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太子搜府(四)
原來在街口開醫館的柳大夫是寧王安排在趙王身邊的人,柳長卿乃寧王府管家次子,從小伴著寧王長大,書讀得不多,卻尤其精通醫術,成年之後,寧王遂派他隱姓埋名,暗中跟隨趙王,以防他日有不時之需,也好替兩王互通消息。只是眼下要找個夠機警又不易被識破的家丁前去報信,一時叫人為難……
「我去!」敏敏在柒舞的攙扶之下向前跨出一步,引來眾人詫異的目光,寧王擺手,示意她退下,王妃扯著絹子焦急道:「這可不是出去打打殺殺的事兒,敏敏你這樣直腸子,即使讓你到了柳大夫面前,萬一你說漏了嘴,讓旁的人聽了去,可要出事啊!」
「他們來硬的我不害怕,可到了柳大夫面前,東廠的人必定在附近監視著,我該怎麼說…還得兩位王爺教教奴婢。」李然聽了敏敏這話可是按耐不住的了,上前道:「這到了外頭可處處都得隨機應變了,敏敏姐你直來直往慣了的,萬一說錯了話,可不是害了兩位王爺嘛!再說現下戍衛隊的都等在外頭,危險得很,說不定一走出王府大門就被抓了呢!」近旁的幾個家丁聽了這話更是膽戰心驚,你拉著我我拉著你,步步後退,還有人嘴裡偷念著:「東廠的酷刑可不是人受得了的!這是要死人的啊!……」
此刻就連趙王都眉頭緊鎖,默然垂手而立,好似有千斤重擔壓在肩頭。
「好了,我去。」柒舞讓李然扶住虛弱的敏敏,她走到趙王和寧王眼前,假作鎮定道:「柒舞手臂燙傷嚴重,房裡的葯也都用完了,應該是去柳大夫那兒取葯的時候了。」趙王聞此話,眉心一顫,雙手驟然緊握,遲遲不能作聲,寧王亦是肅然,只道:「此去兇險。」柒舞淡然一笑:「那也總好過如此面面相覷,束手無策。」她頓了頓,轉看趙王,「況且王爺知道的,柒舞不正是在等這一天嗎?」旁的人或許聽不明,但是趙王卻似明鏡在心,為了鄭洪福的事,柒舞正需要一個光明正大出府的借口。一番躊躇之後,終還是答應了讓柒舞獨自出去。他對她的擔憂雖不能宣之於口,卻是點點滴滴都落在了一旁的王妃眼中。
商榷過後,王府眾人各歸各位,一如往常,好像太子的離開便讓一切驚慌不安煙消雲散了似的。
柒舞想著自己一如往常取得許爺應允,自後院大門離開王府,沿著大街一路向前走,雖說平日里沒那麼多機會出府,但今日街頭巷尾肅然之氣竟能讓人背脊發涼,晚風絲絲縷縷鑽到衣裙之中,好像那些東廠的細作般無孔不入,更叫人無從防備。柒舞的腳步漸漸加快,待她自覺,她又拚命克制自己心裡的驚慌,她明知道身後有人如影隨形地跟著,但即使後頭跟的是鬼魅,她都不能輕言害怕退縮了。
走過街口,便到了柳大夫的醫館,醫館的門虛掩著,柒舞跨進屋子,只見柳長卿正在燒茶,桌上點了一盞油燈,屋子裡頭靜悄悄的,好像獨他一人。柒舞忍不住向四周環顧一番,眼前的葯櫃幾乎要碰到房頂,周圍淡黃色的牆壁讓人能漸漸安下心來。「喲,來了也不吭聲。」柳大夫轉身才恍然瞧見了柒舞,讓她先在堂內坐下,顧不上飲口熱茶,先將脈枕取來。
把過脈后,柳大夫又讓柒舞把衣袖捲起,傷口已漸漸結痂,只是樣子好像比剛燙傷時的一片赤紅更加難以入眼了,柒舞凝視著自己的傷勢,心中因緊張而變得一片空白,卻聞柳長卿安慰道:「這時候是會難看些,記得要忌口,傷疤呢——多少會留一些,不會太顯眼,姑娘不必擔心。」他到葯櫃前捯飭了一番,取來一碧色寬口瓶,在柒舞身旁坐下:「我前兩天就想著你該來換藥了,上回配給你的該用完了。」
「府中事多,寧可留府,不能外出。」
只剎那寂靜,柳長卿抬眼深深看了柒舞一眼,看似面無波瀾,再刻意替她把一把脈,早已是心緒大亂。柳長卿這會兒子明白過來她的來意,心裡再飛快地盤算一遍方才她話中含義,便將藥粉輕輕撒在柒舞傷處,跟著再為她敷上一層藥膏,包紮時道:「姑娘要是擔心傷處遲遲不能癒合,這樣吧,我爹行醫多年,我儘快將姑娘的近況一五一十向我爹交代清楚,讓他再給你開一次方,以保無虞。」「有令尊大人幫忙,實乃柒舞萬幸。」柒舞說罷便起身與柳大夫作別,其間兩人再無對視的機會。
轉眼亥時已至,敏敏草草吃了些李然送來的晚膳后就不停地在自己房中打轉——王爺吩咐,所有人照著平日的樣子,該當值的便出來,該歇息的就呆在房裡。敏敏心急如焚,嘴裡念叨著:「去街口走一趟,哪裡需要一個多時辰?莫不是已經被東廠的那些個狗腿子抓去了吧?」敏敏說著不知不覺便要往外沖,被李然一把拉了回來:「姐姐別急,且看看…且看看……」
趙王早在門前布置了人手的,柒舞一踏入王府,後院的小廝就跟兔子似的一路跑回許爺房裡知會一聲,許爺緊忙派人將柒舞徑直領到內苑裡去。
見到趙王時,柒舞已耗盡了全身的氣力,雙腿一軟便倒下了,王爺忙伸手去扶住她,哪知她已癱倒在地,整個身子絲毫借不上力。趙王將她一把抱起,周圍的奴才見了急忙上前阻止:「王爺怎麼能碰下人呢?王爺…」趙王充耳不聞,快步穿過廊道,直入宮羽軒之中。
他將柒舞輕輕放在床榻上,卷下半邊帷幔替她遮擋燭光,又一手為她掖好被角。
少頃,大管家前來稟報,門前的侍衛隊都已撤離,「王爺,小的以為他們應該是集中人手去寧王府盯著了,咱們暫時安全了。」
「今日呂御醫可是在宮裡值夜?」
「應該不是。」
「悄悄將他請來。」
「是……」鄭洪福躬著身子,拿眼偷瞄了主子一眼,又迅速打量了一番榻上面臉色煞白的柒舞,搓了搓手,問道,「王爺,照規矩這內苑的侍婢都不能躺在宮羽軒就診,更別說是外苑的了。奴才想問問——待會兒太醫來了,讓他去哪兒給這柒舞姑娘看病?」
「你說呢?」趙王嘴角微微地一顫,大管家已覺出端倪來,立馬連聲答應了就往外退:「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請人,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