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665章 獵鹿槍
當嶽托交代完了新的防禦計劃之後,一幹滿人將領才從北鎮的總兵衙門大堂內退了出去。看著部下們都離開之後,濟爾哈朗這才回頭想要同嶽托聊一聊,順便問一問沈陽的狀況。但是他一回頭就嚇了一跳,剛剛還神采奕奕交代軍務的嶽托,此刻卻臉色發白,一隻手不停的揉著自己的肚子。
濟爾哈朗馬上上前緊張的問道:“嶽托貝勒你怎麽了?是不是什麽地方不舒服,要不要給你叫個大夫來看一看…”
坐在椅子上的嶽托伸手緊緊抓住了想要回頭叫人的濟爾哈朗,深呼吸了一口氣方才說道:“不要叫,這些日子時常如此,汗王讓禦醫給我看過,並無什麽大礙。禦醫給我開了藥方,我回去讓人煎一副,吃了就沒事了。這點小事還是不要外傳了,免得下麵的將士軍心浮動,這仗就更難打了。”
濟爾哈朗隻是略一思索,便明白嶽托說的乃是正理。此次明軍的動靜非比尋常,事實上自從義州之戰後,原本在野外看到滿人就逃亡的明軍士兵就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們現在都敢於停下來看看滿人的人數和裝備,並觀察一下對方的動向才慢慢轉身跑路。
而以前看到明軍士兵就好像獵犬看到野兔一樣不管不顧衝上去的滿人,在經曆了同明軍無數次的衝突之後,現在也漸漸懂得先看一看明軍人數的多寡,再決定要不要挑起衝突了。
雖說沈陽和北京在數年前達成了一個和平約定,但是在醫巫閭山及附近地區的小股部隊衝突卻從來沒有停息過。北鎮和義州的將領,都在試圖把對方的軍事部署看的更清楚一些,並屏蔽掉對方斥候對自己這方的偵查。
這也使得,當錦州和金州等地風平浪靜的時候,義州和北鎮之間卻始終保持著低烈度的武裝衝突。沈陽和北京幾乎都對此視而不見,雙方雖然時常互相抗議對方的挑釁行動,但卻都沒有去約束自己的軍隊避免衝突,也沒有把衝突事件升級的念頭。
沈陽和北京似乎都把這種小規模的衝突當做了了解對方軍隊戰鬥能力的一個窗口,通過每一次的衝突結果來評估對方軍隊的士氣、戰技和技術裝備狀況,從而讓本國軍隊進行有針對性的訓練。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延長,這種衝突慢慢開始變得勢均力敵了。就連滿人中最為好戰的巴圖魯,在遇到人數相差不大的明軍部隊時,也大多選擇跟蹤對方的行蹤,而不是直接上前邀戰。
北鎮前線出現的這種變化,也是黃台吉冒險接受範永鬥建議,用金融手段快速斂財,好為軍隊提升裝備的原因之一。
努爾哈赤雖然開創了八旗這一嶄新的武裝集團製度,但是八旗作戰的根本方式,還是源自他在李成梁麾下作戰中汲取的明軍作戰理念。
以精銳士兵衝陣,普通士兵緊隨其後,衝破敵軍一點,引起敵軍全線潰敗後,便是不斷的追殺潰兵,使之難以再重新集結起來。八旗的精銳,自然是指那些膽大心細,武藝嫻熟的老兵了。但是除了這些老兵的勇氣和武藝之外,最重要的還是這些老兵的裝備也比一般的士兵要好的多,甚至於連明軍將領的武器裝備都不及他們。
在肉搏戰為主的時代,精良的鎧甲和武器,便意味著這些老兵在戰場上比別人多了不少活命的機會。畢竟在混戰中,大多數士兵最多也就能夠向著敵人砍出1-3刀,若是砍不死對方,那麽自己就要被對方砍死了。
八旗的鎧甲武器雖然一開始來自對明軍的繳獲,但是當後金攻下了沈陽之後,便看不上明軍官坊打造的粗製濫造之貨,開始自己打造武器鎧甲了。在這種局勢之下,組織、訓練、裝備、戰略戰術皆不如八旗的明軍自然也就變得畏敵如虎了。
而當崇禎登基之後,整編軍隊,設立總參謀部和後勤部,並對官坊進行了全麵的改造,明軍的麵貌終於有了一個很大的改觀。特別是大明開啟了工業化進程之後,大明軍器監打造的各類武器終於有了一定的質量保證。
