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卷一 鳳凰之翎 黑暗森林
第一章黑暗森林
斯洛蘭站在黑暗森林前，想到自己隨著一群家族護衛帶領下來到這裡試煉時，不過十一歲。當年人人口中的絕頂天才，如今又站在了這片號稱「永恆之森」的前面。只是時光已悄然過去了二十餘年。
「我們到了。」斯洛蘭平淡的聲音說道。沒有太多情緒，這二十餘年來他過得足夠精彩，前半段歲月廣為流傳，後半段歲月卻鮮為人知。
比如現在，沒人會看到正值一位武者巔峰年紀的「星空劍聖」，正要陪著四個孩子進行一段黑暗森林試煉之旅。
這些年，羅奧菲特家族並未召回家族神器。神劍「碧落星辰」仍然在他手中，他依然是夜空下無可匹敵的星空劍聖。
斯洛蘭回頭看去，遠處依稀可見小阿蘭與安格還在氣喘吁吁的走著。小阿蘭只有六歲，安格也才九歲。就算是最瘋狂的人也不會想到會在黑暗森林的外看見十歲以下的孩童。因為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光是那些不時跑出森林的強大野獸，就使得方圓三十里內除了幾座傭兵團補給據點以外，沒有一座村莊。
到這裡來的人都是為了大陸傳統的「試煉之旅」而來，而這是不知何時就開始流傳下來的古老規矩。而以斯洛蘭當年響徹大陸的「天才」之名，來到這裡時也已經十一歲了。
斯洛蘭遠遠看著自己的小隊員們，雙眼緩緩帶起笑意，對付不聽話的孩子，顯然他比較「狠」。
「等等他們吧。」斯洛蘭話音剛落，身旁傳來包裹落地的聲響與愜意的噓氣聲。「你們也累了?」斯洛蘭轉頭問道。十二歲的艾洛德莉·愛羅薇喝了口水，搖了搖頭示意不累。她頭髮的紫色越發明顯，雙眼細看下，已經難掩紫色的痕迹，她在路上就摘掉了掩飾氣息的洛茗珠，現在種族特徵愈發明顯。這次試煉的主角，她是其中之一。
而發出噓氣聲的另一位試煉主角，是她的雙胞胎弟弟菲洛·墨狄斯，墨狄斯攤開雙手：「是有點累啊，不過更多的是因為看到那兩個傢伙，為他們而累。」說完他哈哈的笑了起來，看起來很開心。
「白痴！」對胞弟的幸災樂禍，艾洛德莉翻了個白眼。不過她也低聲抱怨道:「叔叔，你真不該帶他們來這裡的。」
「他們非要跟著來，關我什麼事。」斯洛蘭眼睛依然盯著遠方，回答得倒是很坦然。
斯洛蘭耍起了無賴，艾洛德莉也不再多說。她隨意走到一顆樹邊，靠著樹坐了下來。隨後雙手合十，握住胸前掛著的與自己中指齊長的紫色水晶，閉上了眼睛。
遠處小阿蘭與安格已經接近了體力極限，但明顯他們都不想輸給對方。雖然年齡上安格九歲了，比阿蘭大上三歲，體格也大上不少。但安格從小體質就非常非常的弱，他父親杜奧伯爵出於一些顧慮，也從不教他強身的武技或者魔法，所以常年病怏怏的安格體力比小阿蘭多不了多少。
現在場面有些滑稽。兩個小孩彼此都已經邁不開步子，在原地氣喘吁吁的休息中，但是安格總想著比阿蘭多走出一步，於是顫顫巍巍地移動著雙腳，阿蘭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只要他移動了半步，阿蘭咬著牙拚命杵著比他還高的「碧落星辰」，借著手部的力量，跟上他。
雖然阿蘭還拿著一把劍，但是安格前些日子就知道了，那把劍阿蘭拿起來根本沒有重量可言，「比木棍還輕。」這是阿蘭親口告訴他的。
「這。。不。。公平!。」安格咬著牙大叫一聲。他沒有東西借力，雙腳已經酸的不行，幾乎要爬著才能動了。背上雖然背著只有很輕的兩件衣物重量的包裹，但現在他覺得幾件衣物馬上就可以將他壓倒。
小阿蘭很安靜，年幼的他不理解安格的抱怨，也不知道哪裡不公平，他只是害怕成為最後一個，他一心要向某人證明自己並不是很弱。所以，他緊盯著安格不想落後他一步。
安格此刻內心崩潰，他想著自己可整整比對方大三歲，怎麼能輸給一個小屁孩呢！
