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試探

  沐蘭故意將洗菜切菜的動靜弄得大些借以掩飾,將聲音壓得很低的問汐楓,道:“你說,他是不是發現咱們了?”


  汐楓一邊幫忙洗菜,一邊低聲道:“從他之前來的時候人和馬的狀態來看,估計從鄔江出發後就沒停過。他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顯然絕不會為了一頓飯而走回頭路。”


  這一點沐蘭其實是最了解最深有體會的,“可是,我覺得我們並沒有哪裏露了破綻呀。”


  汐楓隔著牆瞥了一眼外麵的方向,道:“興許不是我們露了破綻,而是他對你太過熟悉,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有可能讓他懷疑。他之前或許沒留意,但過後回想,便會猜出些端倪,所以,回來求證也不一定。”


  他所分析的可能性極大,沐蘭想了想,不禁笑道:“既是如此,那便讓他猜得更多一些吧。”說完,也不再多話,專心做菜。


  當端著做好的菜肴出來大廳時,就見東陵無絕正皺眉嚐著桌上的那幾盤菜,沐蘭挑唇一笑,將手上的兩盤菜都端到了他跟前,道:“看這位客官衣著不俗,我們這山裏人的粗茶淡飯,您恐怕是吃不太習慣吧?”


  兩盤都是素菜,看起來倒是翠綠清新,讓人頗有食欲。東陵無絕舉箸各嚐了一筷,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諱莫如深。


  “莫非,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看他這樣一副表情,沐蘭不禁要以為是不是自己太久沒下廚,手藝都荒廢了,還是說,她手抖把鹽放多了?

  東陵無絕放下筷子,看向她,道:“是太合胃口,尤其是這兩道菜,掌櫃的,你這廚藝師承何處啊?”


  他之前的表情沉重得可不像是吃了可口的菜肴,倒像是在吃要命的砒霜一般,如今倒又是一副誠心請教的樣子,這個人的喜怒倒著實讓人難猜。


  “客官過獎了,我們山裏人哪來的什麽廚藝,也就是這麽幾十年做慣了而已。”沐蘭說著話,拉著汐楓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是嘛。”東陵無絕似乎也並不以為意,道:“這麽可口的菜肴,豈能無酒?掌櫃的,你這茶寮有什麽酒,且也讓我嚐嚐?”


  他偶爾興致所至,倒也會淺酌幾杯。沐蘭也不疑有他,便對汐楓道:“去,把咱後院那缸酒打上一壺來。”


  “好咧。”汐楓好脾氣的應著,誰叫他現在扮演的是兒子兼店小二,乖乖的便打酒去了。


  “掌櫃的怎麽稱呼?”桌上隻剩他二人,東陵無絕一副閑話家常的問著。


  “老朽姓柴,客官可以叫我老柴。”所幸跟原來的老板簽過合約,所以,東陵無絕雖然問得突然,沐蘭答起來卻也不費心思。


  “老柴?還真是巧了。”東陵無絕直直望入她眼裏,笑道:“兩個多月前,我打這山嶺過的時候,也在此歇過腳。今天看換了招牌,還以為這茶寮易主了,想不到掌櫃的還是姓柴,而且,也有這麽個跑堂的兒子。不過,那個老柴的兒子比起你兒子來,可是差多了。”


  原來,問題是出在這嗎?東陵無絕上次居然在這茶寮歇過腳?不過,沐蘭倒也並不慌亂,心思一轉,道:“客官說的那一定是我大哥了,他老了,身子不好,帶著兒子回鄉下去了。我們是堂兄弟,我也就頂了他這買賣,混口飯吃。”


  東陵無絕聽著,目光並未自她臉上移開,看了好一會,忽然笑出聲來,道:“我隻道我能胡謅,想不到掌櫃的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呀。其實我並不曾來過你這茶寮,不過是隨口開了個玩笑,你卻也能說得煞有介事,莫非這天底下真有這麽巧的事?”


  沐蘭心中微微一震,這人可真是比狐狸還要狡猾聰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想詐她呢?不過,要揭她的底可沒那麽容易,當即回敬道:“客官可真會逗趣,但凡常走這條道的人都知道,咱們這兒原來叫斷嶺茶寮,由我大哥和我侄子打理著。您沒來過,還能說得如此惟妙惟肖,真乃神人。”


  看她不慌不亂,絲毫不見露怯,東陵無絕倒也不急,道:“聽掌櫃的談吐,一點也不像是個目不識丁的鄉下人,門口招牌上的字墨跡尚新,想必也是出自掌櫃之手吧?依青,聽起來倒也頗符合這裏的意境。”


  這人的觀察力還是這麽犀利,似乎任何細節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沐蘭笑了笑,道:“客官過獎了,做我們這一行的,接觸的人三六九等都有,見得多了,自然也能學上幾句,讓您見笑了。”


  兩人你來我往,應對有素。明明彼此心裏敞亮得跟明鏡似的,表麵上,卻都是一副若無其事,滴水不漏的樣子。這種棋逢對手般的感覺讓東陵無絕心底燃起一股振奮,雖然不得不佩服她的偽裝幾乎瞞過了他的眼睛,但,她不知道,有些東西是再怎麽偽裝也遮掩不掉的。


