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納妾(二)

  柳長卿再與柒舞見面時,心裡也是唏噓不已,為了完成寧王交代的任務,他曾多次在診脈時試探柒舞,如今柒舞的身世已不再是秘密,乍一相見當真尷尬。幸好有敏敏在旁忙活招呼著,柒舞那張冷臉才不至於叫柳長卿手足無措。 

  剛把完了脈,柳長卿一如既往地開了最是穩妥的方子,擱下筆,再從藥箱內取出上回柒舞被燙傷時曾送來過的藥膏,遞到敏敏手裡:「還是老樣子,一日敷兩回,應該不會留下疤痕。」他轉向柒舞,好言安慰,「幸而李氏乃體弱女子,手上沒幾分力,傷口都還不算深,但一定要忌口辛辣之物。」 

  「放心吧,王爺都著人留意著呢。」敏敏見柒舞不做聲響,故意打趣,將她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柒舞思慮片刻,認真地看著柳大夫:「柳大夫可知寧王這幾日在忙些什麼?」 

  「聽說在是辦案,這幾天寧王回府回得少,遞來的消息也很少。」按著寧王往日的做派,一旦發現柒舞接近兩王意圖不軌,便會立即將她打入死牢,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畢竟朝堂之中的事容不得半點馬虎。可是如今他並沒有這麼做,反而見到柒舞受傷,他比誰都著急氣憤。 

  柳長卿走後,柒舞呆坐片刻,待敏敏給她上了葯,出去取炭來的時候,忽聞耳畔隱隱傳來鐘鼓禮樂之聲,以為自己幽禁太久,心有所念,於是轉身前去窗邊略略打開窗門,卻眼見園中張羅起了紅燈籠,侍衛們也穿著吉服守門,耳邊清晰地回蕩著爆竹成串炸響的喜慶聲音,她心裡便明白過來——終於有新人進門來了。 

  敏敏提著一小筐炭進門來,忽然覺得房裡起了風,再一看才發覺柒舞正獃獃地坐在敞開著的窗前望著門外景象,心裡不覺一驚——今日周氏進門,雖不必行納禮,也是喜事一樁,王妃特意囑咐了里裡外外每個角落都要張燈結綵,一直待到側妃進門才另行撤下。而這樣喜慶的紅色映在柒舞眼中卻成了幽暗的黑,好像能吞噬一切的冷漠又浮上臉頰,可是眼眸深處卻泛起薄霧,模糊了眼前張揚的紅,無法遮掩。 

  敏敏取來斗篷給她披上,不急著勸,既然都叫她看見了,只讓她去心痛著,不好好痛一回,永遠也明白不過來自己的心意。 

  敏敏將窗門關上,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旁點燃炭火,將炭盆挪到寢室中央取暖,接著拿來冬天的短襖著手縫製,如今天氣轉涼,衣裳眼看著不夠了,更加要提早些自己做起來,免得柒舞孤苦養傷,又受凍著涼。 

  待柒舞緩過神來,也坐過來幫手縫製風毛,只是手藝實在不如宮人,只粗略地縫了斗篷一邊,手上已經戳出了兩處血,柒舞拿帕子拭了拭,眨眼間又滲出一層紅色,這樣鮮艷的紅,好像是滿園之中的喜慶,耀眼奪目,非要乍現於柒舞眼前,叫她無處躲藏。再也憋不住的苦痛一下子涌心頭,苦得喉頭髮緊,眼前漸漸一片模糊,眼淚順著面龐滑落在帕子上,一滴又一滴…… 

  「只是想著,若你不是楊家女,該多好。」他的言語仍舊聲聲在耳,他的翩翩風度仍歷歷在目,此刻柒舞心裡的痛逼得她不得不反問自己,我為何偏要是楊家女?上天為何要如此弄人? 

  敏敏只簡單地交代了一句:「今日王爺親點的周氏過門,十日之後還有夏氏,再過半月,側妃也要嫁進來了。」柒舞只應了一聲,她如此安靜地哭泣,好像連傷心都得小心翼翼地不被人看見,叫敏敏在旁瞧著也覺著揪心。 

  快到午時的時候,門前突然有人高喊:「敏敏姐!敏敏姐!」一聽便知是李然,他進不了宮羽軒,只得在外頭喊著,見了敏敏出門來,緊忙拉著她一路往前頭去:「大事不好!周氏的喜轎和儀仗快到側門了,可是王爺今早下朝回來就帶著江小姐出門去了,至今未歸,無人迎門,咱們怎麼辦?」 

  遙想兩年前惠妃作為侍妾進門時,王爺的確是站在門前接喜轎的,兩人遂一同去尋來了許爺,許爺只道侍妾不必行納禮,王爺不在府中也無妨。只是眾人心知肚明,新人進府而這王府的主人、她未來的夫君卻不在近旁的,必是不受重視的。這種情況在各家王爺門上皆算少有。 

  新人進門被送進了過去李蓉兒所居別院,下人皆恭敬地稱她為四夫人。王妃派了千璽出來,與新侍妾見了禮,送上王妃的見面禮,告訴她,待到夏氏入府,再一同行請安之禮。 

  兩刻鐘之後,趙王帶著江小姐回府。原來今日四川布政使裘大人在刑部受審,趙王攜江齡悅前去交代豐都縣被綁一案,看著殺父弒兄的仇人被判斬立決,江齡悅泣不成聲,趙王在旁冷眼看著人被五花大綁押入死牢,也算對江家有了交代。 

  王爺一回府,直入符望閣更衣,歇息了不久,便往後院去散步,嘴上說是散步,實際上是去隔門看看柒舞。自從她被李蓉兒施以鞭刑之後,每每離府再歸,趙王總是要走上這麼一圈才放心。 

  不出敏敏所料,趙王一見宮羽軒庭院之中鋪天蓋地的紅燈籠立刻變了臉色,抓著李然便問這是誰的主意,李然極少見到王爺驟然動怒,才說了幾句話背脊上已是一層冷汗,一漏嘴就把自己師父給賣了。 

  趙王緊皺著眉頭勒令立即將燈籠統統撤下,又讓門口著吉服的侍衛自己去後院領二十大板,隨即吩咐了人叫許爺到書房回話。 

  許爺自然知道宮羽軒那位是萬萬招惹不得的,怎敢隨意裝扮了庭院?他到了王爺面前,直言一切皆是王妃吩咐了去辦的。 

  趙王聽了回稟,手指尖敲打著桌面,沉思了半晌,既是王妃大意吩咐下去的,自不可為小事駁了她的面子,免得傳出去讓人詬病,只是王爺心裡給她重重地記上了一筆。 

  王爺是夜並沒有踏出符望閣去,而是把自己關在書房內獨酌,讓人送了好幾趟酒進去,直到醉倒在書桌前。期間王妃來過一回,想來看看王爺,豈料被侍衛生生攔了回去,只道無王爺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聽說了下午王爺發了一頓不小的脾氣,惴惴不安的王妃欲見不得,回房之後更是一夜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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