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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修改記憶

  “今天真是非常感謝您。”


  “沒事。”


  “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感激之情。”


  “不用客氣。”伊良江渡推了一下眼鏡道:“如果您信任我,我會一直幫助她的,您不用有任何的擔心。”


  當香織帶著禮奈從走廊離開後,伊良江渡也正準備轉身回到研究室內,卻發現青海川棠就站在那不遠處,甚至還朝他揮了下手。


  進入研究室後,青海川棠單刀直入道:“醫生,您知道‘煤礦裏的金絲雀’這句諺語嗎?”


  意思是,危險的前兆。


  金絲雀比人對毒氣體更敏感。


  以前的礦工們,利用它的這一特性,下礦的時候,就把金絲雀裝進籠子一起帶進去。


  當金絲雀不再啼叫時,便就知道要塌方了,迅速逃出去。


  “我知道。”伊良江渡推了一下眼鏡道:“我的祖父就在煤礦工作,所以我從小就和金絲雀很親近。”


  “是石見銀山嗎?我看您的簡曆裏,寫著島根縣出身。”


  看著手機上的資料,故作驚訝道:“真少見啊,二十五歲才考入醫科大學。”


  伊良江渡站起身來,向一旁走了幾步,背對著她道:“因為我高中退了學,走了彎路。”


  “原來如此。那您為什麽想做精神科醫生呢?”


  “為了拯救弱者。”伊良江渡轉過身來,笑了一下道:“尤其是為了拯救,精神上受到創傷的患者。”


  “你怎麽拯救患者?”


  “哈?”


  “我可不認為,精神上的創傷能夠治愈。比如矢原禮奈,她的病,你是怎麽治療的呢?”


  伊良江渡聽後,不免有些失笑。


  原來是故意用激將法。


  對此,他還是表示:“不管你問我什麽,我都不能泄露患者的秘密。如果你想問PTSD的標準治療方法,那就是以心理谘詢為主。”


  “光是靠聽人說話,就能治好精神上的創傷,聽起來像個可疑的宗教。”青海川棠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自然,還有其他治療方法。”


  “比如說,”青海川棠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道:“修改記憶嗎?”


  有目的性的植入或消除記憶。


  在美國,通過取出特定的蛋白質,消除PTSD記憶的研究成功了。


  伊良江渡笑了幾聲後,坐回到椅子上道:“你該不會是想說,她前世的記憶是被人操縱的吧?”


  青海川棠看著他:“如果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說完,她站起身來,背對著伊良江渡道:“不過在我看來,這隻不過是拙劣的科幻小說罷了。”


  “這可不是科幻小說!”


  伊良江渡瞬間站起身來,陡然間提高了音量,語氣也稍顯急促:“在小白鼠身上,已經試驗成功了。”


  見青海川棠望向他,頭低了一下,音量也瞬間降了下去:“對人能不能奏效,還需要繼續研究。”


  “不愧是在東倫敦醫科大學做過研究,很了解嘛。”


  青海川棠低頭看來一眼籠中的金絲雀,微微一笑道:“今天它的叫聲,格外的好聽。”


  對於任何部門的醫生來說,理想治療的答案都是相同的。


  就是患者完全康複,再也不來醫院了。


  那麽,會不會存在醫生並不會希望患者病好的情況呢?

  為了解開這個謎題,青海川棠來到了矢原家。


  然而,香織卻是拒絕了配合調查。


  “難道,你不想解開前世記憶之謎嗎?”


  “伊良醫生也說過,好好照顧她就行。”


  “你不覺得,需要另一種意見嗎?”說完,青海川棠拿出了自己的醫生執照。


  果然,會辦假證就是這麽囂張。


  征得同意後,青海川棠再次來到了禮奈的房間,隻是這次的身份不同。


  “上次說過,有個少年擁有死在父島的一個飛行員的記憶。後來,他曾與父母一起去父島獻過花,長大之後,就沒再回憶前世的記憶。”


  “但據說,他希望自己以後能當飛行員。”


  有了開頭,剩下的發展,便是由禮奈自己進行敘述。


  “最初我回想起來的,是女人臉和倉庫,然後還有鐵塔、黃色的高爐、鐵鍬,以及小亞這個名字。”


  “從鐵塔這邊看,高爐在哪邊?”