  沐蘭也很坦然的迎視著他的目光,眸中的自信與鎮定很明白的在告訴他,就算他看出來了又如何?她也不怕。


  就在兩人眼神交鋒,不相上下的時候,汐楓終於捧著一壇酒回來了,假作沒有看出這怪異的氣氛,將酒壇往東陵無絕麵前一放,道:“客官,您要的酒。”


  東陵無絕自發的起身拿了幾個碗,倒了三碗酒出來,道:“掌櫃的,難得與你聊得這麽投緣,我敬你們一杯。”說著,將其中兩碗不由分說的端給了沐蘭和汐楓。


  聞到白酒濃烈的味道,沐蘭先就皺了眉,忙推說道:“我年紀大了,不勝酒力,還是你們年輕人喝吧。”她的酒量可是有前車之鑒的,這一碗下去,還不得人事不省。


  東陵無絕卻不依不饒的將碗往她跟前推了推,道:“掌櫃的,我看你這歲數還正當年,男人大丈夫,一說到喝酒,怎麽就扭捏得像個女人了?”


  他這是做什麽?想把她灌醉嗎?沐蘭正要再想托詞,一旁的汐楓開口道:“我爹身子骨不好,喝不得酒,客官真要喝的話,我陪你喝一碗。”


  沐蘭想著以他的內力功底,區區一碗酒應該不在話下,當下也點頭道:“對,還是你們年輕人喝有意思。”


  東陵無絕看了看汐楓,汐楓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端起酒碗大口喝了一碗。見此,東陵無絕也隻得無奈的笑笑,端起自己麵前的碗同飲。


  這樣的窮山僻壤,當然不會有什麽佳釀。單是聞著這酒的味道,以及兩人喝酒時臉上的細微反應,沐蘭就知道這酒一定極烈,於是,也適時的勸道:“客官一會還要趕路吧?這天就快黑了,若不小心喝多了,趕起路來可就危險了,還是多吃點菜吧。”


  “山裏的夜濕冷,這一壇子酒也就夠暖身子而已。”東陵無絕說著,目光頗有深意的看向沐蘭,道:“掌櫃的不妨也小酌幾口試試,上了年紀的人,夜裏會更怕冷。”


  “客官多慮了,如今尚未入秋,就算是在這山裏,晚上也冷不到哪去。”沐蘭一副他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休想她會沾上一口的模樣。


  誰知,這話一出,東陵無絕唇角愉悅的勾了勾,那表情,仿佛又抓到了她什麽把柄一般,道:“掌櫃的莫非也是南方人嗎?竟不知這江北的氣候到了這個時節,晚上可是很冷的?當然,在城裏可能還不會覺得,可到了這山裏,還是要添幾件衣裳的。”


  不得不說,要想在東陵無絕麵有做到無懈可擊真的很難,這個人簡直就是無孔不入,總能從你的話裏找到他想要的破綻。


  沐蘭正要再開口,一旁坐著的汐楓突然站起身來,一把將沐蘭從椅子裏拉起來的同時,手中的筷子卻化作兩道暗器,襲向東陵無絕。


  沐蘭不知道他為何要偷襲東陵無絕,但東陵無絕卻像是早料到他會有此舉一般,身子疾速一閃,避開了那兩道暗器,整個人也如影隨形的朝汐楓而來。


  “你在我酒裏放了什麽?”汐楓將沐蘭護在身後,一邊出招,一邊問著。


  對他的攻勢,東陵無絕應對得頗為輕鬆,嘴上猶輕笑道:“放心,隻是一些暫時化解功力的藥物,對你的身體不會有任何損害。”


  沐蘭這才聽明白,他竟在酒裏下了藥!看來,他們果然是太大意了,可誰又能想到,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會用下藥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汐楓隻覺得身體裏的力道在快速的消失,出招越來越力不從心。不過是遲了半秒,東陵無絕一個完美的旋身已繞到了他身後,揮指疾點了他幾處穴位。


  頓時,汐楓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東陵無絕看了看躺著的汐楓,確定他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了,這才抬起頭來,眸光掃向沐蘭,唇角勾勒起一抹邪魅,道:“掌櫃的,你是也想領教一下,還是乖乖的跟我走?”


  他嘴上雖然還叫著她“掌櫃的”,不過,已儼然一副不再偽裝的語氣。


  沐蘭雖然自恃輕功還算了得,但是說到功夫身手,自然還不足以與他抗衡。何況,她根本不想與他拚殺。


  “你要帶我去哪?”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


  東陵無絕笑了笑,道:“放心,我隻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與你談談。”說著,瞥了一眼地上的汐楓,道:“有他在,你大概也不會說實話。”


  他要找她談話?沐蘭心裏頓時有些緊張和激動,不知道他究竟想和自己說什麽。可是,看到地上躺著的汐楓,還是不免擔心,道:“你保證他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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