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710章 首鼠兩端
南褚轉念一想,終於反應過來了,原來對方居然把自己看做了活的證據。明白過來的他,心裏頓時燃起了怒火。
“首鼠兩端,唯利是視。這些成吉思汗的子孫,確實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南褚心中不由閃過了這樣的念頭。
在他看來,為了統一草原諸部,麵對大清的威脅下,還要對名義上臣服於自己的部族進行攻伐的林丹汗,已經算是蒙古大汗中較為短視的了。
但是林丹汗起碼還有著統一草原諸部,恢複蒙元帝國的大誌向。而在林丹汗下落不明之後,這些察哈爾的那顏們卻連這樣的誌向都沒有了。他們隻想著個人的利益有沒有受到損失,全然不顧這樣的朝秦暮楚,會讓蒙古諸部進一步失去在明清之間的周旋空間。
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之後,不管是大清還是明國,誰還會繼續讓這些那顏們去控製自己的部眾呢?而且就算是這些那顏們直屬的部眾,一旦看破了他們的虛弱和無能之後,也會進一步的撇開他們,直接向明國或是大清效忠了吧。
如果是在過去,南褚一定會為這些蒙古那顏們的表現喝上一杯,因為這樣無能而短視的蒙古那顏,是無法領導蒙古諸部重新統合成一個草原王國的。
憑借著大清的武力威脅加上外交手段,他有足夠的信心讓蒙古諸部一個個的並入到大清,而再也無法成為一個獨立的政治團體。
但是在當下,他卻寧可蒙古諸部能夠出現一兩個有遠見的英雄人物把蒙古諸部統合起來,從而破壞掉大明對於蒙古諸部的同化策略。
對於大清來說,蒙古諸部能夠以一個個部族個體並入到大清,拓實滿人的執政根基,以滿蒙一體去統治人口億兆的漢人,那麽自然是上上之策。
當然,自從明人似乎開了竅一樣,同滿人爭奪起對漠南蒙古諸部的控製權之後,這個上上之策對於滿清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了。
那麽退而求其次,便隻能希望蒙古人中再出現一個類似林丹汗的人物,擁有恢複蒙元帝國的野心,還要具有一定的才幹和號召力,從而帶領漠南蒙古諸部反抗明人的統治。
這樣一個獨立的蒙古政治勢力,雖然同樣對大清統禦蒙古諸部造成了威脅,但是在明國國勢越來越強的今天,起碼雙方還能抱團取暖,一起對抗大明的政治壓迫。
對於滿人來說,最壞的一種局麵就是眼下的局麵。蒙古那顏們對內爭鬥不休,對外則毫無抵抗之能。他們隻能看著明人一步步的把這些蒙古部族吞並吸納,變成明國力量的一部分。
失去了獨立的漠南蒙古勢力之後,大清就變成了一隻關在籠中的飛鳥,再也無法飛出遼東這個巨大的鳥籠。如南褚這樣的聰明人已經能夠預見到,一旦大明從天災人禍中完全恢複過來,就是破開鳥籠抓鳥的時節了。
然而對於明人的囚籠策略,大清卻絲毫沒有辦法。北麵是一望無際的深山老林,東麵是大海,這樣的地形已經束縛住了大清向北、向東發展的可能。
西麵的漠南草原和南方的遼西走廊,在它們的後方就是明國富庶的關內地區。隻有通過這兩處地方衝入關內,大清才能夠削弱明國的力量以增強自己的力量。
雖然天命汗把遼東的明軍差不多消滅殆盡,但是憑借著龐大的人口和富饒的國土,明人以最短的時間重新組建編練了遼西軍鎮,並建立了寧錦防線,從而擋住了滿人從遼西走廊南下的可能。
故天聰汗登基之後,便試圖別開蹊徑,從漠南草原繞道南下,從而避開明人苦心經營的寧錦防線。而且也可借此籠絡漠南蒙古諸部,邀請他們一起去劫掠明國,從而把蒙古人和滿人深深的綁在一起。
然而這一偉大的設想,卻被剛剛登基的明帝給破壞了。一個原本跟帝位無緣的皇弟,因為天啟的病逝而意外的登上了大明皇帝之位。
這位看起來不過還是少年的大明皇帝,居然敢帶著明國那些未經戰陣的關內兵跑來和攻入薊州的大清兵對決,絲毫不擔心再來一次土木堡之變,讓他成為大明第二個被俘的皇帝。
大明終究是太大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哪怕大清兵都是百戰精兵,也擋不住源源不絕調上來的大明軍隊。被皇帝親征激發起士氣的明軍,最終還是將清軍趕出了薊州。
這一仗的失利,對於大清來說,最大的打擊不在於戰爭中和撤退中遭遇的兵將損失,而是繞道漠南草原入關劫掠戰略的破產。
蒙古諸部通過這一仗發現,明國並沒有虛弱到可以讓他們隨意破關劫掠內地。相反的是,大清根本沒有能力在明國的邊關久呆,因此清軍攻破大明的邊關撤離之後,明人倒是可以從容的對他們這些協助清軍入關的部族進行報複。
蒙古人終於反應了過來,這不是白狗吃食,黑狗遭殃麽。隨著大明擴大對於草原的日常貿易之後,蒙古人對於滿人的劫掠邀請就更沒什麽興趣了。
而隨著滿清對於漠南蒙古諸部的政治攻勢受挫,明人對於蒙古諸部的拉攏成果卻在突飛猛進。當林丹汗被清軍襲擊失蹤之後,明人更是借此同蒙古諸部簽訂了兄弟之盟,從而建立起了一個遮蔽漠南草原的北方防線。
南褚心中不斷的閃過這些念頭,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明白了,這一次借助袞楚克台吉被殺之事煽動起的叛亂,恐怕已經是功敗垂成,這些目光短視的蒙古那顏們再一次轉回到了大明的立場。
南褚思緒百轉之後,終於心平氣和的向著對方再次勸說道:“諸位那顏,反複無常乃是小人的行徑,難道你們真的以為,把我抓起來之後,明國的朝廷就能放過你們了?