相反,對於沈陽來說,因為張家口通敵案導致失去了來自山西的精鐵來源之後,便不得不從四海貿易公司和朝鮮進口劣鐵。本就是手工作坊式的沈陽鐵匠鋪,出產的武器鎧甲質量就更是下滑了一個水準。
當雙方的士兵裝備水準差距不大時,士氣、訓練、組織度和後勤供應,就成為了兩隻軍隊較量的核心。訓練、組織度和後勤供應,說到底都是取決於一個國家的社會生產力水準。
建州女真從努爾哈赤時代起,其社會生產力都是極為低下的。隻不過努爾哈赤依靠壟斷了人參、貂皮等遼東特產,才積攢下了大量的財富,為自己的部下裝備了精良的鎧甲和武器。至於訓練和組織度方麵,建州女真雖然已經開始定居,但並沒有放棄漁獵活動。
八旗的基本戰鬥單位牛錄,一開始便是圍獵小隊的意思。也就是說,建州女真因為其落後的社會生產力,反而比大明的農村保持了更多的集體生活。這種自小養成的集體生活習慣,使得建州女真更適宜於軍隊這種組織生活,他們也更容易服從於軍隊的紀律。
而大明這邊推動了農村改造,在北方實施大隊-公社製度之後,同樣也在改變著北方農民的生活習慣。小學-中學的教育體係,工業化的工廠礦場,都正一步一步的把大明百姓納入到一種集體生活當中去。
相比起建州女真的原始集體主義,這種源自工業文明的集體生活顯然更有目的性和組織性。通過了這十年來陸續實施的義務兵役法,野戰軍內部基本已經淘汰了舊軍戶和衛所提供的不合格兵員,取而代之的是大量體格勻稱,老實膽怯的北方農民。
這些吃苦耐勞又服從紀律的士兵,加上陸軍軍官學校培養出來的軍官們,正迅速轉化著大明百姓對於軍隊的刻板印象。駐守義州的第十一野戰軍,更是有著盧象升等一批參加過海外軍事行動的高級將領,他們對於戰爭的熟悉程度,並不弱於嶽托、濟爾哈朗等滿人將帥。
爭奪醫巫閭山各山口要道的戰爭,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其實未嚐不可視為初具工業意識的大明軍隊和中世紀最強武力的一次交鋒。
這場戰爭的初期,明軍以臼炮等新式裝備輕易的獲取了清軍的上風。但是隨著嶽托對防禦戰術的調整,明軍前期取得的優勢頓時被削弱了。
不過這種戰場上的變化很快就被明軍的下級軍官們注意到了,他們很快就把這種狀況寫成了書麵文字匯報到閻應元麵前。
閻應元隨即召集了自己的參謀軍官們對此進行了討論,他對著這些參謀們說道:“從目前來看,臼炮和火槍在攻打固定的堡寨作戰中,的確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甚至於對清軍的埋伏作戰裏,臼炮也能發揮意外之功。
但是臼炮還是有著一些缺陷的,比如當堡寨采用黃土覆蓋城牆時,臼炮的殺傷力就會急劇衰減。另外臼炮的射程過近,使得對方同樣可以使用小型火炮阻止我軍把臼炮設置在理想位置上,從而極大的削弱了臼炮的攻擊力。
另外,現在清軍派出了二、三十隻小部隊,深入到了山區的密林地區,從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越過了山頭,對我軍的後方堡寨和兵站發起了襲擊。
清軍的這些小部隊應當都是獵戶出身,他們極為熟悉山林生活,根據和他們遭遇後活下來的幸存者描述。這些清兵身穿輕甲,身手極為敏捷,在陡峭的懸崖上也能如履平地。
他們遇到我軍的小股部隊時,隻要人數不超過其三倍就會主動發起進攻,多以遠程弓箭開始射擊,當我軍失去抵抗能力之後,方才近身肉搏。這些人的射擊技藝極為出色,能夠在6、70米的距離上輕易射中目標。
我們現在使用的步槍超出45米就很難擊中目標了,因此如果沒有足夠的火力,在這樣的對射中基本難以占據上風。這對於士兵的士氣打擊很大,甚至有些士兵開始失去了對於步槍能否殺敵的信心…
以上這些就是從前線傳回的消息,現在我想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遏製住清軍的這些策略?”
