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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818章 眼光一

  “夠了,你先住了。”黃台吉出聲打斷了鼇拜的話語,轉而向著一旁的範文程望去,“憲鬥,南邊傳回的消息,這一杆火槍究竟要多少銀子?”


  範文程趨前拱手行禮後說道:“回主子,根據我們搜集到的消息,南朝向獵戶發賣一杆燧發火槍約為22元,向海外發賣,則從33元到120元一杆不等。所以奴才們估計,南朝軍器監製造一杆燧發火槍,所需應當不會超過12兩官銀。”


  在軍事上,黃台吉從來不懼怕花錢,此前為了打造紅衣大炮,他甚至把國庫裏的一部分銅錢都撥給了佟養性作為鑄炮原材料。可是他也不能容忍這些奴才們這麽明目張膽的坑他的銀子,明國大軍之所以被天命汗打的潰不成軍,可不就是明國的官員過於腐敗,連軍械、軍餉都要貪汙漂沒麽。


  這大清才立國多久,這些滿人就被那些漢人奴才給帶壞了,連他親自關注的火槍隊都有人敢上下其手,這真正是要砍下幾個人頭以儆效尤了。


  黃台吉想到此處,心中固然是勃然大怒,但是表麵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來,隻是不動聲色的看著被他委以重任的圖納問道:“圖納,鼇拜說的是事實嗎?”


  內三院的三位大學士和黃台吉身邊的侍衛們,自然是聽出了黃台吉此時內心的惱火,也隻有沒在黃台吉身邊待過的圖納,倒還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聽了黃台吉的問話之後,苦笑著說道:“鼇拜章京說的不錯,但奴才希望能為主子解釋一二。”


  黃台吉的身子向後靠了靠,盯著他看了一會,方才稍稍緩和語氣說道:“好,你解釋給我聽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圖納低頭理了理心中的思路,這才張口說道:“剛剛範大學士說,明國軍器監製造一杆燧發火槍的成本是12兩官銀,奴才以為這是有些出入的。


  奴才當日從明國回轉時,一杆燧發火槍的造價就已經差不多是這個價格了,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明國的製造成本應當降低到10兩以下一杆,才合乎規律。”


  圖納的眼角餘光注意到了範文程想要出聲打斷他的動作,於是便加快了語速道:“奴才這麽判斷也是有根據的,奴才在明國時雖然沒能進入過軍器監辦差,但卻同後勤科的一些學員關係不錯。


  這些學員之中,就有從軍器監簡拔出來的立功人員。奴才同他們的日常閑聊中,倒是了解了一些軍器監辦事的規則。


  誠然,軍器監製造軍械器具,首先是以質量為第一目標,但是他們同樣追求效率和成本控製…”


  這下黃台吉不得不打斷了他問道:“這成本和質量我倒是能夠理解,但是何謂效率?”


  “效率,就是在單位時間內生產出更多的產品。”圖納不得不中斷了自己的思路,先替黃台吉解開了疑惑。


  黃台吉點了點頭,對著他揮手道:“恩,你接著說。”


  圖納思考了一會,才繼續說道:“管理質量這一方麵,我國和明國可謂是大同小異,奴才也就不解釋了。唯有效率和成本控製這兩點,我國和明國之間的差距就太大了。


  我國在製造軍械這一塊,不管是鍛打刀劍甲胄,還是鑄造大炮,打造火槍,實際上都是一個模式,無非是以官員用心監督,然後挑選良工負責製造,再配以勞工或是兵丁協助。


  這樣的生產方式,不僅費料費時,更麻煩的是每一個工匠生產出來的軍械質量參差不齊。刀劍甲胄容易檢驗出合格和不合格,但是火槍大炮就很難以表麵狀況去衡量內裏的質量了,到了戰場之上再出現問題,那就是流毒匪淺。


  此外,火槍和大炮都是用點燃的火藥推動彈丸殺傷敵人,要想達到最好的威力和最大的射程,彈丸和槍膛、炮膛之間的縫隙自然是越少越好。可是各個工匠製造的火槍、大炮規格不一,甚至於某個工匠自己製造的前後批次槍炮都有著誤差,雖說這些誤差並不影響士兵使用,但是對於後勤提供彈丸的工匠來說,卻是一個極為費力的工作…


  綜上所述,即便不涉及原材料這一塊,我國製造槍炮所使用的人工費用都是明國的數十倍之多。而用於製造槍炮的精鐵,我們也隻能小批量的自行冶煉,或是從朝鮮商人那裏收購,至於明國這邊出售的鐵錠,含有雜質過多,鐵性發脆,使用這些鐵錠打造火槍容易炸膛。


  而反觀明國這邊,光是北方就有數個上萬噸的鐵廠,他們自己用鐵自然是廉價而優質的了。再加上明國製造物件,都講究個大批量生產,主張盡量采用機器而不是人手進行加工,這樣出產的軍械器具,不僅質量穩定,成本也大大的降低了。


  所以鼇拜章京說的不錯,眼下我國自行打造的燧發火槍造價高達5、60兩官銀,比明國的製造成本高了5、6倍。不過如果能夠仿效明國自建鐵廠,並改進製作工藝的話,這個製造費用還是有著極大的下降空間的。


  至於鼇拜章京說,使用火槍的將士不夠勇敢,是畏懼肉搏戰的懦夫。這些看法奴才也是認可的,可是請主子想一想,這天下間如鼇拜章京這樣勇士又有多少?就算是我滿人之中,這些年來敢於臨陣衝殺的勇士也遠遠少於過去了。


