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786章 海外起波瀾二十八
福原貞好對於家主丟過來的這個問題也是為難的很,雖然他是長州藩少數中立派之一,既不讚成激進派藩士想要取豐臣氏以代之的想法;也不讚成如某些守舊老臣主張的,關起門來埋頭發展,以待來日。
但是局勢發展到這一步,整個長州藩已經被激進派藩士拖下來水,幕府這邊已經擺明車馬,想把長州藩打回原形,再次把本家從廣島趕回萩城去的架勢,這個時候再去埋怨激進派藩士已經無濟於事,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把這條路走下去了,否則長州藩內部恐怕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來了。
思考再三之後,福原貞好慢吞吞的說道:“臣以為,就算幕府的最後通牒再怎麽咄咄逼人,本家也要先有個一定之規,做好文武兩手準備才行。”
毛利秀就聽後頓時大感興趣的問道:“你說的一定之規是什麽?”
福原貞好於是回道:“臣以為本家的一定之規就是,首先我們絕不能同意幕府要求主公前往大阪接受幕府質詢,也不能同意幕府對於長州藩家主的更替做出什麽決定來;
其次,長州師團及本家所擁有的武力也不能交由幕府監控並進行裁撤;至於長州海關的管理權及大阪-岡山鐵路延伸至廣島的修建權力等若幹問題,應當在幕府撤軍之後再行派人協商。”
除了福原貞好沒有提及的對於尊王攘夷分子的處置外,他基本已將幕府最後通牒上提出的條件否定了大部分。其他家臣對於他這樣的主張其實並不看好,畢竟他們可不能做幕府的主。但是一來他們並沒有更好的想法;二來這個主張算是先把家主毛利秀就排除在了責任人的地位,因此看到上麵主公連連點頭的樣子,下麵的這些家臣也就忍不住出聲附和了起來。
毛利秀就頓時精神振奮的向福原貞好追問道:“那你這文武兩手準備又是什麽?能否迫使幕府做出讓步?”
福原貞好並沒有立刻做出答複,他沉思了一會才極為謹慎的說道:“以現在的局勢,幕府軍對於本家顯然占據著明顯的優勢,這個時候我們自己去同幕府提出這些條件,顯然很難為對方所接受,因此我們需要找到一個中間人去轉圜。
在當前的局勢下,有資格做本家和幕府之間中間人的選擇並不多。在臣看來隻有兩個,一個是以大明皇帝代表身份駐紮於大阪的總督府;一個便是向本家租借了北方海港建立捕鯨基地的明國四海貿易公司。
如果現在葉總督還在的話,臣覺得大阪總督府出麵的機會還是很高的。不過現在麽,臣以為隻能找明國四海貿易公司派駐在日本的代表了。若是能夠請求他出麵向幕府轉達本家提出的要求,也許幕府是會坐下來同我們重新進行協商的。”
毛利秀就聽的有些泄氣的說道:“這些明國商人都是見利忘義之輩,請他們替本家出頭,恐怕他們提出的條件未必會比幕府的寬厚。不如你再說說,若是談判不成,本家在武事上應該如何準備吧。”
福原貞好頓時低下了頭說道:“那樣的話,臣以為隻有把長州藩上下都武裝起來,做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姿態,迫使幕府軍知難而退了。”
毛利秀就雖然沒有出聲置評,但是在座的家臣已經有人按奈不住的質疑道:“那些百姓上了戰場有沒有用是一回事,這把長州藩上下武裝起來,本家哪來的這麽多武器?就算向外人去買,本家恐怕也沒這麽多資金和時間吧?”