於是互相瞪著對方的兩人，陷入了惡性循環中，共同顫抖著極其緩慢的前行。
遠處墨狄斯看著這情況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哈哈大笑，笑聲傳的老遠。斯洛蘭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他一直緊盯著自己的徒弟。
安格實在受不了了，看著死死盯著自己的阿蘭，恨不得一拳把他揍倒在地，如果自己還有力氣的話。同時他也對自己的無力感產生了深深的痛惡。為什麼自己身體會這麼弱，為什麼父親不教自己本事，卻在前些日子把自己送到這個「金髮怪人」手中。為什麼自己連比自己小三歲的孩子都比不過。安格氣著氣著，就留下了眼淚。
遠處笑聲更大了，安格知道那是那個可惡的墨狄斯發出的笑聲。他伸手一把抹乾了淚，發起狠來，用上吃奶的勁，全神貫注，手腳並用不顧一切奮力爬了起來。
開始爬得很艱難。但爬著爬著，安格感到不是那麼累了，他身體越來越輕快，也越來越溫暖。遠處墨狄斯的大笑聲停了下來，他後面小阿蘭也終於沒有再緊緊跟隨，而是小嘴微張，吃驚的看著他。
只是這些安格自己並不知道。
他只感到很溫暖，像是那南城冬日的暖陽照在了身上，疲憊感一掃而空。隱約間他聽到了微弱的歌聲，是詠嘆調的聖歌嗎？安格沒有聽過，那南城沒有教堂。而金色溫暖的陽光似乎鋪滿了頭頂的天空。
安格不知道自己身上發出了金色的光芒。遠處墨狄斯面色凝重，一點看不到剛剛開懷大笑的模樣，一股不屬於他年紀的蕭瑟英氣頓時顯露了出來。斯洛蘭則是一臉輕鬆的甩了甩脖子，輕輕說道:「可算等來了。」
墨狄斯偏頭看向自己的叔叔，斯洛蘭並未做解釋，只是伸出右手，身上藍色光芒溢出，遠端阿蘭手中神劍「碧落星辰」溢出美麗的藍色星屑與他遙相呼應。
劍身上不斷溢出的星屑向安格身上飄去。去不一會兒，藍色掩蓋住了金色，又過了一會兒，安格身上不再有任何光芒，他躺在地上睡著了。
在安格意識中，若隱若現的歌聲是如此悅耳，他忍不住想仔細傾聽。但正當聖歌越發嘹亮之際，歌聲卻戛然而止，金色的天又變為了藍色。
遠處斯洛蘭念起咒語，小阿蘭手上的神劍碧落星辰周圍聚集了一陣清風，不一會，風越來越大，小阿蘭嚇得想把劍扔掉，卻聽見自己師父的聲音「握緊它！」於是他很聽話的牢牢握住了劍柄。風越來越大，最後，清風卷著阿蘭和安格向來斯洛蘭飛來。
起風了。彷彿是風吹走了疲憊感，而自己則在風中飛舞起來。「風!」安格虛弱的說道。小阿蘭則一臉木然，不是很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張大嘴有些驚恐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劍，卻還是牢牢握住它。
一陣清風裹著他們來到了斯洛蘭面前，安格虛弱的睜開了眼:「風。」他又嘟噥了一句。隨後沉沉的睡去。
墨狄斯抬頭看了看天，天色已近黃昏，依稀有三兩顆黯淡的星辰提前出現在的天空上。
「厲害啊，不過這金髮小孩到底是怎麼回事？」墨狄斯問道。
斯洛蘭懶得解釋，「就是這麼回事！」隨後他把手放在了安格心臟處，聚氣凝神起來。墨狄斯自討沒趣，轉頭看到小阿蘭還是一副吃驚的樣子，忍不住對他說道，「來說句話。」「什麼？」阿蘭很配合的發出清脆稚嫩的聲音。「看你被嚇傻沒有。」小阿蘭還是疑惑的望著他，不懂他的幽默。
墨狄斯更覺得無趣，轉頭去尋找自己的姐姐。難道她對這事不敢興趣?。他看見自己姐姐艾洛德莉依舊保持著坐在樹下，雙手合十的姿勢。他不由嘆了口氣，猜到了自己姐姐在做什麼。
來到艾洛德莉身旁，對方如他料想般臉色蒼白，對他的到來沒有反應。他蹲下將手放在艾洛德莉的手上，成功喚醒了姐姐。艾洛德莉睜開眼睛，雙眼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弟弟。墨狄斯則盯著自己姐姐，一字一句的說道:「試煉完了再做這件事吧，相信我，這事並不輕鬆。」