  說到底,麵對麵同敵人交戰,把刀劍砍入敵人的身體,所需要的勇氣可比拿著火槍在二、三十步外瞄準敵人射擊的勇氣要多的多。是,火槍也許是懦夫的武器,可是隻要有四、五名懦夫拿著火槍在十步的距離瞄準你,哪怕是鼇拜章京這樣的勇猛之士也是必死無疑的了。


  而一名懦夫隻要花上3-6個月的訓練,就能夠做到這樣的事,可如鼇拜章京這樣的勇士,沒有自小開始的十餘年不間斷的鍛煉,是無法達到現在的技藝的。


  奴才的淺薄見識也就大抵如此了,還請主子明斷。”


  站在圖納身後的鼇拜臉色有些發黑,雖然他極不滿意圖納拿著自己做比較對象,以抬高火槍隊的作用,可是他卻也無法出聲反對。雖然他是極不待見火槍這種武器,但是這火槍隊終究是他協助圖納一起訓練出來的,不要說是五個人拿著火槍對付他,便是拿著長矛他也是難以對付的。


  黃台吉卻沒有關注兩名奴才之間的明爭暗鬥,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他聽完圖納的解釋後沉思了許久,方才再次出聲問道:“你剛剛說一名火槍兵隻要花上3-6個月的訓練就能上戰場,這是以步兵為基礎的訓練還是拿什麽都不懂的農夫訓練出來的?”


  圖納想了想便說道:“如果是上過陣的普通步兵,那麽三個月的訓練也就足夠了。如果是什麽都不會的農夫,那麽就要花上六個月。如果隻是拿來當守備兵使用的,隻要花上七、八天讓他們學會如何裝填彈藥就可以了,射擊這種東西隻要次數多了也就會了。”


  黃台吉的臉色突然就變得很難看了,他楞了片刻之後,便回過了神對圖納、鼇拜兩人吩咐道:“你們兩人先下去,順便把獎賞給今日參加演武的火槍隊將士們帶過去。至於成立火器營的事,圖納你先擬個條陳上來吧。”


  雖然不知汗王的心情為什麽會突然變壞,但是鼇拜和圖納還是先接受了命令,跟著索尼走出了房間。


  待到鼇拜、圖納離去之後,黃台吉才對著範文程問道:“南朝的消息一向都是匯總到你那邊的,去年南朝一共生產了多少支火槍,你那裏可有記錄嗎?”


  範文程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從記憶中翻出了一些數據,對著黃台吉回複道:“南朝去年一共生產了多少支火槍,奴才這裏並沒有詳細的數字。不過去年南朝一共向外出售了各式火槍將近3萬餘支,而去年南朝軍隊的新武器換裝大約有近四萬人左右…這樣估算下來的話,南朝去年生產的火槍應當在五萬-六萬之間。”


  黃台吉久久沒能出聲,就在剛林、希福、範文程三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黃台吉卻又突然轉移了話題說道:“據說自從去年朝鮮王世子返回朝鮮後,朝鮮國內的新舊黨派鬥爭陡然激烈了起來,範文程你具體給說說吧,到底朝鮮發生了什麽?”


  朝鮮發生了什麽,其實這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自從朝鮮王李倧被崇禎勒令不得插手政事之後,擔任了領議政沈器遠就開始推行朝鮮的政治改革,以謀求改變士大夫貪汙無能,而外敵隨意欺淩朝鮮的現狀。


  當然,在這種改革過程中,沈器遠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朝鮮黨派政治的影響。提拔了親近自己的勳西派黨人,打壓了同自己政治主張不合的其他兩班。而他提拔的這些黨人卻也不是那麽的清白無暇的,因此對於朝鮮來說,不過是換了一群兩班掌權罷了。


  隻不過沈器遠好歹比其他人看的稍稍遠了一些,力主要開放國門,讓明國商人對朝鮮進行不受限製的投資。這麽一來,沈器遠領導的改革派也就得罪了國內的所有守舊兩班,這些人或是反對其在政治上推動的改革,或是反對他打開國門讓外人進入朝鮮,或是痛恨沈器遠把持朝政堵住了他們的上進之路。


  可是站在沈器遠身後的大明讓這些守舊勢力不得不暫時忍耐了下來,他們把希望寄托在了王世子身上,認為隻要王世子歸國主政,就能把沈器遠的囂張氣焰給打壓下去,從而讓朝鮮政治回到正途上來。


  然而就在他們千辛萬苦的疏通了明國朝廷,把王世子請回了國內之後。這些守舊大臣們才發現,在滿清、明國輪流為質的王世子已經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王世子了。在外流浪多年的昭顯世子雖然飽受苦難,但也因此開闊了眼界,認為今日的朝鮮已經遠遠跟不上大明和滿清了,朝鮮已經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


  而在這位王世子眼中,沈器遠推動的改革隻不過是裱糊匠的活計,雖然緩和了一些國內的矛盾,但是並沒有解決朝鮮的根本問題。朝鮮想要真正的富強起來,即便不能和大明比肩,起碼也應該能夠抵擋住類似於滿清的入侵。


  那麽就應該向大明一樣,參與到如火如荼的海外貿易和殖民當中去,為了解放朝鮮更多的人口參與海外貿易,王世子認為應該解放朝鮮的奴婢,不管是官奴婢和私奴婢都要逐步給與他們自由,並弱化嫡庶繼承權的問題等等。


  王世子的激進主張,不要說守舊派大臣無法忍受,就連沈器遠這些改革派也頗有微詞,因此現在的朝鮮國內已經亂成了一團,一些守舊兩班甚至已經開始互相聯絡,試圖廢除王世子的王位繼承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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