福原貞好倒是真的想過了這個問題,因此不假思索的回道:“把武士編入到百姓中去,一邊上戰場一邊訓練,總還是能夠臨時抱佛腳的。至於武器,本家各地都有竹山,讓百姓砍下竹子製作竹槍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福原貞好提議頓時引起了一片嘩然,即便是那些激進派藩士也不敢直言支持福原貞好如此瘋狂的想法。不過這倒是讓他逃過了繼續被家主逼問,毛利秀就連續點了幾位反對的最厲害的家臣,但是這些家臣們卻提不出任何可行的想法,比之福原貞好還要無能的多,這令他大為失望。
最後,他終於點到了吉川廣正的名字。雖然長州藩把“團結一心”當做了藩中武士的精神信仰,但是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越是缺乏什麽便越要強調什麽。當豐臣秀吉拉攏了小早川隆基之後,毛利兩川體製就算是崩壞了。
當小早川隆基一脈隨著“關原戰神”小早川秀秋去世而絕嗣後,能夠和宗家爭奪藩內主政權利的便隻剩下了吉川家。在豐臣家沒有複國之前,吉川家一直都是德川氏拉攏的對象,自然也就遭到了家主毛利秀就的提防。
不過隨著豐臣複國,德川氏拉攏吉川家打壓毛利家的戰略中斷,再加上長州藩的地盤擴大,毛利秀就需要“團結一心”的精神來團結剛剛加入毛利家的家臣,雙方的關係才算是漸漸緩和了下來。
可是吉川廣正卻是一個極為謹慎之人,即便毛利秀就一直對其示好,兩人之間又有著姻親關係,在藩政上他也是不會輕易發出什麽聲音的。因此對於毛利秀就的詢問,他除了表示支持福原貞好的主張外,並沒有說出什麽特別的意見。
對於吉川廣正的回答,毛利秀就是既滿意又不滿意,但是他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刻同吉川廣正發生什麽衝突,因此正準備跳到下一位家臣時,卻無意間看到廣正身後就坐的吉川廣嘉用手托著下巴看著屋頂發呆,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這讓他心中頗不舒服,於是幹脆點了吉川廣嘉的名字。
雖然吉川廣嘉留學北京時受到了崇禎的誇獎,因此在尊王攘夷誌士中聲名遠播。但是在這座禦殿內,他隻是作為吉川廣正之子前來旁聽學習的,按照傳統是沒有發言權力的。因此對於家主突然點到他的名字時,吉川廣嘉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邊上的熊穀元直用手推了他一把,他才醒悟了過來。
吉川廣嘉在沒有前往北京之前,在岩國便已經有著聰明好學的名聲了,當他在北京度過了人生最為重要的五年之後,作為亞洲乃至東方世界中心的北京,其風物人情都不是區區一個岩國和長州藩,甚至是日本能夠相比的。
這五年的半人質半學習生涯,讓吉川廣嘉大大的開拓了眼界,使其目光難以再局促於一個岩國和長州藩內。事實上,同其父親吉川廣正相比,吉川廣嘉對於毛利宗家的情感已經是相當淡薄了。當長州藩士還在耿耿於懷當初關原之戰中吉川廣家的行動讓本家失去了勝利的希望時,吉川廣嘉已經認為這些長州藩藩士的格局實在是太小了。
在今天這個時代,即便是連日本都在仰望的大明帝國,都迫不及待的把目光投之於海外諸方,不滿足於自古以來他們已經占據了天下最好的土地,世界的中心。不管是日本以北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地區,還是日本東麵遠隔浩瀚大洋的美洲大陸,甚至於是突破了南洋群島更南方的印度洋。
明國的商人、農夫、軍人,正滿世界的去尋求那些未曾開發過的土地和無人發掘的財富,而毛利家也好,日本各藩也好,還在斤斤計較於能否從鄰居那裏弄上一塊土地以壯大自家,這種封閉而沉悶的鄉下老農式的觀念,實在是讓他提不起任何興趣來。
煽動那些尊王攘夷的誌士起義,不過是他想要讓這個沉悶的國度發生一點改變,從而讓新鮮的空氣流通到日本這個封閉的房間來,讓這些武士們抬頭看一眼外麵的風景而已。雖然大明帶著南蠻人打破了德川幕府營造的鐵屋子,但是房間內的日本人隻是睜開眼撇了外麵一眼,就又開始慢慢的修補起這座被打破的鐵屋子來了。
對於吉川廣嘉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日本可不是他想要的國度。聽到了毛利秀就的問話之後,吉川廣嘉立刻整理了下坐姿,然後一本正經的向家主回道:“臣以為,眼下的上上策是立刻向大阪總督府投降,接受總督府下達的一切命令,則幕府軍也就再無借口攻打本家了。”
吉川廣嘉此言一出,頓時令禦殿內的毛利家臣們嘩然了起來。就連他的父親也立刻向他訓斥著,讓他閉嘴,接著又向家主請罪道:“吾兒畢竟年輕,對於世事還是不夠了解,家主還是不要將他的話當真了。這等國家大事,還是應當由閱曆豐富的家老和家主定奪才是,年輕人終究還是火候不足的。”
毛利秀就原本還想繼續追問,這吉川廣嘉的下策是什麽,但是看著家臣們的情緒,吉川廣正的護子之情,也就揭過不提,向其他家臣詢問了下去。
不過之後的諸位家臣,就再也提不出同福原貞好、吉川廣嘉不一致的想法來了。這場會議足足開了五個多小時,直到眾人都餓的饑腸轆轆了,毛利秀就才總算是有所決定。他一邊令福原貞好出麵聯絡四海貿易公司在長州的代表,請求對方從中轉圜。一邊則令山本又兵衛、熊穀元直主持下關和廣島的防禦工作,以防止幕府軍和九州聯軍突入到長州藩的腹心。
這場會議雖然勉強得出了一個結論,但是這些毛利家的家臣們離去時都是心事重重,顯然他們並不認為家主的決定能夠解決眼下本家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