但身為姐姐的艾洛德莉並沒有給出承諾，只是看著自己的弟弟問道:「你到底是怎麼通過『紫晶幻境』的。我剛才一進去就迷失其中了。」「我說過，叔叔幫著我。」「那也應該很難吧。」艾洛德莉看著自己的弟弟，眼神柔軟了下來。
這時斯洛蘭右手在安格心臟處扯了一下，隨後他握緊了右手，送到嘴邊，然後他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墨狄斯，看在你嘲笑我新徒弟的份上，跟我去前面探一下路。艾洛德莉，你留在這裡看著他們兩個，我把劍留下，有事通知我。」說完，斯洛蘭就想黑暗森林走去。
「嗯？好！」艾洛德莉應了一聲。
「我說叔叔，你不一樣也在笑話他們兩個么?」墨狄斯有些不滿嘲笑弱者的名號。
「所以我們兩個一起去啊！」斯洛蘭眉毛一挑，已經走進了前面的黑暗森林中。
「..」
墨狄斯無言以對，無奈的笑了一下。看了自己姐姐一眼，跟著斯洛蘭進入了黑暗森林中。
斯洛蘭和墨狄斯離開后，艾洛德莉對照看兩個小朋友的任務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但她還是忍不住調笑一下小阿蘭，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她看到小阿蘭可愛的小臉就情不自禁的想逗他玩。
「小阿蘭，你是怎麼過來的啊。累不累呀？」「飛。。飛過來的。」「啊。。怎麼飛的啊，你這麼弱小，還會飛呀？」「不是阿蘭會飛，是阿蘭的劍會飛。。還有阿蘭不是很弱的。」
。。逗了一陣阿蘭，問了一陣話，她也算明白了安格暈過去的原因，看來自己的叔叔開始治理他的「病」了。那南城離水之塔很近，連自己也知道那南城的杜奧伯爵在城內的好名聲，也隱約聽聞過他兒子的「怪病」。「那孩子身體里肯定有什麼東西！」這是現在水塔之主，自己師父的師父柏麗熙下過的斷語。對了，聽說安格是三天前就到薩村小屋等待的。
一陣胡思亂想后，艾洛德莉又開始看著自己手中的紫色水晶發獃。母親留下的珍貴遺物。母親所有的關於魔族記憶都在這小小的水晶中，可縱然母親都已經放棄了魔族的記憶，可那些該死的天使啊！艾洛德莉眉頭緊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安格還在昏睡，艾洛德莉想著自己的往事，小阿蘭玩著碧落星辰，不時的看向皺眉的艾洛德莉。
他們開始等待星空劍聖的回來。 ……
黑暗森林中，斯洛蘭以一直不快的步子走著，少年則跟在自己叔叔的身後。他看到自己叔叔目不斜視，徑直向前。哪裡有什麼探路的樣子?就這般走了好久，直到走到墨狄斯打了個無聊的哈欠，斯洛蘭才停了下來。
忽的斯洛蘭吐出一口鮮血，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墨狄斯嚇了一大跳。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先本能的看了看天，天色已晚，夜有星辰。
誰還能傷到他？！他立馬全神戒備，不多時他身上所有毛髮漸漸都變為了紫色，在他周圍浮現出了數個紫色的火球，其中一個碰到了他身後的參天古樹，瞬間，被紫火碰到的地方變為了焦黑的黑炭，古樹已死。只需一陣風來，它就會倒下。
墨狄斯這時當然不會在意一顆古樹的死活，他紫色的雙眸環顧四周，可擁有獨特視力的他並沒有發現異樣。
突然斯洛蘭被一層藍色水晶包裹住，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包裹著斯洛蘭的水晶又忽的炸裂開來，藍色晶屑四散而去。墨狄斯一躍，到了斯洛蘭身後戒備。斯洛蘭轉身，在對方的注視下，從嘴裡吐出一顆發著金光的光球，握在了左手上，用平靜的語氣說了句：「沒事了！來，用你的火焰試一試，看能不能燒了它。」
