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543章 開花彈
“…什麽?一發開花彈要4元。胡光翰你是不是昏了頭了,軍器監一發炮彈要價2石大米,你居然也敢答應下來。還每個月不少於1500發,一年不少於20000發,這一年的開花彈費用都能養活一個野戰團了。你回去告訴軍器監,把這筆訂單給我撤了。”
從隔間內猛然爆發出來的怒吼聲,頓時讓地圖室內作業的參謀們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向著茅元儀的辦公室望了一眼。
作為陸軍總參謀部的副總參謀長,茅元儀擁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不過他的辦公室可不像是總長孫承宗那樣,是武英殿側殿內單獨進出的獨立房間,而是從地圖室分隔出來的一小間。因此茅元儀若是說話大聲一些,便能傳到外麵的地圖室來。
地圖室內工作的幾位參謀們隻是望了茅元儀辦公室一眼,便習以為常的重新投入到自己手頭的工作中去了。因為他們已經聽了出來,剛剛辦公室內傳出的中氣十足的聲音,正是茅元儀本人。
站在茅元儀辦公桌對麵的胡光翰,雖然被茅元儀痛斥了一頓,但他還是鼓足勇氣對著上官解釋道:“可是茅副總長,我上周親自去靶場見證了這一款開花彈的威力,隻要能夠正確的掌握延時引信,起碼有一半的幾率在敵軍上空正確開花爆炸,即便敵軍沒有排成密集隊形,也能夠瞬間打亂敵軍的列陣…”
茅元儀聽了更是惱火的打斷了他說道:“什麽?還隻有一半的成功率。你知不知道,一枚開花彈的價格已經抵的上10枚實心彈了,你居然還隻有一半的成功率。20發實心彈我已經足夠打散對麵2個連隊了,為什麽還要購買這種不可靠的開花彈?”
胡光翰辯解的聲音更微弱了,“軍器監那邊說了,這隻是手工製造開花彈的報價。如果我們按照他們提供的數量訂購,那麽半年之後他們就能設計出一條專門製造開花彈的生產線,價格可以便宜一半。如果軍器監和文思院正在研製的大型水壓機能夠製造完成,那麽價格大約還能再降低一些,最終達到實心彈3倍的價格…”
茅元儀雙手在胸前交叉,然後看著他說道:“那麽你就去告訴軍器監,等他們將開花彈的價格降低到實心彈的三倍,我們自然會訂購這一款開花彈。但是他們休想用陸軍的軍費去研究新式武器,難道他們自己沒有預算的嗎?”
胡光翰還試圖再堅持一下,但是他剛剛開口說道:“可是…”茅元儀終於不耐煩的對他下令道:“立正,胡少尉。”“拿上你的文件,現在:向後轉…齊步走…立定…開門…齊步走…立定…關上門。”
看著胡光翰垂頭喪氣的站在茅元儀的門前,一名年長一些的參謀走過來好心的勸說他:“別再想了,現在各處都在要錢,茅副總長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用,怎麽可能會同意增加新式武器方麵的撥款。我看你要麽回去再和軍器監那邊協商下,要麽幹脆找海軍那邊分擔一些費用,他們可比我們的預算充分多了…”
胡光翰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邊向這位師兄道謝著,一邊轉身就跑了出去。片刻之後,他就跑到了海軍參謀本部的門口,找到了相熟的海軍參謀陳於王,向他訴說了手上這份訂單的麻煩。
本是蘇州世襲千戶的陳於王,之前和胡光翰一起報考了陸軍軍官學校,但是他因為一些失誤而沒能考上,於是幹脆又報考了海軍軍官學校,這次倒是考上了。從陸軍轉入海軍,對於陳於王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反正陸戰海戰他全不精通。不過他自幼讀書的經曆,倒是讓他進入海軍後輕鬆了不少。
而海軍的人才缺乏,也讓他畢業後輕易的進入了海軍參謀本部。就這點來說,他倒是蠻感激陸軍軍官學校沒有錄取自己的。胡光翰的請求,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麽大事,因此他很快就拿著對方遞過來的開花彈訂購單去找了自己的上司。
胡光翰正想著要等好久時,卻不料對方很快就跑了出來。這讓胡光翰極為失落的對陳於王說道:“難道你們海軍也不願意訂購嗎?看來我隻能去找軍器監…”
陳於王很是奇怪的看著他說道:“誰說我們不願意訂購,我的上官已經同意了,他讓我和你一起去軍器監看看,這開花彈什麽時候可以開始生產。”
胡光翰頓時有些驚訝的說道:“這可是一年8萬元的訂單,這麽快就能確定下來嗎?你到底有沒有匯報過開花彈的各項數據?”
