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善與偽善
“你是來采訪的嗎？”
“我想問您，關於二審換律師的事。”
“我不清楚。那個姓初留的女律師，突然就不為我辯護了。”西成田洋誠實的回答到。
“是有什麽原因嗎？”
“或許她覺得，我妹妹不見了，自己也有責任吧，就這樣放棄辯護了。”
青海川棠望著他，又繼續問道：“你妹妹現在下落不明嗎？”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了西成田洋，似乎冷笑了一下。
“開什麽玩笑啊？我妹妹沒有犯罪，你們卻對她窮追不舍，不就是你們毀了她的人生嗎？”
青海川棠也笑了一下：“不，是你吧。”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刺激到了對方，西成田洋一下子站起身來，朝她吼道：“喂，你胡扯什麽？還不是你們這幫混蛋媒體的錯！”
“冷靜！”警員連忙將他按回了座位上。
青海川棠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張照片，展示著問道：“這個是你妹妹嗎？”
她特意從駕照上，截取了那張照片，重新打印了出來。
“你從哪裏搞來了她的駕照？你說啊！笑子去了哪裏？”
“西成！”
兩名警員抓住了他，但西成田洋還是在奮力掙紮著。
他又吼道：“喂，她去了哪裏！”
可是，青海川棠並沒有回答他。
會麵被迫中止，但她所得到的信息，也已經夠多了。
“大家好，我叫初留美奈，是一名律師，很高興認識大家。”
一家裝潢十分富有格調的茶餐廳內，成為了她租賃的場地。門外的展板，也擺著交談會的字樣。
交談會的人並不多，不過數名。
她的臉上，依然掛著那得體的笑容，給人一種很易親近的感覺。
“在這裏，我們不去批評任何人，也不會把在這裏知道的事，告訴其他人。大家能做到嗎？”
大家都紛紛點了點頭，表示能。
“我今天要講的主題是，放下過去。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回想的過去。越是傷心難過的事，就越會把錯誤怪到自己頭上，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這樣的。”
“今天，我們就把悲傷的記憶講述出來，然後再表揚自己勇敢的堅持了過來，好嗎？”
初留美奈循循善誘著，就像是麵對幼兒園的小朋友般，沒有那麽的嚴肅，更容易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他們本就是一群素不相識的人。
這樣做，的確能更快，且更大限度的，讓人們聽從她的話語。
“有哪位自告奮勇嗎？”
一位身穿灰色西裝外套的女人，猶豫了一下，舉起了手來。
初留美奈笑著說了聲“謝謝”，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對方拿起桌上的話筒，開始發言。
柯南此時，就躲在間隔擋板後。
一邊默默吃著盤中的點心，一邊仔細聆聽著。
“我以前被同學欺負過，是在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天，班裏一個同學突然就開始無視我.……”
當她說完自己的故事後，並沒有人再舉手來，似乎都在猶豫著。
“我來遲了，初留律師。”
青海川棠左手上拿著話筒，望著她：“真的說什麽都可以嗎？”
“請吧。”
“大家真的不會告訴任何人嗎？”青海川棠問到。
眾人點了點頭。
“其實，我犯過罪。我殺了我的父母。不過幸運的是，我遇見了一位好律師，所以今天才能站在這裏。”
“可是，我的妹妹卻失蹤了，這都怪我。因為我的事，她才會成天遭到媒體的圍追堵截。所以我現在非常擔心，不知道她在哪裏，做些什麽。”
“有時候我甚至想，隻要她還活著就行了。”
青海川棠一邊說著，一邊走動著。
最後在距離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望著她道：“像我這樣的人渣，還有活著的價值嗎？”
初留美奈將話筒夾在肘部，然後鼓起掌來。
在她的帶動下，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效仿。
“感謝你的坦誠。”她重新拿起了話筒，微笑著道：“隻要你願意贖罪，那麽活著本身就是在贖罪。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妹妹。”
