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641章 南京二
雖然沐天波帶著自己的家將,但是在中軍都督府門前,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讓隨行的參謀出麵,並沒有拿出自己的國公身份開路。
南京中軍都督府門前的軍將雖然一向目高於頂,不過卻也不是不懂看風色的笨蛋。沐天波等數十人從北京前來公幹,一出口就是要拜見南京守備,看著這幾十名彪悍的騎手,這些軍將也清楚一定是某個北京的貴人南下公幹來了。
因此守門的軍將倒是客客氣氣的請他們在門外稍後,這邊就有人拿著對方遞交過來的公文進去匯報了。
在門外等候時,沐天波倒還有閑暇觀望著這國初的舊都風貌。不過他看了數眼之後,心中就不由有些惻然起來了。位於洪武門禦道西側的五軍都督府,也許當年的確是威嚴十足的衙門,但是到了今天卻是滿目瘡痍,不少牆頭連野草雜樹都長了出來。
他們所站的地方還好,稍稍遠離道路的地方都已經變成一片草地了。這種荒涼和殘舊的景象,不由讓沐天波皺起了眉頭。他不由對著身邊伺候的老軍問道:“這裏畢竟還是軍中辦公的衙門,為何不派人將周邊打理一番,難道撫寧侯他們就在這樣的地方辦公嗎?”
這名老軍陪著笑說道:“貴人說笑了,侯爺他們怎麽會在此辦公,有事就在家中辦了。貴人大約是第一次來南京公幹吧?否則就不會跑來這裏了。”
沐天波頓時驚奇的向他問道:“南京守備府不在這裏?可是京城那邊沒說過守備府已經搬家了啊?”
老軍看了看左右,發覺沒人注意自己這邊,就不以為然的說道:“南京守備府自然還在此處,但是我們南方和北方不同,不是官就衙門,而是衙門就官。
以前曹公公掌管南京守備事務的時候,這南京守備府就在鎮守太監府中辦公。眼下曹公公不在了,這南京守備府自然也就挪到撫寧侯府上辦公了。
至於此處,不過是擺放了些檔案文書罷了…”
沐天波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但是他也還是熬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向這位老軍追問為什麽南京這邊會如此辦事。
這位老軍倒是真的沒有說謊,不一會一名中年書吏就拿著公文走了出來,這名書吏連公文都沒敢拆開,他把公文還給沐天波的隨行參謀後便滿麵微笑的拱手說道:“還請幾位大人挪一挪腳,前往撫寧侯府遞交公文,小人這邊可接待不了北京來的貴使…”
沐天波也無意為難這些底層的小吏,示意隨行參謀拿回公文後便轉身前往了撫寧侯府。不過這樣碰了一個閉門羹,讓沐天波心中頗有些不快。
到了撫寧侯府門前,沐天波不知怎的起了一個心思,隻令自己的隨行參謀上前遞交公文,不許他透露自己的身份。撫寧侯的門子可比五軍都督府的軍將們有氣勢多了,即便是北京南下公幹的軍官,人家也沒放在眼中。
看著這位參謀不懂規矩,便連個話語都沒,就把公文丟還給他,將他打發了出來。
聽到隨行參謀的回報,沐天波的心裏是真有些惱了,他決定等見了撫寧侯,非得好好說上他幾句不可。於是這才讓家將拿著自己的名片去叩門。
不過很快家將便拿著名片返回,臉色頗為奇怪的對他說道:“小公爺,撫寧侯確實不在府內,說是今日在眉樓宴請賓客,下午就出門了。”
沐天波下意識的問道:“眉樓?那是什麽地方?他宴請的是誰?如何連公事都不顧了?”
“回小公爺…”
聽了這名家將的解釋,沐天波終於怒了,“這個混蛋大白天不在衙門辦公,反而跑去逛妓院?老子堂堂國公都不敢這麽幹,區區一個侯爺就敢如此放肆。去打聽打聽,這眉樓究竟在什麽地方,老子倒要看看這南京城的勳家到底有多放肆…”
隨行參謀中的許文衝一把拉住了沐天波坐騎的韁繩,對著他說道:“小公爺息怒,小公爺現在打算以什麽身份去眉樓?您現在可沒交接公務,可沒權力去責罰撫寧侯,要是鬧將了起來,我們這幾十人可對付不了執掌南京軍權的南京守備啊。要是被對方倒打一耙,那咱們可就要丟人了。”
“區區一個侯爺難道還敢反了不成?我就不信他敢調動軍隊來對付我…”沐天波雖然口上不服軟,但卻沒有再催動馬匹。
許文衝見狀,便立刻繼續勸說道:“也許撫寧侯沒這個膽子,但小公爺畢竟有皇命在身。如果處置不了撫寧侯,他這地頭蛇一心於我們為難,咱們這後麵的公務恐怕就辦不下去了啊。”
沐天波看了一眼鬼鬼祟祟躲在門房偷看自己這些人的撫寧侯府門子,終於恢複了幾分理智問道:“那麽你的意思是?”
