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573章 柳如是論政
暮夏的夜裏,雖然知了還在賣力的歌唱,但是晚上已經有了絲絲涼風吹過,帶走了京城一日積累下來的暑氣。
柳如是穿著一身素衣,雙手提著一個食盒向著後院內的書齋走去,正打算給錢謙益送一碗自己親自熬製的冰糖蓮子百合湯,為他去去火氣。
這兩日裏,一直保養甚好的錢謙益不知怎麽回事,連嘴角上都長起了燎泡,看起來是心火過於旺盛的緣故。錢謙益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對她卻是極為寵愛,柳如是自然是要心疼一下的。
不過她才走到書齋門口,便聽到了錢謙益氣急敗壞的咒罵聲,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一向溫文爾雅的錢謙益發這麽大的火,因此不由停下來猶豫了一下,想著是不是應該遲一點再過來。
但是站在台階上的親隨,看到柳如是的到來,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趕緊跑過來接過了她手中的食盒說道:“還請柳先生進去勸勸,老爺回府之後發脾氣發到現在,現在誰也不敢進去觸黴頭了。”
原本還有些打退堂鼓的柳如是,此刻卻膽大了起來,她撇了一眼這位錢謙益身邊最信任的親隨,不由溫柔的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勸個什麽勁,我都不知道老爺在外麵遇到了什麽事,這樣怎麽勸說啊?”
這位親隨毫不猶豫的說道:“還不是因為夏先生在河南府搞的那些事連累了老爺,現在外頭那些讀書人都把矛頭指向了老爺,見天的在報紙和茶館編排老爺的不是,這不就讓老爺上火了麽…”
聽完了這位親隨陸陸續續講述的內容,柳如是心裏終於有利一些想法,於是便對著這位親隨說道:“好吧,我且進去試試,看看能不能讓老爺放鬆下來。”
在這位親隨的千恩萬謝下,走到書齋門口的柳如是從他手中取回了食盒,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誰,我不是說過了麽?這裏不需要人伺候,趕緊給我滾。”雙手按在案幾上的錢謙益連頭都沒回,就氣勢洶洶的嗬斥了走進房內的人。
“老爺真是好大的官威,不過這裏可不是文華殿,老爺至於對著我們這些下人發這麽大的火氣嗎?”
一個清冷柔軟的女子聲音傳入了錢謙益的耳中,頓時讓錢謙益驚愕的轉過了身來,看著身後的女子說道:“如是,你怎麽過來了?”
柳如是快步走到一邊的茶幾邊,將食盒放在了茶幾上之後,便低著頭委屈的說道:“妾身看老爺這兩日火氣甚大,因此今日特意熬了一碗甜湯過來,給老爺降降火氣。不過看來老爺不是火氣大,是嫌棄妾身擾了你的清淨,妾身這是自作多情了。老爺也不必發火,待妾身放下甜湯就走…”
錢謙益趕緊上前拉住了轉身想要離去的柳如是,向她賠了好半天不是,才將這位嬌媚的小夫人哄得開心了起來。
柳如是坐在錢謙益的腿上,親手喂著錢謙益喝完了甜湯,看著氣氛漸漸融洽了下來,才若無其事的向他問道:“老爺這兩日如何這麽大火氣?難道是內閣中有人跟老爺不對付了?”
錢謙益不疑有它,順口就將心裏的煩惱吐露了出來,“那倒不是,都怪那個夏允彝,在河南府搞的事引起了士紳們的不滿,天天往朝廷上書指責他。
可人家有陛下在後麵撐著,我能拿他怎麽辦?我不過是遵照陛下的指示,維護了他,卻不料那些士紳和讀書人就將矛頭對準了我。說我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蒙蔽聖上的奸邪小人。還有人將我比作口蜜腹劍的李林甫,說什麽一錢在朝,萬馬齊暗…”
聽著錢謙益如一個小孩子一樣向自己訴苦,柳如是也未嘲笑於他,隻是摟著他的脖子安靜的傾聽著,好歹將錢謙益的煩惱和擔憂聽了個明白。
柳如是轉著靈動的眸子想了一會,不由捂著嘴吃吃的笑了起來。正在訴苦的錢謙益頓時有些不樂意了,“夫人如何也嘲笑起我來了。”
柳如是搖著頭說道:“妾身倒不是嘲笑老爺,實是想著老爺或許是上了陛下一個當呢。”
錢謙益楞楞的想了半天,還是茫然的說道:“有嗎?我怎麽沒一點感覺呢。”
柳如是輕巧的從錢謙益懷中鑽了出來,站在一旁背著手踱著步說道:“老爺難道忘記了,幾個月前你帶回的那張大明時報,上麵除了有你替夏先生辯白的文章外,還有一篇陛下親筆寫的短文。
我還記得老爺還向妾身炫耀著,說陛下將你比作了戰士,將那些腐儒比作了蒼蠅、蚊子。這篇文章這麽說來著:
戰士戰死了的時候,蒼蠅們所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但是戰士已經戰死了,不再來揮去他們。於是乎蒼蠅們即更其營營地叫,自以為倒是不朽的聲音,因為它們的完全,遠在戰士之上。
的確的,誰也沒有發見過蒼蠅們的缺點和創傷。
然而,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
去罷,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
現在想來,陛下這是替老爺向那些腐儒宣戰呢。再加上內閣之後又頒發了報刊書籍管理條例,自然更是讓老爺遭那些士人們痛恨了。
夏先生在河南府實施攤丁入畝和士紳一體納糧,說實話也是效仿徐儉吾大人在南直隸實施的均田均役之法的更進一步。士紳雖然痛恨,但是小民卻得到了實惠,因此此事也並不是一麵倒的批評之聲。
但是老爺讓內閣通過的報刊書籍管理條例,卻是得罪了天下士人。這些士人雖然大多是碌碌無為之輩,但此輩卻並非如此看待自己。在如今的大明,有名才能有利,即便不能科舉甲第,但是一朝名動天下,卻也能優遊四海,得到各地士紳豪商的另眼看待。
一介書生如何名動天下,不外乎確有才學,或是得到名士、名妓的青睞,又或是發了驚世之言。相比前兩者,後者顯然更容易做到。老爺你發布的這個管理條例,豈不是絕了人家的上進之途,他們不罵你,又該罵誰呢?”