“謝謝您，律師。”
轉身後，青海川棠像似突然想到什麽，重新看向了對方：“您也講幾句吧？”
她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下。
“您有過什麽痛苦難過的經曆嗎？或許大家聽了您的故事之後，很受鼓舞呢。對不對？”
大家紛紛點了點頭，讚同著她的說法。
“這個嘛……其實，我也有痛苦的回憶。終生難忘的，要數我高中時，母親自殺了。”
初留美奈來到座位上坐下，開始講述著自己的經曆。
她在單親家庭長大，母親對她一直都很好。
“她去世那天，還像往常一樣送我出門。那天，有個國際英語考試，我必須過了這個考試，才能獲得獎學金留學的機會。”
“可是，等我順利考完試，回到家卻發現……”
初留美奈的神情，變得悲傷起來。
“媽媽她……割腕自殺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悲劇，讓我跌入了人生的最低穀。我從來沒想過，母親她居然想尋死。如果我早點注意到的話.……”
她的言語中，充滿了自責。
“孤單一人的我，甚至想過下去找她。然而就在這時……考試合格通知書來了。”
初留美奈抬起了頭，“我覺得這是媽媽在鼓勵我，於是便去了英國留學。”
“在那裏，我認識了許多國家的人。我意識到，痛苦的經曆是我的財富，我可以利用它去幫助其他陷入困境的人。”
“很多人走投無路，隻得尋死，但是我想拯救他們。我今天之所以能坐在這裏，是因為我媽媽去世那天，我流了太多的眼淚。”
當她放下話筒的那一刻，周圍頓時響起了掌聲。
交談會結束後，青海川棠跟著初留美奈，來到了天橋上。
“什麽事？”
“你不是說過，隨時歡迎我來委托你嗎？”
初留美奈笑著轉身，“是什麽樣的委托呢？”
“我想重新轉世做人。”
對方不禁失笑道：“這我可辦不到。”
“我想做別人。所以，你能不能幫我準備一個新的戶籍？”
初留美奈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不見，神情也驟然間變得冷漠起來。
“你這個玩笑，開過頭了。”
青海川棠卻是向前邁了一小步：“你不是給316號準備了嗎？”
“什麽316號？”
“死在新宿站的女人，她不是真正的周山誌穗。”青海川棠開門見山道：“是你在背後籌劃，讓她變成周山誌穗的吧？”
初留美奈笑著搖了搖頭，故作不解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她遭遇不幸，人生徹底被毀。於是你跟她聯手，想幫她渡過難關。”
在如今的社會中，一旦掉進陷阱裏，就再也爬不上來了。
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改名換姓。
“事實上，黑市裏就有倒賣戶口的。律師幫忙辦到這樣的手續，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初留美奈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抬頭望著月色，看了好一會。
不慌不忙道：“我何苦要做這種，火中取栗的事呢？”
“我不知道。要不，我猜猜看怎麽樣？”青海川棠看著她到。
初留美奈換上了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望著前方道：“我不喜歡陪別人玩這種，沒節操的遊戲。”
青海川棠笑著道：“我倒覺得玩世不恭，是一種很好的心態。”
對方笑了一下，沒再接話。
隻是說了句“再見”，便轉身向樓梯走去，準備離開。
“初留律師，你為什麽選擇了當律師呢？”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初留美奈停了下來，轉身望著她道：“我想拯救陷入困境的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我沒有撒謊。”
與此同時，高木也帶來了死者出軌對象的消息。
雖然對方拒絕見麵，但據說和解之後，她並沒有和那邊斷絕關係，被發現之後還見了血。
對方的妻子衝了進去，她逃跑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光榮骨折了。
在那之後，初留美奈幫他們進行調解，硬是讓二人分手了。
去做治療的醫院裏，還留有記錄。
用這個記錄，在警視廳的身份不明遺體數據庫中做檢索，發現了DNA一致的屍體，年齡也完全吻合。
