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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人心為芒

  眼見那銅門機關被這巧奪天工妙不可言的手段給破戒開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孫天逸轉頭看著這個掛著滿足的笑意但卻沒有太大情緒波動的藍袍年輕人,眼中有一抹難以掩飾的震驚之色:「你是如何想到的?」 

  年輕人晃著腦袋:「我不是說過了么,我就是看了一眼那月光照在銅板上,突發奇想而已。」 

  然後他彷彿是看見了孫天逸和旁邊年輕女子一模一樣的,完全不能接受也不會相信的眼神,只能苦笑道:「好好好,我招了,以前我還小的時候有個非要我拜他為師的糟老頭子跟我講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小故事,我都當不可能發生過的故事在聽,還以為是他瞎編出來哄我睡覺的呢,結果現在才知道原來月光作門匙這個故事是真的存在的啊。」 

  孫天逸吐了口氣,說道:「我在天地樓中的書樓里也沒有讀過記錄有如此玄妙事情的書籍,若是真的,你說的那個老頭恐怕不是什麼普通人了,如此機緣,倒也是玄妙的很啊。」 

  年輕人說道:「本來我是不打算說的,但是聽別人說,也算是親眼瞧見過,覺得你這個人挺不錯的,跟你說這事情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反正這第三層寶庫早晚得打開,現在早點打開總好過大家都急得半死再打開,我想著何必要去遭那個罪受呢,還不如就和你講出來,然後是好事還是壞事,就靜觀其變吧。」 

  孫天逸笑道:「你倒是有意思,這麼能沉得住氣。」 

  「在我看來,從來就沒有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麼一個道理,我只知道早起的蟲子肯定是會被鳥吃的,喏,你瞧,已經有人衝進去了,還真快啊,剛剛還是睡眼朦朧都爬不起來的,看見那寶庫打開這還沒一緩神的工夫就已經像是匹下山猛虎一般撞進去了,江南道江湖上被風雨洗禮過的年輕人還是不一樣啊,你看那些沒有多少江湖經驗的宗門弟子這才反應過來呢。」 

  孫天逸聽著年輕人略帶著些嘲諷意味的話語,看著那第一個衝進去了的年輕人,以及之後的第二個,第三個,知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寶庫大門敞開裡頭無數大好機緣擺在眼前如待宰羔羊,什麼規矩,什麼同盟都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了,別說是這些血氣方剛慾念極深的年輕人就算是多少年修為打磨后的老傢伙也不一定能夠沉得住氣。畢竟是東吳皇宮舊日埋葬在這裡的寶庫,而且還是沒有人問津過的第三層,嶄新得很,如此巨大的一股利益,說是即將餓死的人面前擺放著一桌豐盛宴席也不為過。 

  孫天逸轉頭問道:「你怎麼不進去?待會兒可就沒有東西拿了,這麼多人,就算寶物再多也不會夠分。」 

  年輕人卻是笑著搖頭:「你別把我當傻子了,在這兒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即將會發生什麼,馬上裡頭就會亂起來的,不夠狠的還好,可能僅僅是搶奪一番,要是心思狠辣些的人物說不準就直接動刀子動劍開始干架了,但是搶來搶去,終歸沒有意義,他們還是得從這邊出來,那些以逸待勞城府深沉的傢伙可能就要開始收尾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但是面對那樣的利益,真正還記得這些東西的又有幾個呢,孫兄,你說是這麼一回事吧?」 

  孫天逸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在我看到那寶庫的門被打開后,我就已經想到了現在的情況,或者在我們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準備,但是又能如何呢,你說得對,人啊,總之這樣的,我現在即使扯著嗓子去喊著讓他們不要急,讓他們不要搶不要廝殺,但是哪有什麼作用呢,只有等到真正吃到了苦頭之後他們才會清醒過來的,我要做的僅僅是把持本心,拿到與我有機緣真正屬於我的那一份東西就夠了,他們就算血氣太甚沒有經過腦子思考,但畢竟是拼了性命才搶來的。」 

  年輕人說道:「但是別人可不會和你一樣想。」 

  孫天逸突然想起了什麼,眉頭一皺,問道:「你是不是故意為之?」 

  「是我或者不是我,結果不都一樣么?」 

  年輕人這樣回答。 

  他笑著轉過頭去,還沒瀟洒地走上兩步,就被旁邊的藍袍女子給一拳砸翻在了地上,那藍袍女子罵道:「還聊起了勁是不是,你不是說肯定有咱們的成果么,現在他們都衝進去了,你還打死不讓我進去,待會兒人家都搶完了,咱們去看地板?」 

  年輕人趴在地上,一邊揉著後背一邊討好道:「你放心好了,聽我的絕對沒錯,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要是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你就去死吧!」 

  「行行行,都依你,但是退一萬步說,你現在進去送死啊,你以為現在就你能拚命,現在敢拚命的傢伙比你多了去了好不好,我這是為你好啊,你這一拳打得我,我背都要斷了!」 

  「活該!」 

  孫天逸微微笑著,轉過頭去,看著那邊也沒有進去的朱榮,走過去說道:「原來朱兄也沒有進去啊,看來待會兒我們得讓這些血氣上頭的年輕人安靜一些了,否則這一趟進來就成了日後其它地方年輕人的笑柄了,說咱們江南道的傢伙個個都是懷著鬼胎不安好心,那就不太好了,儘管會下些重手,但盡量讓他們能夠少受傷流血一個就少一個吧。」 