你們這麽做的後果就是,把明國和我大清都一起得罪。驅逐明國的袁總督在前,綁架我大清的使者在後,我看不管是明國還是我大清,恐怕都容納不下這等反複無常的小人吧?”
南褚的話頓時引起了幾位那顏的憤怒,德森金旺拍了拍手讓同伴們安靜了下來,輕輕咳嗽了幾聲後,方才開口說道:“南褚使者何必出言傷人,哪怕你罵的再厲害,事情也已經無可挽回了。你如願意束手就擒,我願在朝廷天使麵前保住你的性命,你看如何?”
南褚的目光注視著對方,好久才回道:“你們就這麽有把握說動城內的軍將?自古以來,哪有軍隊叛亂之後還能走回頭路的,你們願意反正,那些將士們也能同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城內軍隊除掉莫日根的部下外,好像還是我們手中的軍隊更多一些,你們難道真的打算要和我們來一場內鬥嗎?”
德森金旺有些可憐的看著南褚說道:“除了這座院子裏的士兵外,已經沒有什麽你們的軍隊了。
章嘉活佛的確不是一個人來的,察哈爾部的少主人額哲也來了。前天晚上這個消息在城內傳開之後,昨日軍中許多將士已經出城向額哲宣誓效忠了。
難道你還沒發現嗎?泰鬆公主的部將今日也大多沒出現在這裏,你覺得他們會去哪裏?”
南褚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不過他還是強自鎮靜的說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泰鬆公主的部將在叛亂中可是出了大力的,他們跑去向額哲效忠,難道就不怕被明人扣下問罪嗎?”
德森金旺搖了搖頭說道:“袞楚克台吉終究不過是泰鬆公主的夫婿,額哲可是泰鬆公主的親侄子,也是察哈爾部的主人。對於額哲來說,這些部將算是他的嫡係部眾,他自然是要出頭庇護他們的。
所以昨日額哲已經對出城拜見他的將士們承諾,此次叛亂隻算在袞楚克台吉一人身上,隻要願意同袞楚克台吉進行切割的,都可視為被脅迫的受害者。
唔,泰鬆公主的部將們算是被你們蒙蔽了,因此他們自然是叛亂的受害者而不是參與者。奧,除了南褚使者之外,你們若是現在站過來我們這邊,也可算是被脅迫參與叛亂的受害者的。”
德森金旺突然轉頭對著站在南褚身邊的蒙古將領們說了這麽一句,頓時讓這些原本已經對未來絕望了的將領生起了一線希望,位於角落中的幾名將領下意識的挪動了腳步,遠離了南褚這邊。
德森金旺看著這些情緒波動的將領們,不由又追加了一句,“若是等額哲同朝廷天使入了城,你們可就沒機會改變立場了,你們真打算跟著南褚使者一起赴死麽?”
德森金旺的話音剛落,連同剛剛那幾位挪動腳步的將領,又有數人快速的走到了德森金旺等那顏的身後。南褚身邊一時隻剩下了四、五人,就連叛亂開始後一直跟隨在南褚身邊的哈撒兒都轉動著眼珠,不知道在想什麽。
南褚看了看左右,不由氣急而笑的說道:“哈撒兒,你們若是想要過去,不妨趁早。我倒要看看明人是不是真能容的下你們…”
哈撒兒掙紮了半天終於沒敢起身,他這些天為南褚辦事太過賣力,直把自己當做了袞楚克台吉的繼承人,因此得罪了不少那顏和軍中將士。他覺得自己要是站過去,就算明人肯放過他,那些那顏和軍中同僚也會把他交代出來,拿他當叛亂的主謀處置。
“大人說笑了,我哈撒兒鐵骨錚錚的蒙古漢子,為了給台吉報仇才起的兵,豈能被人三言兩語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