  “右邊。”


  “那左邊有什麽?”


  禮奈突然沉默著,沒有回答。


  “有個倉庫,倉庫入口的門在哪邊?”


  “窗戶在斜右邊,門在.……”她似乎有些回想不起了。


  青海川棠輕輕點頭道:“我懂了,那就先到這裏吧。”


  下樓來到了客廳後,她找到了香織。


  “我想確認一件事。您一直陪您女兒,去東立大學做心理谘詢嗎?”


  “今天中午我陪她一起去的。自從看了那個報道之後,我很擔心她。”


  “那之前呢?”


  “一開始,我陪她一起去接受冬島教授的心理治療。但自從改成伊良醫生後,基本上就她一個人去了,因為伊良醫生說這樣比較好。”


  因為冬島千行做谘詢的時候,伊良江渡也一直在場。所以之後教授辭職,便改成了伊良醫生做谘詢。


  桌上翻開的雜誌采訪上,可以看見一些有關香織的個人介紹,她是在奈茶女子高中畢業的。


  “我父親工作上經常調動,所以高中的時候,我就住在島根。”


  島根……

  也不知是碰巧,還是緣分?

  離開矢原家後,青海川棠帶著籠中的金絲雀一起,來到了冬島千行的家門前。


  按了一下門鈴,見許久未傳來回應,便走了進去。


  隻見郵箱口上,插著好幾份報紙,顯然已好幾天不在家中的樣子。


  青海川棠提著籠子在附近走著,突然在某處時,金絲雀突然停止了啼叫。


  冬島千行,六十四歲,在家中燒炭,並留有遺書。


  是燒炭的話,死因應該是一氧化碳中毒,但報告上,卻明確表示,是心肌梗塞。


  肺部幾乎沒有吸入一氧化碳。


  據說他有多年的心髒病,本來就時日無多了。


  死亡時間推斷為三天,也就是前世殺人案被報道出來後的第二天。


  遺書旁,還放著一份心理谘詢的錄像。


  冬島教授在征得患者的同意後,將大量谘詢內容進行記錄,並用於發表研究報告。


  而這份心理谘詢錄像,便是解開本次謎題的關鍵。


  禮奈的前世記憶是平麵的。


  她知道右邊的情況,卻不知道左邊的情況。


  如果是自己真正體驗過的事情,與記憶有關的突觸就會結合起來,喚醒後麵的記憶。


  但禮奈的記憶,卻仿佛是切割下的圖像。


  “這是對你自身的治療,以及我們今後的研究都有幫助。今天我們在這裏聊的內容,不能外泄。”


  “好的。”


  “之前你說過,想要幫助睡眠的藥物是嗎?”


  “是的。”


  “這位同學,關於升學你有什麽煩惱嗎?”


  “我沒有煩惱。”少女手上的小動作一直繼續著,“因為那個人會幫我選好以後的道路。”


  “那私人生活方麵,你有什麽煩惱嗎?”


  “沒有,隻是太興奮了,睡不好覺而已。”


  陰影恰到好處,傾斜著籠罩了少女的大半張臉,有些看不清她的樣貌。


  少女接著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犯罪更讓人感到興奮的事情了。”


  “犯罪?”