這才是斯洛蘭叫他跟著來的原因。
「這是什麼，不說我可不幫你。」見斯洛蘭沒有大礙，他也放下心來，撇嘴問道。
魔族少年武道魔法天賦都極高，「快趕上我了。」這是星空劍聖的評價。
兩年前，墨狄斯開始「紫晶幻境」試煉時，斯洛蘭不時的陪他一起進入了紫晶幻境中，幻境中時間過得很緩慢，算上幻境中度過的時間，墨狄斯比他實際年紀更為成熟些。而且他們也算是並肩戰鬥過，所以墨狄斯也根本不怕斯洛蘭。
「這是聖光之源啊，見識淺薄的傢伙。」斯洛蘭盯著他的臉，饒有興趣。果然，墨狄斯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仇視的情緒寫在了臉上，呼吸也愈發急促。聖光之源，是傳說中降生天使們力量思想的源泉，如同人類靈魂般的存在。
「這只是聖光之源，」見墨狄斯如此反應，斯洛蘭淡淡的聲音再次傳來。聽到這句話，魔族少年努力讓自己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他低下了頭，吸了口氣，然後用盡量平穩的說:「這我可毀不掉。魔界的火焰的確能燒掉聖光之源，但我的火焰還不夠強大。」
「這也不是完整的聖光之源。」斯洛蘭又說道，「這聖光之源的塑造只完成了一半，我認為你未成形的魔界火焰也能消滅它。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說完，他將那發著金光的光球強行遞到了墨狄斯手中，「我沒有立場讓你放棄復仇，但我肯定不鼓勵你心中只有復仇二字。你這樣可不行。
「現在這東西我就放在你這裡了，魔族都討厭天使。你也有足夠的理由憎恨它們。」斯洛蘭頓了一下，然後他看著墨狄斯的紫眸繼續說道，「但這東西我要你保護好它。如果你真是天賦異稟，就該知道如何利用它。你眼裡不能只裝滿毀滅與仇恨，容得下不想看見的東西，才能真正看清世界……」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被墨狄斯魔界火焰燒斷的參天古樹轟然倒下，無情的打斷了斯洛蘭說教的話語。並沒有風吹過，有的是一隻體型格外巨大的泰迪爾暗黑熊憤怒的咆哮聲。
黑暗森林之所以得名如此，除了因為參天巨樹太多，光也照射不進來多少以外，真正的原因當然是因為這森林中有著數量巨大的暗黑生物。
這些暗黑生物不時的會跑出森林，對普通人類造成巨大威脅。而整個黑暗森林處於大陸中部，整個森林面積十分寬闊，與大陸眾多國家接壤。相傳那些與之相鄰的國家為了規避風險，不知在多久前就開始聯合發起了「黑暗森林試煉」。大陸傳統的「黑暗森林試煉」是指從森林任意一處進入，到森林中心的「黑域之森」為止，再沿途返回。途中斬殺盡量多的暗黑生物，肅清這些對普通人類威脅巨大的暗黑生物，就是黑暗森林試煉的宗旨。完成後帶著戰利品——它們的頭顱，到黑暗森林周邊各個國家都可以獲得相應的報酬和榮譽。
當然，如果只為了這樣做就有了傭兵的嫌疑。這裡強大的魔獸很多，更多高手，是為了自我實力的提升來到這裡的，與報酬無關。
現在墨狄斯手握「聖光之源」，他能感覺那東西在抵銷著他的能量，讓他實力下降了些，更關鍵是他覺得這玩意攪得他心很亂。叔叔斯洛蘭說的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要真正做到，卻又談何容易。
斯洛蘭看著沉默的少年，沒有繼續多餘的話語。也沒給他多餘的時間思考。
「去吧，你的試煉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