對於閻應元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參謀軍官們倒是立刻提出了解決辦法,那就是把3斤炮、6斤炮拆除運到山上,先用這些小型野戰炮控製清軍堡寨內的火炮,然後再以臼炮抵進射擊。
對於後一個問題,參謀軍官們除了修改兵站位置,增加巡邏隊伍,並增強聯絡方式之外,對於這種小規模部隊的衝突作戰,一時難以提出更有效的戰術來。
直到一位來自南京陸軍軍官學校的實習參謀怯怯的向閻應元建議道:“…其實我們可以試著用獵鹿槍對付他們。”
雖然這名年輕參謀的聲音快要淹沒在了眾人的討論聲裏,但閻應元還是耳尖的聽到了。他於是舉手讓眾人先安靜了下來,這才對著這名實習參謀問道:“什麽獵鹿槍?”
這名年輕參謀連說帶比劃的,很快就向閻應元解釋了獵鹿槍的由來。自從台灣被大明收複之後,台灣豐富的鹿群就成為了大陸移民最容易獲取的財富。
鹿的全身都是寶,特別是整張的鹿皮價值極為高昂,是日本貴族最為渴求的製甲材料。但是想要獵取一張完整的鹿皮,也是極為艱難的。
更何況移居台灣的大陸移民並不都是獵戶出身,他們捕獵鹿群除了挖陷阱之外,就是采用火槍。想要用火槍狩獵鹿群,就得跑到距離鹿群極近的地方。
但是鹿這種生物膽量很小,稍有風吹草動就四處逃亡,獵人很難接近它們。因此不少人就開始在火槍上動腦筋,試圖增加火槍的精準度和射程。
江南製造局的火槍因為競爭不過北方的軍器監,因此就試圖把自己的火槍推銷給這些台灣的獵鹿人。為了增加精準度,他們開始研究子彈離開槍口之後的飛行方式,甚至還去請教了伽利略等科學院的院士。
1520年,德國紐倫堡的鐵匠戈特已經發明了直線式線膛槍,也即來複槍。意大利則發明了螺旋形線膛的槍支,可使彈丸在空氣中穩定地旋轉飛行,提高射擊準確性和射程。隻不過來複線製作成本高和從槍口裝填彈藥不便,所以很多士兵並不喜歡使用這種槍支。
了解了膛線的作用之後,江南製造局一名工匠出身的工程師終於研究出了在槍管內刻畫螺旋膛線的方法,從而研製出了一種刻有兩條螺旋膛線,射程可達150米的獵鹿槍。
這種獵鹿槍一經推出,就獲得了獵戶的歡迎,雖然裝填困難了些,但是精準度卻大大提高了。
聽完了這位年輕參謀的解釋之後,閻應元隻問了一句:“這種槍什麽地方有?”
“江南製造局在北京有一個辦事處,他們那裏應該有吧?”年輕參謀不確定的說道。
閻應元揚了揚眉毛說道:“好,現在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去北京弄一批獵鹿槍來。如果確實好用的話,我會建議總參謀部明年將這種槍械加入采購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