許文衝放開了韁繩,對著沐天波拱了拱手說道:“能和小公爺對接的也不是南京守備一人,咱們可以去見參讚機務的南京兵部尚書,然後讓尚書大人召集南京守備、南京協同守備、南京錦衣衛指揮使交辦公務,如此小公爺就有了名正言順整頓南京軍務的權力。今晚,正好用來給小公爺立威。”
此時的南京兵部尚書是四川長壽人陳新甲,其與楊嗣昌交好,為人頗有才幹。當黔國公沐天波找到他府上時,他也才從衙門剛剛歸來。
沐天波此時也沒剩下多少耐心,隻是一心想要好好整頓下南京軍隊的紀律和勳貴的風氣,因此和陳新甲稍稍交談了幾句,便拿出了公文,表示要遵照皇帝的指示,召集南京兩位守備商議軍務之事。
陳新甲聽了也是一驚,他馬上勸說道:“小公爺不必如此著急,今日天色已經晚了,不如我先替小公爺安頓下來,待明日…”
沐天波不耐煩的打斷他說道:“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也。尚書大人,現在北方旱情嚴重,災民朝不保夕,每過一天就要多死數百人。
我受陛下重任而來,豈敢為了個人之事耽擱時間。還請尚書大人發出命令,將兩位守備召來,讓我將陛下的命令先交代了下去吧…”
陳新甲雖然已經感覺到對方有些來者不善的意思,但是他才來南京不久,和南京的勳貴們並沒有什麽交情,自然不會為了這些勳貴去得罪代表著皇帝而來的沐天波。
更何況,作為大明開國的國公,黔國公府還是唯一握有兵權而沒有衰敗下去的公爵。雖說此時大明勳貴領袖還是英國公府,但是英國公可不是開國公爵,在地位上還是差了黔國公府一線的。
在黔國公府交出了雲南這塊地盤之後,不管是不是沐家自己自願獻出的,皇帝都會優待這一任的黔國公沐天波,以防止旁人說閑話。
因此,這些年來返回北京的黔國公府,倒是差不多壓住了英國公府半個頭,深得皇帝的寵幸。這位沐小公爺如果想要為難一下南京的勳貴們,還真沒文官們什麽事。
不過陳新甲雖然發下了命令,也隻是召來了南京協同守備,至於另一位南京守備卻遲遲未到。顯然和陳新甲同一級別的撫寧侯,並沒有將他的命令放在心上。
沐天波看了看房間內的自鳴鍾後,不由冷冷說道:“都已經六時多了,撫寧侯既然不來,那麽我們也就不用等他了,待到明日再單獨傳達給他好了。陳大人、李守備,我這便給你們讀一讀陛下的詔令…”
臨淮侯李祖述卻是勳貴中難得的老實人,聽完了沐天波念完的詔令之後,他頓時有些犯難的回道:“回小公爺,整頓軍務,護衛征糧隊下縣,這些可都要撫寧侯點頭才行,軍中的名單賬冊可都在他府上…”
沐天波頓時怒了,“國家自有典章,一切公文檔案都必須收藏於府庫,豈能私自帶回家中?撫寧侯眼中還有沒有朝廷律法了?”
吃沐天波這一嚇,臨淮侯頓時有些結巴的說道:“這,這,我來之前,南京的衙門就已經是如此行事了,陳尚書應該也知道吧?”
一旁保持沉默的陳新甲趕緊否認道:“本兵隻知道撫寧侯很少前往五軍都督府理事,但是這把公文檔案拿回家去處理,還是第一次聽說。撫寧侯和本兵共同執掌南京軍政,本兵怎麽可能去打聽這等事情。”
臨淮侯楞了一下,也就閉上了嘴,不再替撫寧侯分辨了。沐天波看了看兩人,於是便說道:“也罷,這事便等明日見了撫寧侯,看他如何分辨。
不過我今日入城之後,見到軍中將士在街上散漫而行,這恐怕不合軍規。此時既然已經入夜,不如就請尚書大人和李守備同我一起巡視城中軍營,看看營中將士有無違令夜出的,也好讓我心中有個數。”
臨淮侯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他轉而看向陳新甲,希望這位兵部尚書能夠出麵轉圜。這個時候去巡查軍營,那可真是要捅出窟窿來了。
陳新甲此時卻有些吃不定了,他難以確認,這到底是沐天波的一時興起,還是皇帝的指示。前者他倒是可以攔一攔,但要是後者,豈不是把自己同這些軍將們幫在了一起,陳新甲可不覺得他同這些武人有這麽大的交情。
思索了許久,陳新甲避開了臨淮侯求救的目光,向沐天波附和道:“那就按照小公爺的意思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