在柳如是的提點下,錢謙益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不過他很快又有些狐疑的說道:“可就這樣就說陛下為我挖坑,是不是太過了些?陛下又如何能料到這些腐儒會將矛頭轉向我呢?”
柳如是停下了腳步,向著窗外的夜色看去,她看著模糊不清的夜景悠悠說道:“老爺的內閣首輔任期差不多也該到了吧,看起來陛下是想看看,老爺你這五年來到底在下麵積攢了多少人望,好決定是否讓老爺你繼任首輔之位呢。”
錢謙益的眉心頓時跳了跳,他趕緊伸手按住了眉頭,好一會才故作鎮靜的說道:“按照夫人的看法,陛下究竟是否屬意我繼續坐在這個位子上呢?”
柳如是依然沒有回頭,過了片刻之後才平靜的說道:“陛下的心思,我一介女子如何能夠猜測得到。不過,老爺隻需讓陛下看到,朝中除了老爺之外,其他人可未必願意替陛下去擋住這天下士人的唇槍舌劍,陛下自然會讓老爺繼續擋在他的前方吧…”
布哈拉汗國是一個半遊牧半定居的王國,雖然伊瑪目.庫裏是汗國少有傑出君主,其執政的28年,是布哈拉汗國少有的安穩發展時期。不過這依然沒有能改變,布哈拉汗國複雜的行政管理係統及中央政權過於軟弱及不健全的官僚機構,使得地方部族首領權力過大的局麵。
在伊瑪目.庫裏年邁體衰的今天,汗國的權力基本已經為諸王子所瓜分。在諸王子之下,才是負責國家財政的迪萬-伯吉,收集情報和管理汗的狩獵部隊的庫克達什,和負責相關事務的首相庫什-伯吉,這三位國家大臣。
也因此,當布哈拉汗回絕了葉爾羌汗的要求後,主張向葉爾羌開戰的王弟納狄爾.穆罕默德並沒有立刻帶著軍隊離開布哈拉,而是先處理了他不在布哈拉時的安排,以防備其他王子趁他不在時發動叛亂。
而在喀什噶爾和布哈拉之間的費爾幹納盆地,此時正是一個多民族定居的地區,盆地內的居民大多以耕種和商貿為生,以遊牧為生的部族已經不再占據主流了。
此時盆地內有四座主要城市,一曰安集延,東南至喀什噶爾五百裏。從安集延西百有八十裏為瑪爾噶朗城,又西八十裏為那木幹城,又西八十裏為浩罕城。四城皆濱近納林河,惟那木幹在河北。南北山泉支流會合,襟帶諸城之間,土膏沃饒,人民殷庶。
盆地內最多的民族還是烏茲別克人,烏茲別克人源自為波斯衛戍河中地區、花剌子模地區、呼羅珊地區的古拉姆突厥奴隸兵。是以他們是一個由葛邏祿人、察赤人、烏古斯人、卡拉吉人、阿兒渾人、伊美克人、康裏人、巴赫蒂亞爾人、欽察人等組成的一個民族。這一點倒是和建州女真很是相像,在不斷的戰爭中來自各個部落的俘虜最終形成了一個新的民族。
和布哈拉汗國不同,在明國幫助下重建了行政和軍事機構的葉爾羌汗國軍隊,花了50天便越過了阿賴山,輕鬆的奪取了沒有防備的烏茲根地區,建立了一個前進基地。但是這隻部隊很快便遭到了安集延兵的反擊,300多前鋒部隊被百餘安集延兵幾乎全殲,隻逃回了十餘人。
沙赫.巴茲伯克聽探子說安集延兵總數不過兩千,便決意自帶4千馬步兵前去迎敵,而讓馬守應在營地等待後續的3千人馬。自己這方幾乎多了一倍兵力,因此馬守應也未多想,便同意了這個建議。
但是一日之後,前去迎敵的葉爾羌軍就潰散了回來,連沙赫.巴茲伯克也被安集延人砍了腦袋。加上這些逃回的敗兵,營中也不過才2千不到,守營的葉爾羌兵將大懼,紛紛勸說馬守應撤離。
此時的馬守應倒是鎮定的很,他對著這些嚇破了膽子的葉爾羌兵說道:“那些安集延人多是騎兵,從大營到阿賴山尚有百餘裏,難道你們覺得自己能夠跑得過四條腿的牲口不成?恐怕大家還沒跑到阿賴山,就已經成為安集延人的刀下之鬼了。
安集延人和我們打了兩仗,你們可見他們允許有人投降了嗎?左右是個死,守在大營裏尚有柵欄可以抵擋騎兵的衝擊,還能和他們拚命。為何要跑出去,給別人白白砍殺呢?再說了,後續部隊這兩日內就到了,等他們到了,安集延人必然會退回去,以免被我們內外夾擊。到時我們是留是走不就安全多了嗎?”
在馬守應的力主下,營中的葉爾羌兵將終於安定了下來,決定跟著他堅守大營等待後軍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