿過拐杖下了床,去看望老驢。
敲門。
無人應答。
杜威直接推門進入,隻見老驢一人躺在床上,雙手枕在頭下,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到床邊,在椅子上坐下,陪著老驢一起發呆。
就這樣,兩人無聲地坐著,直到護士前來給老驢打針,同時也告訴他回病房等著打針,杜威才起身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老驢再也沒有來看望過杜威,而是杜威每天都去陪老驢,兩人也沒有任何交流,就那麽默默地坐著,仿佛在享受沉默的寧靜。
直到第十天,杜威傷勢已經恢複得差不多,雖然還不能出院,但至少不需要再拄拐杖了,老驢也第一次打破了沉默。
“鮮兒,快要出院了吧?”
“嗯,我問醫生了,再住三四天,我就出院。”
“出院真好,我可能還得再躺一個月……推我出去走走吧,這些天在房間裏呆悶了。”
“好。”
杜威幫老驢穿好衣服,把他扶上輪椅,推著他來到外麵。
他們住的這個病區,是高幹病區,有獨立的院子。
院子裏景色不錯,假山,噴泉,長廊,涼亭,頗有些江南園林的味道,可惜現在是冬天,沒有夏天的花紅葉綠,生生勃勃。
不過,昨夜剛剛下了場雪,潔白的雪堆積在綠色的青鬆上,看上去也別有一番詩意。
在外麵散步的病人不少,但沒有哪個病人像他們兩個這麽年輕,很多甚至已經白發蒼蒼。
看到杜威和老驢,很多人都投來詫異的目光,不過能到這裏來住院的,都不是普通人,倒也沒有人來相問。
“好大的雪啊,我的家鄉可從來沒有下過雪,我記得縣誌裏好像有寫過,上場雪還是明朝弘治年間,那時候正好是小冰河時期。”老驢輕聲說道。
“我倒是常見,比這大的雪都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不知道回去後,能給我安排到什麽地方,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能往北些,我還是喜歡四季分明的地方。不過,不管是什麽地方,我們以後恐怕都再也見不到了。”
“兩座山碰不到一起,兩個人總會見麵的,沒準哪天走大街上,咱們就突然撞到一起了呢。”
“希望如此吧。”
“肯定會見麵的。”
“走,到涼亭裏麵歇歇。”
涼亭裏麵沒有人,杜威把輪椅放好,
在椅子上坐下來,兩人很隨意地聊著天,誰也沒有提及關於潛龍的往事。
正說著話,一位五十多歲,氣宇不凡的中年男子,在一個年輕人的陪同下,走進了涼亭。
那中年男子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年輕人則和杜威年紀相仿,身上散發著一股杜威很熟悉的味道,就像是當年的冰劍。
中年男子衝著兩人微微點了點頭,在旁邊坐下,年輕人卻沒有坐,而是站在他的旁邊,但是目光卻在杜威身上一個勁兒打轉。
見有外人來,老驢說道:“走吧,我們回病房。”
“好。”
杜威推起老驢離開涼亭,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則一直追隨著他們,直到他們消失才移了回來。
他搖了搖頭,輕聲歎道:“唉,不容易啊。”
聽到他莫名其妙的感歎,年輕人楞了下,問道:“楚叔叔,這兩個人來頭不小吧,居然能住到這個院裏,誰家的?”
“誰家也不是,他們有資格住在這裏,甚至比我還有資格。”中年男子輕聲說道。
年輕人聞言有些吃驚,他太清楚叔叔的身份地位了,華夏比楚叔叔還有資格的人不是沒有,但絕對不可能這麽年輕,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楚叔叔,他們是誰啊?”年輕人好奇地問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說道:“周宇啊,你就不要問了。對了,今年比武又要開始了吧,你們大隊準備得怎麽樣了,別再輸給冰劍啊。”
叫周宇的年輕人隻好把心頭疑問壓了下去,答道:“我們這次準備得很充分,冰劍肯定贏不了。而且,聽說他們上次那個叫杜威的,因為軍民糾紛,故意傷害他人,已經被除名了,不可能……”
他突然停了下來,驚呼道:“我想起來他是誰了,他就是杜威!”
他也參加了去年的全軍特戰比武,在叢林戰中被杜威擊殺,隻是當時大家臉上都塗著偽裝油彩,所以剛才沒認出來。
中年男子眉頭輕挑,問道:“誰是杜威?”
“就是剛才推輪椅的那個,他,他怎麽會在這裏?”
周宇指著杜威的背影,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大有衝過去抓住杜威問個究竟的想法。
中年男子望著杜威的背影,輕聲說道:“原來是他啊。”
“楚叔叔,你也認識杜威?”周宇問道。
“哦,我聽別人提起過,去年全軍特戰比武冠軍嘛。”中年男子隨口說道。
周宇並沒有在意,而是嘟囔道:“他不是被除名了嗎,怎麽還會住進總醫院裏來,還是高幹病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會不會是你認錯了?”中年男子說道。
周宇搖著頭,十分肯定地說道:“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認錯……”
“認錯誰了啊?”
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周宇轉頭看去,這才發現身邊已經多了個俏麗的女孩。
“楚楚你來了。”
周宇的臉上立刻換上笑容,熱情地和楚楚打招呼。
楚楚向他點了點頭,對中年男子叫了聲“爸”,又問道:“你們剛才說認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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