  “我殺過人,是那個人讓我殺的。我隻負責給人下藥,所以很輕鬆。”


  少女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似乎很開心地說道:“小亞也沒有感到痛苦。”


  “不可以隨意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啊。醫生,我說的都是事實。那個人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做的。”


  說完,少女像是突然起了玩心一般,歪頭看著冬島千行笑道:“想知道是誰嗎?如果你真的會保守秘密的話,那我可以告訴你……”


  有一名患者告訴我,她殺過人。


  我身為醫生需要保守秘密,所以沒有報警。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開始苦惱,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否正確。


  為了忘記痛苦,我選擇潛心研究如何修改記憶。


  在辭職前,為了檢驗一直以來的研究成果,我對矢原禮奈實施了記憶移植試驗。


  之所以選擇自供殺人的內容,是因為越是讓人震驚的記憶,越是能被牢記。


  我是個自私的醫生,深感自己難辭其咎,因此主動選擇死亡。


  落款的名字,是冬島千行。


  或許是因為時代的進步,遺書的內容都是用打印出來的,並非是傳統式的手寫。


  這讓人不禁懷疑,既然都想到了死亡,怎麽還會有心思去做這麽看起來,很冷靜的事?

  第二天。


  青海川棠再次來到了研究室,見著了正在整理自己物品的伊良江渡。


  “明天就要去倫敦參加學會了嗎?”


  “對,現在手忙腳亂的。”


  “冬島教授去世的,你知道嗎?”


  “我聽說了。”伊良江渡頓了一下道:“其實隻要持續治療,他還能活很久的,真的非常遺憾。作為研究人員,我會繼承他的遺誌。”


  “伊良醫生。你能否在出發之前,給我做個治療呢?”


  她略顯苦惱的說道:“有一段記憶,我很想忘掉它。醫生你應該知道,如何修改記憶吧?”


  伊良江渡頓了一下道:“那是冬島教授的……”


  “不,冬島教授是反對修改記憶的,甚至可以說他是十分反對做修改記憶的實驗的。我看了他所有的論文,所以我很清楚。”


  那麽,為什麽要在遺書中,說自己親手給別人修改過記憶呢?

  答案很簡單。


  因為那封遺書,是別人寫的。


  “那個人,就是你吧?”


  “我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


  “因為,是你殺死的冬島教授。”


  第一次來到這裏時,伊良江渡說自己在大學裏,為學會做準備,但手裏卻拿著車鑰匙。


  還有一靠近,金絲雀就突然停住的啼叫。


  冬島教授為人清高,對伊良江渡擅自使用心理谘詢記錄,十分氣憤並怒斥了他。


  “可是,如果這個實驗成功了,很多人都可以得救啊……”


  冬島千行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你竟然好意思這樣說?你把患者當成了什麽!修改記憶是絕對不應該做的!”


  被氣得病發的冬島千行,因為伊良江渡選擇了見死不救,最終死亡。


  隨後,伊良江渡進行了自殺偽裝工作。


  冬島千行肺部幾乎沒有檢測到一氧化碳,說明他在燒炭前,就已經死了。


  “隻要警方調查教授的家,就能查到你的指紋吧?”


  “就算是吧。”


  伊良江渡看了一下自己雙手,然後來到籠前,望著裏麵的金絲雀道:“可我去過老師家無數次啊。”


  青海川棠從口袋中,掏出了手機。


  刷新了好幾下簡訊界麵,才終於傳來了新消息。


  “矢原香織未婚前,叫做神屋香織,高中的時候住在島根。”


  說完,青海川棠看向了他:“那時,她曾被跟蹤狂跟蹤過。伊良醫生,那個跟蹤狂就是你。”


  當時向警方報警的人,就是香織,但不過隻是收到了一封情書,卻說對方是跟蹤狂。


  因為是自己的討厭的類型,不想被糾纏上,所以.……

  那封情書,也被她撕得粉碎。


  “你高中退學,也是因為被報警這件事吧?緣分還真是奇妙啊。”


  經過了二十四年,在冬島教授這裏,遇到了曾經喜歡的人。


  “她陪著女兒來治療,於是你對她女兒產生了畸形的感情.……”


  “不是!”伊良江渡大聲否認到。


  再次遇見,他嚇了一大跳,有些驚喜。


  對方卻是毫無反應,似乎什麽也不記得了。


  “所以,你就為了這個,搞出這麽多嗎?”