死亡時間是一年半。
死因推測為頭部外傷，凶器不明。但根據頭蓋骨骨折的情況推測，是特殊的鈍器，形狀應該是環形。
第二天，青海川棠來到了達靈頓律師事務所。
柯南深深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過河拆橋。
不過以他現在的外形，也的確沒有什麽說服力。再加上青海川棠說，“又不是什麽物理難容的殺人手法，就沒有勞駕你出場的必要了”。
此話，言之有理。
“律師，我能再問一遍嗎？”
青海川棠從口袋中，再次拿出了那張照片來，對著初留美奈問道：“這個人，是周山誌穗嗎？”
初留美奈輕點了一下頭。
“不是吧？”青海川棠將照片翻了過來，看著說道：“她真正的名字，是西成笑子，是你擔任國選律師的，被告人的妹妹。”
因為兄長的罪行，被媒體圍堵追截的西成笑子，換成其他人的身份逃跑了。
初留美奈殺了周山誌穗，把她的戶籍給了西成笑子。
“無聊。”
初留美奈如此評價後，端起了麵前的茶杯。
“如果西成笑子不死的話，你犯的罪也不會暴露。”
“你有證據嗎？”
“證據？要說證據的話……”青海川棠轉過身，指著桌上的機車模型問道：“這個怎麽樣？”
隻要交給警方去做鑒定，肯定能檢測出周山誌穗的血跡。
初留美奈輕輕將茶杯放下。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你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失敗了。”
律師在聽到委托人死了的時候，一般都會去查看最後見到委托人的準確日期。
更何況，還是要陪伴委托人一生的初留律師，就更應該去查了。
但是她的回答，卻是相當曖昧。
而且當時，她還看了一眼桌上的模型。
“人在瀕臨危機的時候，通常會無意識的，看向最重要的東西。”
初留美奈聽後，失笑了一下。
背靠在沙發上，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的。但是，我作為一個律師，還是要說一句，你所說的並不正確。”
“願聞其詳。”
“我不是為了奪取誌穗小姐的戶籍，才殺了她的。”
當時，真正的周山誌穗這樣對她說道：初留律師，你是想教育我嗎？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交涉時候說的話，也都是假的。
我說不知道他有老婆，是假的；所以你寫的協議書，也全都是假的。
所以你也要被問罪啊，律師。
“誌穗小姐.……”
“話說回來，你應該知道我說謊了吧？你還說什麽，會相信我，讓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不知道有多瞧不起我。我最討厭你這種女人。”
見對方沒有絲毫反省的意思，當時的初留美奈實在無法控製自己，所以衝動之下，便有了衝動的結果。
這是初留美奈自己的認為。
實際上，她是聽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話，才會突然發火，喪失理智。
“我知道，你表麵上一副溫柔的老好人模樣。但隻是在利用別人的不幸，來娛樂自己吧？你至少想要被別人誇獎吧？”
“你就是偽善，你就是個冒牌貨。”
周山誌穗曾對說過的話，仿佛曆曆在目般。
“你也隻是為了要忘記你母親的事情，才會幫助別人的。”青海川棠看著她說到。
初留美奈一聽，立馬反駁道：“這跟我媽的事情沒有關係！”
“其實，是你自己拋棄了母親的吧？”
人們在選擇自己的照片裝飾房間時，都會選擇自己最為耀眼時刻的照片。
初留美奈選擇的，是在外國留學時，母親剛剛死後的照片。
笑容燦爛，看上去十分的開朗。
“其實你早就注意到，你母親想要自殺了，但是你卻放任她不管。”
“別再說了.……”
“你是為了贖罪，才會去拯救別人的吧？”
初留美奈作勢要打她，被青海川棠眼疾手快的攔住了。
收回手後，她低著頭，眼中突然流出了淚水。
“冒牌貨也沒什麽不好的。”
青海川棠道：“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總有人是被你拯救了吧？”
初留美奈抬起頭，伸手拭去了眼淚，略微平緩了一下情緒，望著青海川棠道：“壓根就沒有這種人。”
“我總以為，隻要我幫助別人，哪怕他卑微如螻蟻，我也能得到拯救。你知道嗎？人如果對螻蟻仁慈，它就會吸盡你最後一滴血，成為害蟲。”
人隻有靠自己，才能重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