  「孫兄真是誠實之人。」 

  朱榮點著頭,然後突然面色上掛起了一抹疑惑,問道,「但是這機關是怎麼一下子就給破解開了,真是奇哉怪也,孫兄你剛剛好像瞧得清楚,不妨與我講一講?」 

  孫天逸笑道:「不過是機緣巧合的事情罷了。」 

  兩人正說著,卻瞧見那邊一直閉目養神,剛剛那麼大的動靜都面色冷漠不改的趙鳳遷終於站了起來,睜開眼睛,眼中彷彿有一道冷如刀鋒的神芒流轉而過。 

  趙鳳遷看著身旁幾個想要跟著他往裡面沖的西峰宗弟子,做個了停步的手勢,淡淡說道:「他們要去送死,你們可別現在進去,否則也和送死沒兩樣。」 

  「但是……大師兄……」 

  看著一個西峰宗弟子面露難色,趙鳳遷輕輕冷笑道:「但是什麼,你們現在只需要記著,現在這裡我們西峰宗就握著最大的權柄,既然是那些人不守規矩肯定還會刀兵相向,那麼就都是些賊子,對於這樣的賊子,殺了就行。」 

  四個字,殺了就行。 

  彷彿不是從人口中說出來帶著熱氣的字眼,而像是極深冰淵中透出來的一道寒氣,沒有任何生機。 

  朱榮怒斥道:「趙鳳遷!」 

  趙鳳遷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翹起,然後看著孫天逸,說道:「孫兄,等會兒你不要攔我,在這兒唯一一個境界與我差不多的人就是你了,只要你不攔,事後好處有你的,但卻沒有人會知道有你的。」 

  孫天逸淡淡搖頭。 

  趙鳳遷卻早已經預料到了孫天逸的反應,在說完了那一番話后根本沒有再看一眼他,或者看朱榮,只是緩緩抬步往那大開銅門的門口走去,一邊走著,一邊語氣如步伐般同樣緩緩道:「你們都是有些境界也有些想法的人,很不錯,但是同為這一代江南道上的年輕翹楚我卻從沒想過把你們給放在眼裡,很簡單,因為你們心腸不夠狠,成不了大事,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這次來試煉之地除了路上心情不太好殺了幾個礙眼的傢伙外沒有做過任何事情,我唯一的目的就是這兒,就是這東吳寶庫的第三層,但是我一個人卻是沒有辦法打開機關,所以我就在路上佯作偶遇,先遇見孫兄,然後再跟上朱兄一起進來,只要我能夠跟著你們,等到打開了機關,後面就是我的獵場了,這些不怕死的小傢伙都不過是我的獵物罷了,你們心裡頭其實都對那些寶物有念想,但是卻被可悲又毫無意義的某些東西給束縛住了這念想,所以你們懦弱,你們拔不出劍來。」 

  他站在那銅門前頭,眯起眼睛。 

  「你們不敢做的事情,當然只有我來做,同樣的道理,你們不敢去殺人,那就只好由我來殺了。」 

  朱榮怒道:「趙鳳遷,你這口氣未免太大了些,咱們都是二重天的境界,而且你還是一個人對著我們兩個,究竟最後是你撈到了寶物還是自食其果還說不準呢!」 

  趙鳳遷劍眉微微抬起,手按住腰間劍柄,冷冷道:「我既然這樣說了,也當著你們的面這樣做了,想來你們也應該清楚,那是因為你們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我,境界是一回事,真正手上的本事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我就站在這裡,你們真的會先動手么?」 

  他看著孫天逸,「孫兄,你這樣的人,不會吧?」 

  孫天逸沉默不語,儘管面色還算平淡,但手已經握得有些緊。 

  那銅門往裡看,是一條由銅牆石塊鋪就而成的長廊通道,一眼過去看不見盡頭,而此時卻能夠聽到一兩聲腳步聲,很快,但也很散亂沒有任何節奏,從通道那邊傳來,越來越響。 

  有個年輕人緊緊雙手抱著胸口,胸口處是一塊玄石,有助修為的寶物,在江南道中許多宗門裡也算是十分上乘的東西,他本來並非這塊玄石的第一主人,那個本來擁有玄石的人站在前頭一隻手握著劍,口中一邊放著狠話一邊往後退,讓那些有爭奪之心的年輕人離得遠些,那些人都瘋了,彷彿眼睛裡頭都放出了鮮紅的光芒一般。 

  那個擁有玄石的年輕人沒有注意到他。 

  他心中有一樣東西,終究戰勝了另一樣東西,於是他拔出劍,刺進了那個年輕人的後背,然後搶過了玄石,只是他沒有料到,那些人會像瘋子一樣追上來,先前的模樣一掃而空,他們彷彿只看到了這塊玄石一般,揮舞著手中鋒利的兵刃追了上來,幸虧一陣混亂之中他成功逃到了這裡,雖說背後被劃開了一道入骨劇痛的傷口,但是還活著,還活著。 

  他口中喃喃著:「都瘋了……那些人全部瘋了……他們要殺人啊,他們是要殺人的人啊……快救下我,快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還想活著啊……」 

  他步履蹣跚,終於看到銅門,看到外頭站著的人,看到孫天逸,頓時心神鬆懈了幾分,腳步加快了幾分。 

  然後有一柄劍從他的胸口撞了進去。 

  從他的背後透了出來。 

  有血,血流了下來,流在地面上,鮮紅色的,就和那些瘋狂的年輕人,瘋狂的眼睛一樣。 

  他只覺得劇痛,抬不起眼睛看到眼前這個握著劍的人。 

  原來……原來都是瘋子啊……若是沒有這塊該死的玄石,沒有這個該死的試煉之地,也許我在那小城裡頭過得還很好呢,那兒有個大俠一直說我是個不錯的苗子,以後說不定我也是個大俠,我也能賺到一大把銀子,別人在街上看見我一眼都得打一聲招呼說一聲大俠好,那多好啊……那多好啊……那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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