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天眩地轉
榮紫璿眼角微微一酸，道：“謝君上。”
“你說她引誘朕，是什麽時候的事？”東陵無絕指腹輕敲著茶幾，眸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有些陌生，榮紫璿指尖顫了顫，回道：“便是德妃入慎刑司之前的事，臣妾也是偶有耳聞，故召來德妃審問。”
“耳聞？”東陵無絕眯了眯眸子，“那審問的結果呢？她都招了？”
榮紫璿抬頭瞥了他一眼，鳳眸中那抹精睿讓她有些不安，忙避了開去，道：“德妃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下毒的事據說她也是抵死不認。”
“下毒的事尚未查明。”東陵無絕凝視著她，說著。
“是嗎？”榮紫璿有些著摸不透他的意思，便順著他的話轉移話題道：“臣妾聽說，當時是由君上您親自審問，也是您下旨將她押入大牢的。莫非，這件事還另有疑點？”
“這件事自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東陵無絕並不想詳說，話至此，神色也隨之沉了下來，道：“紫璿，你待人處事一向公允，這也是朕信任你的原因。可在德妃這件事上，你僅憑幾句傳聞，便用酷刑將她打成這樣，這可實在不像你所為。”
榮紫璿心中一驚，咬了咬唇，迎視他道：“臣妾手段固然嚴酷了些，卻一心隻為君上著想。德妃言行屢有篡越，君上卻一味縱容她，這在整個後宮也無先例。請恕臣妾不解，君上待她何以如此特別？”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不避諱的望入他眼裏，那雙美眸之中有著未加掩飾的關心與期待，同時，也有著她從未流露過的酸澀與緊張，堅韌的望著他。
東陵無絕被她這異樣的眼神震懾住，眼裏的熱度他並不陌生，可出現在她眼裏，卻讓他有些驚訝。
微微移開視線，東陵無絕聲色依然，道：“這件事錯不在德妃，是朕的意思，你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
榮紫璿心底那絲酸痛再度隱隱泛了上來，然而，東陵無絕接下來的話更像是一盆冷水從她當頭澆下，“還有，朕答應過要照顧她，希望你能與她好好相處。”
眼前熟悉的身影似乎有些晃忽，好一會，榮紫璿才意識到，自己眼裏已蓄滿了淚水。
她已經很久沒有流過眼淚了，今天卻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心酸到了極至，“君上……莫不是喜歡上了德妃？”
喜歡？東陵無絕品味著這兩個字，腦海裏浮現起那張明魅的容顏，對他撒謊時那自以為奸計得逞的狡黠笑臉，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讓他印象最深刻的竟是她說謊時的樣子。
他雖然沒有回答，然而，嘴角那不經意揚起的淺淺笑容卻足以讓榮紫璿覺得天眩地轉。凝了凝神，她強扯出一抹笑容來，道：“臣妾還以為君上的心早已給了纖纖姑娘，再也看不見身邊的人。沒想到德妃竟如此幸運，真是教人羨慕。”
纖纖這個名字已經鮮少有人在他麵前提起，卻還是令東陵無絕唇畔的笑意漸漸消彌。意識中那個身影早已有些模糊，但不知為何，每想起一次，那底那絲莫名的痛楚卻絲毫未曾減褪。
“你跪安吧。”東陵無絕說著話便已站起身來，也不待她反應，便徑自朝著內室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榮紫璿心裏說不上是酸澀還是快意。原來，卓纖纖依舊是他心裏不能提及的痛嗎？那麽，德妃呢？在他心裏又占據了多少？還有自己……
不行，她不能讓他愛上德妃，他最親近的人本該是她才對！
榮紫璿握了握拳，望著那扇空洞的門裏，心裏卻暗暗有了決定。八年了，她也該從那件事中走出來，做一個真正的皇後了。
至於德妃，自己又何必親自出手？那樁下毒案已是人贓俱獲，她想要翻案，談何容易？君上再是有心偏袒她，也不能不遵法紀。這個時候，就必須讓大臣們加以施壓，早日結案才好。
想到這裏，她唇角漸漸有了笑意，這次對付德妃的這步棋自己走得太險了。好在，她伴在君上身邊已有這麽多年，他這會生氣也是一時，隻要自己處置得體，當不會讓他離了心才是。
至於對付德妃的事，想必有人比她更心急吧？她又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次日的鳳傾宮正廳內少不得又是一番熱鬧，話題已經從華妃淑妃伴駕隨行的瑣事轉移到了德妃轉入“長平殿”的事上。