  “你懂什麽!”伊良江渡衝她大聲吼到。


  受到傷害的人,至今都無法忘記,痛苦不已。


  可傷害人的人,卻沒留下半點記憶,幸福的生活著。


  這個是PTSD的典型狀態。


  “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伊良江渡說著,握緊了拳頭:“實驗很順利,我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研究具有發展前景。”


  “修改記憶,能夠拯救抑鬱症和PTSD患者,這個新型治療法將受到全世界的矚目。”


  說完,伊良江渡突然跪在了她的身旁,抓著她的衣袖。


  像是乞求般說道:“放過我吧。否則大量的患者,將會失去從痛苦陰影中,解放出來的機會。我是為了拯救有著痛苦過去的人,才這麽做的。”


  “別撒謊了。”


  青海川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


  她看向對方道:“你做的這些,根本不是治療。你給禮奈植入的記憶,是為了向繼續為她做治療。曾經拒絕過自己的女人,現在來求助作為醫生的自己,你希望她能一直求你。”


  “但是,你那個實驗並沒有成功。”


  伊良江渡滿臉驚愕,不敢置信。


  “不,是根本不可能成功。”


  青海川棠站起身來,走到一旁道:“禮奈不過是裝作記憶被修改了而已。”


  “什麽?”


  禮奈隻是生氣,母親一直隻顧著工作,父親專注於姐姐的司法考試。


  過生日的時候,也是如此。


  她隻是想要一小會,關著燈,哪怕隻是一小會就好。


  就算是個便宜的蛋糕也無所謂,她也想和大家一起吃。


  但是……

  禮奈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鬧得這麽大。


  “身為父母,他們一直把事情丟給別人。送我去醫院,也是因為什麽,交給專家是最有效的。媽媽隻是不願意聽我說話!”


  門外的香織,其實悄悄聽著這一切。


  “你的世界不止這個家。就算不依賴父母,你也能活下去。”


  “對不起……”


  修改記憶,的確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像青海川棠這種開掛的。


  但現如今有用小白鼠做過實驗的,隻是能喚起積極記憶而已。


  “你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對於自己的理論過於自信。那孩子,才是棋高一著啊。”


  伊良江渡就像是突然瘋了一般,拿起座位的靠墊,拚命的砸了幾下,宣泄著。


  又是痛苦的一聲哀嚎,趴在了中央的桌麵上,失聲痛哭著。


  “我說,如果當時,香織沒有控告你,也沒有嘲笑你。那現在的你,會做什麽呢?肯定不會有現在的地位,和研究成果吧?”


  伊良江渡抬起頭來。


  “正是那段痛苦的記憶,才成就了如今的你。”


  伊良江渡的手抓在籠子上,望著裏麵的金絲雀,似乎十分的不舍。


  “如果你這麽擔心金絲雀,那麽就讓我帶走它吧。前提是,你回答我的問題。”


  伊良江渡微微點頭。


  “告訴我命令錄像帶裏的女人,殺人的那個人的名字。冬島教授辭職的時候,你應該接手了。”


  之後,青海川棠帶著伊良江渡的金絲雀,還有自己買來的那隻,連籠帶鳥,還有飼料,一同送給了二宮月美。


  用她的原話來講,就是:你一個人住也無聊,不如多兩個伴,還可以教它們說話。


  籠中的金絲雀十分的可愛。


  確認是金絲雀無誤後,二宮月美才道:“會說話的,應該隻有鸚鵡和八哥吧?”


  “萬一它們是天才呢?”青海川棠笑到。


  不,金絲雀是不會開口說話的,二宮月美十分堅信這一點。


  顯然,她認定了對方是想誆騙自己。


  如果青海川棠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一定會大呼冤枉。


  畢竟《薔薇少女》中的金絲雀,就是可以開口說話的。所以“金絲雀可以說話”這個說法,是正確的。


  顯然,這就是一場文字遊戲了。


  這恰巧,是她最喜歡,也是最慣用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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