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第245章 一江春水向南流
整個摘星台上,沒有一個人認為東方宇的詩還沒有做完,畢竟從意境上說,他的四句詩已經很完整了。
難道在如此高妙的意境上,他也能再做超拔嗎?
解魁星有些焦急,暗暗地微微搖頭向東方宇示意,那意思是是,千萬不能再做了,畫蛇添足,反為不美。
白雲飛何等精明,稍稍驚訝之後,立刻大喜,忙道:「原來如此,那就請東方先生抓緊詠來,我輩洗耳恭聽。」
東方宇心道,下面就快是千古絕句了,我震不傻你不姓東方!
東方宇凝眉沉思,龍七患得患失地捧著酒碗而來,倒是遂了他繼續裝著苦思冥想的需要。
如同吟茶一般細細喝了龍七的酒,東方宇見自己已成功地把青龍帝國眾人的心懸了起來,這才慢慢地吟道:「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北人一聽,鬆了口氣,隨說為了結句奇峰突起,這兩句自然該平淡一些,但既然如此之平,想必再起也很難勝過『夕陽一點如紅豆,已把相思寫滿天』了。
可南人全部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說實話,已露出一點「蛇足」之相了。
這兩句是說儘管故國不堪回首,可又不能不回首。故國京都青龍大城華麗的宮殿大概還在,只是那些自己當年曾經一見驚為天人的美女大概都已老了吧。相思中的佳人,久久盼不回情郎,或許已在愁腸百結中託付了餘生。
解魁星稍稍鬆了一口氣,他的想法很簡單,這兩句雖然並沒有超越前四句,但也並沒有為前面減色多少。
不過,解魁星還是擔心東方宇不知見好就收,如此鋪陳下去,等於在不斷給自己製造難度,對結句的要求越來越高。他感覺自己再也不能放任不救了,裝作品評,提醒道:
「不錯,這六句詩將美景與悲情,往昔與當今,景物與人事的對比融為一體。尤其是通過自然的永恆和人事的滄桑的強烈對比,把蘊蓄於胸中的思鄉和愁悔已然說盡。我感覺作者就要把最後的感情噴薄而出了。」
白雲飛嘴角掀起一個弧度,心道,你就是再提醒也沒用。人力有時盡,他已經把自己推到懸崖絕壁上了,少走兩步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回頭嗎?只能跳了。
東方宇微微一笑,分別向解魁星和白雲飛頷首,陡然提高聲音,用高八度的聲音朗吟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嘩啦啦!」
杯盞落地的聲音清脆地傳來,緊接著便是詭異的安靜。
這安靜竟然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
「轟!」
人們轟然叫起好來。
這絕對是千古絕唱了,縱是詩仙,也不過如此。
南唐後主李煜這首詞之所以能引起廣泛的共鳴,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有賴於結句以富有感染力和向征性的比喻,將愁思寫得既形象化,又抽象化。他高妙地寫出了愁思的外部形態,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讓人們很容易從中取得某種心靈上的呼應,產生共鳴。
解魁星終於顯出了文人放蕩不羈的一面,哈哈大笑道:「百禪兄,剛才小弟點評了您的妙詩,可否也請您為東方小友評論一番?」
龍麟鶴大帝龍顏大悅,在詩上,東方宇的比段百禪只高不低,在評論上,段百禪要想壓過解魁星也很難。那豈非是連贏兩場,快哉,快哉。
幾乎所有青龍帝國的人都是這般想法,儘管其中有不少人滿含醋意,但這看似斗詩,其實就是兩國的戰場,畢竟愛國情懷有時會讓爭名奪利之心有所淡化。
王丞相,莫財相心中暗嘆,這樣的人才為什麼偏偏讓龍七得了呢,要是給了老四、老六該多好。
現在,白虎帝國的眾人臉色已經非常的難看,本來勝券在握的局面,誰想到會半路里殺出這麼一個傢伙?解九連環,解釋月亮和魂武大陸的關係,還能做詩,這天理何在啊?
段百禪被點了名,不肯輸了氣度,向兩位皇者行禮后,捻須道:「『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真是太高妙了。用一江的春水來比喻滿腹的愁思,極為貼切形象,不僅顯示了鄉愁的悠長深遠,而且顯示了它的洶湧翻騰,充分體現出奔騰中的感情所具有的力度和深度。」
「我和左墨林兄雖是客居北方,思鄉情深,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們也深知士為知己者死的道理,只能將鄉愁深埋心間。」
他說到這裡,眼中隱隱有淚。
南北兩方聽到他這表白的話,不禁默然,東方宇的詩再好,能說服其口,也難說服其心,其心向北已是萬難更改。
皇兄虎嘯天心下大慰,緩緩點頭。
段百禪繼續道:「這首詩明凈、凝練、優美、清新,起句,追思往事,滿腔愁緒,噴薄而出。承句,有放筆呼號,有縮筆吞咽,為最後的振聾發聵埋下伏筆。最後兩句根本就是神來之筆,吐盡心中萬斛鄉愁,令人不忍卒讀。通篇一氣盤旋,曲折動蕩,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我詩如星,君詩如月,我佩服之至。」
「好!評得好!」龍麟鶴大帝在北方人驚訝的目光中突然站起走到摘星台中央,道:「來人,為段百禪和左墨林兩位先生敬酒。」
小太監連忙為二人捧獻美酒,龍麟鶴大帝親自與他們舉杯,道:「讓兩位先生萬里北行,是朕之錯,痛失賢才,朕心如刀割。這杯酒,朕向你們賠禮。」
兩人驚愕了,但旋即便連道不敢,舉杯掩飾眼中的淚花,將酒一飲而盡。
東方宇和兄弟們互相對視,無不在心中大讚,皇帝此舉無疑是向天下眾才子宣示了他的愛才之心,做的太高明了。同時,幾人也隱隱地想,龍七能做到這樣高明嗎?
雖是在國宴之上,皇兄虎嘯天不好當場發作,臉上卻是露出訕訕之色,這不是偷雞不成失把米嗎?這個龍麟鶴真是畢生之敵,太難對付了。
或許是看出了本國皇兄和皇太子心中的不快,又或許是心中確有極大的疑問,白雲飛忽然故作驚訝地問道:「東方小友,您曾經去過北方嗎?」
東方宇當即搖頭道:「我從未去過,龍都就是我到過的最靠北的地方了。」
「那?」白雲飛很自然地問道:「也就是說,您從來沒有見過月亮了?」
東方宇很違心地點頭。
白雲飛攤手道:「諸位大人,你我都曾做過詩句,可能寫出自己根本沒有見過的東西?可能把從沒見過的東西寫的這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