自華妃脖子上生了疹子之後，淑妃逮著機會便要笑話她幾句，今兒更是不例外，棉裏帶刺的笑道：“華妃，你這番可算是遇著對手了。想上次德妃進了慎刑司，就搞出個什麽中毒的事，結果，到頭來什麽事都沒有，還封了妃。這次才幾天，君上就將她轉入了長平殿，我看，沒準你的罪又要白受嘍。”
華妃為這事，昨天就已經在自己寢宮發了一通脾氣，如今淑妃當眾這麽奚落她，更是心火直冒。
不過，當著這麽多嬪妃的麵，她依舊維持著一貫的冷傲，不以為然的道：“進了長平殿又如何，隻要這規矩王法還在，君上總是會為我做主的。”
“華妃說得是，君上一向治法嚴明，淑妃，你可要慎言。”榮紫璿破天荒的對淑妃投以一記警告，同時，掃了一眼在座的嬪妃，道：“本宮便與你們明說了吧，本宮昨日對德妃用了些刑罰，不想她身子堪經不住，那地牢裏陰暗潮濕，實在不宜養傷，君上這才命人將她轉到了長平殿。”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華妃更是眉梢一喜，皇後這一手，倒是替她出了口惡氣。
淑妃翹了翹嘴角，道：“哼，德妃一向自視甚高，連皇後姐姐您也不曾放在眼裏，您教她些規矩，這也是她的福氣。”
榮紫璿搖了搖頭，歎道：“本宮也是輕率了些，事後想想，君上的話甚為有理，本宮既為這後宮之主，理當一視同仁，德妃的事尚未定案，倘若她真是冤枉，本宮此舉可就有虧於德行了。”
“皇後娘娘的話是什麽意思？”華妃剛剛揚起的眉梢瞬後沉了下來，“君上莫非還是認定德妃是冤枉的？”
榮紫璿看了看她，不緊不慢的道：“君上心思向來縝密，他既覺得這件案子甚為可疑，想必這德妃就真有可能是冤枉的。所以，你們也不要私下裏說道她的是非了。”
“娘娘教訓得是。”眾妃齊聲應著。
榮紫璿眼角瞥了眼黑著臉的華妃，嘴角不著痕跡的彎了彎，目光一轉，落在了沈嬪身上，道：“沈嬪，你這番也糟了不少罪，身子可見好了嗎？”
沈嬪才回到錦福宮沒幾天，性子跟以前大相徑庭，落座這麽久，也沒見怎麽搭過話，見榮紫璿問起，方起身回道：“勞皇後娘娘掛念，臣妾已無大礙。”
榮紫璿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因為德妃的事，讓你平白糟了這麽久的罪，也真是難為你了。這件事，相信君上會徹查清楚，所以，你也不要對德妃心存怨恨。”
沈嬪垂著眸，淡淡的道：“沈嬪謹記娘娘教誨。”
看她低眉順眼，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榮紫璿眉眼裏閃過一絲厭惡。這沈嬪向來是個火爆性子，這次莫非真給關傻了？
不過，人的性子是天生的，她就不信，日後若德妃真的能重返錦福宮，她沈嬪會甘心就此忍氣吞聲。
在給太後請過安後，華妃沒有久留，快步便回了自己寢宮，召來身邊的丫環翠屏吩咐道：“你著人去給府裏傳句話，就說本宮身子不太舒暢，想讓夫人進宮陪著說說話。”
翠屏是她的心腹，會意的點了點頭，便立刻去辦了。
看來，是時候催催那幫老臣了。在浮露山行宮的時候，君上明明就認定了德妃的罪行，還一副要嚴懲嚴辦的模樣。可現在聽皇後的口氣，君上定是又動搖了。不用說，這必是受了那德妃的盅惑，此事若不速戰速決，君上若真的徹查起來……
想到那後果，華妃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當初，她給德妃下毒，一來是為解心頭之恨，二來，又可順便除了那個令她不痛快的沈嬪。本來這事已經順利的過去了，卻不曾想又生出這許多枝節來。
回想當初，在德妃行宮裏搜出“七月雪”的毒藥來時，她可是嚇了一大跳。不過，細想之下，也琢磨過來味兒，這是有人想要除掉德妃而故意栽贓的。
可是，那個人是誰呢？莫非，還有人知道她當初下毒的事？不，這應該隻是巧合，若是有人知道，那個人又怎會替自己隱瞞呢？這整個後宮裏能有這手段的人，可都是她的對頭。
不過，德妃上次在地牢裏的那番話也叫她著實有些心驚，這件事，還是要暗中查清楚的好，否則，哪天被人背後捅了一刀都不知道。
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坐實德妃的罪行，最好讓這件事永遠的成為過去，永不再被提起。
東陵無絕自給沐蘭上過藥後，便再也沒有出現在“長平殿”，倒是佳茹姑姑和青梅青雪也被關進長平殿來，負責伺候她。
沐蘭這也才知道，自己入獄後，所有在行宮伺候過她的宮女太監都被另行關押起來，就連身在錦福宮的宮人也未能幸免。
“君上特意挑了我們三個來伺候娘娘，可見對娘娘還是在意的。您隻需寬心養傷，沒準兒這傷還沒好，事情就已經查清了，您就可以回錦福宮了呢。”青梅一邊小心的伺候著她洗漱，一邊寬慰著。
青雪也跟著憤憤不平，“就是，君上對華妃素來就不甚親近，娘娘哪屑對她動什麽手腳。這道理連我們這些丫頭們都懂，也就是那些人嫉妒娘娘得了恩寵，才這般加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