陳於王有些不明所以,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說道:“是的,這是一年8萬元的訂單,可也就是一艘太湖號戰艦的價錢。如果開花彈真的有用,隻要在海戰中發揮一次效果,就算是保住了一艘戰艦,這一年開花彈的費用也就花的值得了啊。”
胡光翰頓時默然了,陸海軍雙方的關注點完全不同啊,也難怪陸軍總參謀部的同僚們對於海軍這麽看不順眼了。他稍稍退後了些,讓出了通道後,對著陳於王說道:“那麽我們現在一起去軍器監看看吧…”
崇禎十年十月,錢士升一案引起的波瀾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隨著各地官員對此事件的站隊,錢士升本人的公開認罪和向朝廷請辭,原本還有些支持錢士升的聲音也就此沉寂了下去,輿論開始一邊倒的批評錢士升所犯的那些錯誤,是不可以輕鬆放過的小過錯,而是對國家和百姓的犯罪。
原本還試圖為錢士升辯解的溫體仁一黨,眼見勢頭不妙,就轉而同錢士升做了切割,表示他們之前是受了錢士升的蒙蔽,才會替錢士升辯解。
惠世揚、倪元璐和返回京城的黃道周,雖然沒有如溫體仁一般落井下石,但是也不再試圖為錢士升進行辯解了。十月十一日,崇禎接受了錢士升的請辭,並令其歸鄉接受當地縣令的監視居住,算是暫時了結了這一案子。
三日後,錢士升悄悄離開京城,隻有惠世揚、倪元璐、黃道周三人前去相送。心灰意冷的錢士升並沒有同三人多說什麽,隻是喝了三杯悶酒,就起身匆匆離去了。
送別的亭子裏,惠世揚、倪元璐、黃道周看著滿桌一動未動的酒菜,也是大感鬱悶了起來。倪元璐的心裏最是不忿,沉默了沒有多久,便對著在座的兩人說道:“陛下這是不分善惡,隻論親疏啊。
錢抑之就算是犯了這些過錯,但是對於陛下還是忠心耿耿的。自陛下登基以來,他都是極力維護陛下權威的。
那李夔龍、孫之獬、崔呈秀、馮銓等人,都是昔日的閹黨餘孽,天下正人君子的死敵。可就因為他們整日逢迎陛下,反倒是得到了陛下的親近。這還有天理嗎?”
了解倪元璐性格的惠世揚默默不語,但是返回京城不久的黃道周卻有些聽不下去了,他皺了皺眉頭說道:“汝玉,不可口無遮攔。錢抑之固然是忠誠於陛下,但是國家法度就是國家法度,他的家人親族如此胡作非為,陛下若是不處置他,何以服眾?”
倪元璐頓時不服氣的回道:“陛下治理國家,難道不是依靠著我們這些士紳出身的官員嗎?像李夔龍、孫之獬、崔呈秀、馮銓這些人,除了逢迎拍馬之外,他們還能做什麽有益於國家的事情?
再說了,地方上的士紳之家,就是貧民的衣食之源。凡是地方遇到水旱,有司必定令士紳出錢粟,均糶濟饑,一遇寇警,又令其助城堡守禦,可見沒有士紳之家就不會有地方上的穩定。
《周禮》荒政十二,保富居一。現在把各地的災荒歸罪於士紳偷稅漏稅,令天下議其罪括其財,真的是善政嗎?當年秦皇、漢武都沒有用過這樣的手段,何況是今日之世?陛下以此而動搖國本,今後還會有誰來守護這大明的基業?”
黃道周終於勃然色變,他猛的起身對倪元璐正色說道:“汝玉,你可知何為先正己,再正人?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錢抑之一事,我們應當引以為戒,而不是借著這件事在背後非議朝政。否則,我們和李夔龍、孫之獬、崔呈秀、馮銓這些人又有什麽區別?
你說陛下好親疏,不好善惡。那麽你現在的想法又是什麽?看來陛下將你調離刑部,也不是事出無因。今日我還有事要辦,就先向兩位告辭了。”
黃道周說完便不顧而去,倪元璐也是臉色難看至極。一邊的惠世揚連續叫了數聲黃道周的名字,都沒能讓他停下腳步,也隻好就此放棄。
他正欲開口勸慰下倪元璐時,卻見對方也猛的站了起來,對他拱手說道:“在下酒意上頭,今日恐怕難以再和惠兄交談下去了,且就此別過,來日再敘。”
“汝玉,汝玉…”惠世揚站在台階上喚了兩聲,看著對方隻是舉手揮舞,就是不肯回頭,於是也就作罷。
惠世揚看著黃道周、倪元璐的馬車前後離去,不由又坐回了空蕩蕩的亭子裏。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了起來,腦子裏卻是在想著倪元璐剛剛說的一句話。
“是啊,陛下。你這麽摧殘士紳,今後這大明你又打算依靠誰來治理呢?”惠世揚看著自己杯中的殘酒,不由自言自語的輕輕說了一句,然後便一口喝幹了殘酒。起身吩咐下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