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久違的疼痛
東陵無絕萬沒料到這事會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反應,臉色唰的變了,眼疾手快的忙一把抱住了她。
“沐蘭……”他心慌的喚著她,見她已然昏死過去,忙對玄冰玄素命令道:“快去請禦醫!”
她就這般心痛嗎?那個男人就這麽好,值得她傷心成這樣?東陵無絕抱著昏迷不醒的沐蘭步入內殿,心裏已經說不清是愛是恨。然而,看到她這般人事不醒的躺在自己懷裏,他終究還是有些後悔。
禦醫早說過她傷了心脈,雖然這幾天聽說她有很配合的吃藥,但他實在不該為了一時意氣,便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她。倘若她真是有個什麽閃失……
東陵無絕強迫自己揮去這個不祥的念頭,伸手替她擦拭著唇角那觸目驚心的豔紅。這個可惡的女人,她竟然可以將心事隱藏得這麽深,連他也被她騙得團團轉。若非發生這件事,也許,他到死都會以為她是真心愛他的。在這筆帳算清之清,她休想就這麽離開他!
禦醫很快趕了過來,替沐蘭診過脈後,臉色很是擔心的回稟道:“德妃娘娘這是心脈受損,導致氣血攻心,得慢慢調理才是。最主要的是,娘娘這是心疾,若是不能解開其心結,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對娘娘的身體很不利。”
東陵無絕聽在耳裏,心裏也跟灌了鉛似的,沉著臉,道:“朕總不能萬事都順著她的意。”
禦醫擦了把汗,道:“可是,德妃娘娘身子底差,再好的良藥,多喝它也傷身,主要還是得心情順暢,才能痊愈得快。”
隻怕是很難順暢得了了,東陵無絕皺緊了眉頭,問道:“她什麽時候能醒?”
禦醫回道:“至少得五個時辰,以娘娘現在的狀況,睡著反而對她的身體有益。”
東陵無絕聞言擺了擺手,道:“你去開方子吧,不管用什麽法子,都必須保她安然無恙。”
“臣遵命。”禦醫應著,退出了寢殿。
夢裏,沐蘭置身於一片茫茫大霧之中,隻覺渾身陰冷,入眼處卻隻有虛無飄渺的濃霧,看不見半點景致和建築。
“東陵無絕……”她呼喚著這個能令她稍許心安的名字,然而,四周靜悄悄的,她的聲音像是被吞沒在這濃濃大霧之中,顯得那麽渺小無力。
沐蘭依稀記得自己是暈了過去,可這是什麽地方?她怎麽會在這裏?難道,又是在做夢?
突然,背後有股強烈的被注視著的感覺,讓她脊背一麻,忙轉過身來。隻見在她幾步遠的地方不知幾時竟多了個女人,靜幽幽的看著她。雖然這女子麵容嬌美,神態也頗為溫婉,但這樣的情境下乍然多出一個人,還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是誰?”沐蘭問,同時打量著她。她身上的衣飾雖然是古裝,但與她見過的西楚和夏涼的服飾都有些不同,做工麵料倒極為精細,一看便是身份不俗。
女子眼裏凝著絲憂鬱,看到她時,卻泛起些笑意,道:“你竟已不記得我了嗎?”
沐蘭搖了搖頭,她對她毫無印象。
女子聞言,臉上竟有些慘然,自嘲道:“我恨了你一輩子,你倒好,什麽都不記得了。”
沐蘭胡疑的再度打量著她,猜測道:“你恨的這個人,莫非,指的是……昔顏?”
女子嘲諷般看著她,道:“你不就是昔顏嗎?”
她既認識昔顏,又說出這樣奇怪的話來,難道?沐蘭驚道:“你是清環?”
聽她叫出這個名字,女子再度笑了起來,道:“總算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那麽,你欠我的,是不是也該一並償還了?”
“我欠你什麽了?”沐蘭腳下下意識的退了退。
清環卻不再回答,長袖一揮,沐蘭隻覺一股冷風撲麵而來,連閃躲都還來不及,腦門便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撞擊了一下,兩眼一黑,再度陷入了昏暗中。
沐蘭真正清醒過來時,已經是半夜時分了,偌大的寢宮在昏暗的燭火映照下顯得很是空蕩。身子剛動了動,身旁立刻有了動靜,一個身影撐坐起來,看向她,聲音裏有著難以抑製的驚喜,道:“你醒了?”
竟是東陵無絕,回宮這麽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宿在她身邊。
“餓了嗎?”見她怔怔不語,東陵無絕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問道。
沐蘭搖了搖頭,推開了他的手,道:“頭好疼。”她隱約記得,自己在夢裏被清環用什麽在腦袋上打了一下,沒想到醒後竟然會疼。
“你燒剛退。”東陵無絕解釋著,道:“若是不想吃什麽,就再多睡一會。”
沐蘭借著昏暗的燭光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很生我氣嗎?為什麽又睡在這裏?”
