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你走吧
隊行動的靈敏性,讓程嘉懿冒出新的想法出來,他們現在總共也就不到二百人,完全可以從山區穿行,按照原本的目的前進。
反正他們沒有時間方麵的限製,也沒有必要的事情去做,隻要避開華國部隊就好。但程嘉懿卻不敢對王勇。
昨的遇襲給程嘉懿的心裏帶來了陰影,她害怕她的想法會讓剩下的人也丟了性命。
變異以來,她考慮最多是怎麽讓自己、自己的四人隊活下來,但現在,這接近二百人的性命忽然都係在她的手上,她忽然間感覺到肩上的沉重。
以前她常,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如今她真正站在了決策者的位置上,真正體會到了什麽是謀其政之後,她才知道其中的不易。
她連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輕易出來,連一個決策都不敢定下來。
當初,李立是怎樣做出一個又一個決定的?他內心裏是否有過煎熬?
秦風呢?他帶走幾百人的時候,也有沒有考慮過那幾百人的生死?
還是做大事者都不要考慮那麽多?一將功成萬骨枯?
程嘉懿心裏亂七八糟的,更加不知道該作何打算了。轉頭想要找杜一一商議,卻撲個空,杜一一打獵去了。
離開兵營之後,他們雖然也沒有挨餓,但一直處在食物不足的威脅下。
半島的農田荒蕪的居多,飼養雞鴨魚更是看不見,他們昨晚上已經將周圍能吃的全都吃了,聽到杜一一去打獵了,程嘉懿才感覺到她也餓了。
杜一一都去打獵了,她卻連個主意都拿不出來。
王勇站在不遠處。
王勇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跟著程嘉懿,他既然欣賞程嘉懿,要報她的救命之恩,就要盡自己最大力量推程嘉懿一把。
成長需要疼痛,自身的,感受他人的。程嘉懿已經感覺到自身與他人的疼痛了,就看她的肩膀能不能扛起來,也看她想不想扛起來。
王勇向來不會替他人拿主意。現在對程嘉懿也是如此,他可以幫助程嘉懿,卻不會替程嘉懿做決定。
程嘉懿現在會彷徨無措,但這是成長必須的。
他等了一會才走過去。
“王哥。”程嘉懿招呼了聲。
夜間的戰鬥在他們身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洗去了血跡之後,他們就如尋常的青年男女一般,隻有偶爾警覺掃視周圍的眼神,才泄露出來他們的戰士身份。
王勇點點頭道:“那個女人叫樸美順,聽力剛我測試了,三百米之內細微的聲音都能聽到,大些的聲音能達到五百米左右。她不懂話語,留下對我們有些用處。”
程嘉懿“嗯”了聲。
王勇接著道:“大家的情緒都還好。生死的事情,誰都有精神準備,不用那麽放心裏。”
程嘉懿意外地看著王勇,王勇笑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能活到現在的,還能留下來的,就都相信你。程姐,你也相信日久見人心吧。”
日久見人心?程嘉懿在心底品味了下。
“這種生活也不會是永遠的,以後也許會好,也許會更壞。也許我們能等到好的那一,也許會等到更壞的一。哪一種都是命。
但至少,在我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們不會後悔,因為我們努力了,掙紮了,抗拒了,也奮鬥了。”
到這,王勇回頭,看著川城的方向:“看看他們,他們也努力了,掙紮了,抗拒了,甚至可以奮鬥了,但也湮滅了,成為了曆史上如果可能的一筆。”
程嘉懿隨著王勇的視線看過去。她沒有真正看到青山之外的川城,也能想象到那個昔日繁華城市的如今,心裏忽的湧出酸楚來。
“我們市,也是這樣了。”程嘉懿衝動地道。
王勇回頭,疑問地看著程嘉懿。程嘉懿看著遠處的山林,視線仿佛穿過山林看向更遠處。
“早晨,我媽還送我上學,我還是開開心心地與我媽揮手道別。可忽然,學校裏的老師和同學就昏倒了,就發瘋了,然後就是撕咬……然後,我再也沒有看到我媽……
我頭一次一個人住在家裏,一個人給自己煮飯,看著手機學會了煮肉。第一次清點自己的財產,一個人去超市搶購。然後拎著一大堆東西,一個人回家。
那,第一次有人想要搶我的食物,也第一次有人要對我不軌,那,我第一次殺了人……”
程嘉懿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要這些,那些過去因為不堪而被她封閉在記憶裏,可現在,記憶的閘門忽然打開了,她清晰地記起來所有的一切,恍如昨般清晰。
“那,我擦掉了我的指紋,鞋印,帶走了凶器,洗掉了帶血的衣服。那晚上,我一個人去醫院找我的父母。那晚上杜一一也是一個人去醫院找我……”
幸福的人都是一個樣,不幸的人卻各有不同。而這話在如今卻要變了,不幸的人卻也都有了相似的經曆。
王勇想過程嘉懿的經曆坎坷,卻也沒有想到她經曆了那麽許多。再想想,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能被眾人尊一聲“程姐”,經曆的又怎麽會簡單呢。
“我曾經以為李立會是我們的救贖,可沒有人是我們的救贖。等待我們的是屠殺,是逃亡,是一無所有,是和川城一模一樣的命運。”
程嘉懿轉頭,好像在尋找市的方向,但她已經分辨不出市在那個位置了。
“我們逃了一次,又逃了一次,從最初的十萬人到幾萬人,到幾千人,到現在的一百多人。可能之後就是幾十人,十幾人,幾個人。”
程嘉懿垂下眼簾,看著地麵,“我們是被放逐的人,王哥,誰也做不了我們的救世主。你陪著我,也隻會拖累你。你走吧。”
這三個字出來,程嘉懿的心裏有些難過。她能感覺到王勇是真心為了她好的,王勇也確實在幫她。隻是她不能因為王勇對她好,就拖累王勇。
可同時她心裏也有些暢快,終於再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經曆,以後她就是死了,也會有人知道曾經有她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