東陵無絕臉上已看不出半絲怒意,見她發問,隻沉了沉眸,道:“你昏睡了整整兩天。”
禦醫本來說她五個時辰便會醒,不想,天黑時分,她卻突然發起高燒來,動員了太醫院所有的人,用盡了方子,這高燒卻總是反反複複,直到今天傍晚時才穩定下來。
“已經過去兩天了?”沐蘭心中一驚,忙要撐坐起來,這一起身,頭又是一陣眩痛,她不由得倒歎了一口涼氣,跌回了床榻裏。
她自己都已經病得這麽嚴重了,竟還要牽掛別人的生死嗎?如果可以,東陵無絕真恨不能將她腦子裏那段關於蕭翼的記憶剜出來。但想到太醫的叮囑,終究沒有再說刺激她的話,隻道:“你好好休息,一切等身子好了再說。”
沐蘭點了點頭,如果說蕭翼真的已經落入有窮國的手裏,消息傳到宮裏本來就要好幾天,那麽,現在他恐怕早就已經……眼角一酸,有熾熱的液體一湧而出,然而,她心裏卻是異常的平靜。
看她如此冷靜,甚至肯乖乖的聽他的話,東陵無絕卻反而更有些擔心。抬手抹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痕,道:“朕以你的名義給你那表妹送了些衣飾去,如果她願意,朕也可以派人將她接到西楚來散散心。”
沐蘭隻喃喃的應道:“謝謝。”
東陵無絕伸手將她往懷裏攬了攬,道:“等你身子調養好了,如果想家,朕可以破例準你回夏涼省親。”
即便是皇後,家在這京城,也不是說想回就能回的,和親的公主更是沒有回國省親的先例。可見,他為了哄她,當真也是竭盡心思了。
沐蘭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抱著,道:“我想回龍潭山。”
東陵無絕怔了怔,似是考慮了幾秒,才道:“也好,那裏清靜,適合你調養。”
沐蘭淡淡道:“君上既然答應了,天亮後我就動身。”
東陵無絕眼神裏瞬間冷卻了幾分,瞥向她,道:“怎麽,很不想見到朕嗎?”
沐蘭很想回答“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尤其,是感覺到他刹那間繃緊的身體,不是怕他生氣,而是有些心疼。她也不想對他這麽冷淡,可心裏偏偏就是這麽想的,離開他,再也不見他。
然而,即便是她沒有回答,她的沉默也給了東陵無絕心坎上重重的一擊,“你要因為他而記恨朕?”
沐蘭清淺的一笑,看向他,道:“蕭翼死了,您現在心裏痛快了,還有什麽不滿足?”
她這樣的笑讓他很是有些陌生,東陵無絕審視著她,然而,她眼裏隻剩清冷和空洞,找不到半絲他熟悉的眷戀和濃情。
“那麽,你準備在龍潭山躲朕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說這番話時,他的身子因極力抑製著情緒而微微顫抖。
沐蘭迎視著他,心裏交織著愛與恨,最終,還是吐出了殘酷的話語,道:“君上若仁慈,賞我一世清靜,我感激不盡。倘若您還嫌玩得不夠,想要繼續折騰我,也悉聽遵便,反正我早已是身不由己。”
她倒真是夠狠絕,對他,就全然沒有半絲情意了嗎?那蕭翼也不是他殺的,她卻要將所有的憤恨都發泄在他身上?他已經極力在包容了,甚至,可以不計較他們那段過去,給她足夠的時間來治好心傷。她呢,卻要為一個根本不可能的男人一輩子不見他?
“怎麽,如今是半刻也偽裝不下去了?”東陵無絕強抑著想要撕碎她的衝動,冷冷瞪視著她,“你這算是要為他守節嗎?哼,你別忘了,你的貞潔早就給了朕。”
看著這樣的他,沐蘭既是心疼,又覺得有些快意,一字一句的道:“可是,我的心再也不會給你了。”
從他無視她的請求,甚至恣意欣賞她的痛苦開始,就注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是他讓她體會了絕望,現在,也該輪到他了。
很好,她果然是夠狠,比他東陵無絕還要狠上十倍。東陵無絕氣息有些不穩,一把放開了她,撐坐起來,以免自己衝動之下真的會忍不住要將她的心掏出來看看。
“這才是真正的你,是吧?”東陵無絕冷睨著她,手指關節握得哢哢直響,“那麽,朕問你最後一句,你的心,真的有給過朕嗎?”
沐蘭凝望著他,不知怎地,突然湧上來無盡的恨意,仿佛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都匯集到了一起。她咬緊了唇,以著輕描淡寫般的語氣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東陵無絕心裏仿佛突然缺失了一塊,胸腔裏湧起一股久違的疼痛。他一刻也無法再待下去,猛的站起身來,道:“好,朕就如你所願,天亮之後,你便搬去龍潭山吧,此生都不必再回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