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460章 朝鮮的未來
4月20日,馬士英終於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起複任命,不過在錢謙益麵前他並沒有表現的過於興奮。而錢謙益也對馬士英的任命有些吃驚,因為馬士英並非以他推薦的知府起複,而是被皇帝親自任命為了蘇州、常州、嘉興、湖州、杭州,廣德州,五府一州的巡按禦史起複。
巡按禦史的品階雖然不及知府,但是權力卻極大,也極容易作出政績來。一般來說,能夠擔任巡按禦史的,都是年紀較輕,且被認為前途遠大之輩。雖然此前因為吏製敗壞,這一職位也成為了權貴安插黨羽監視地方官員的肥缺。
不過隨著皇帝登基推動改革以來,對於各地巡按的任命也越來越慎重,這一職位的任免幾乎都抓在了皇帝手中。也由此令官員們更為看好巡按一職,認為非皇帝青睞的官員是難以出任這一職位的。
馬士英居然意外的獲得了這個任命,還是巡按江南最為富庶的精華地區,這不由讓錢謙益很是好奇,馬士英同皇帝見麵的時候到底談了什麽。隻不過,不管他如何旁敲側擊,馬士英都是言顧左右的將話題扯開了去。
錢謙益對此也無可奈何,對方若是不願意透露,他也不敢強行讓對方說出來。若是傳揚了出去,他這首輔的位子恐怕都坐不住了。不過他倒是從馬士英的態度中看了出來,僅僅是皇帝的一次召見,這位他想要援以為助的好朋友,恐怕今後隻能是好朋友而不能再成為他的親信黨羽了。
不過在錢謙益為馬士英餞別時,這位即將出京就任的六府巡按終於向他說了一句:“…江南不久恐有狂風暴雨,錢閣老當提點族人謹守門戶,免得族人外出受傷啊。”
錢謙益返回府內的時候,總算是把這句話琢磨出了幾分意思,他旋即想起這些日子來皇帝對於江南地區的官員調動,不由不謹慎的寫了一封家書給老家,讓家人和族人都安分守己一些。
也就在馬士英離開京城的時候,朱由檢終於在西苑精舍召見了兩位朝鮮使節。不管是沈器遠還是金尚憲,終究還是朝鮮國內親近大明的一派官員。因此聽馮銓說,大明願意幫助朝鮮重建的提議,兩人基本沒有什麽多想就接受了。
但是對於大明將派出官員坐鎮朝鮮,督促朝鮮內政改革一事,兩人則還有些遲疑不決。雖說金尚憲也傾向於朝鮮應當進行改革,也認為朝鮮大明本是一體,但是對於大明越過朝鮮王直接想要幹涉朝鮮內政,他們卻又顯得為難了起來。
朱由檢並不打算讓馮銓慢慢去說服兩人,便在西苑精舍親自召見兩人。在精舍的會客廳內,金尚憲終於看到了穿著奇裝異服出現的年輕的皇帝,雖然皇帝穿的這身衣服不合禮製,但是卻掩蓋不了崇禎身上的勃勃朝氣。金尚憲即感到吃驚,卻又很快接受了崇禎的這副形象。在他看來,如果不是這樣年輕而富有朝氣的皇帝,也無法在登基之後遏製了後金迅猛發展的勢頭。
而在一旁的沈器遠眼中,這才是他希望在朝鮮王李倧身上看到的氣質。當初李倧聯絡眾人反對光海君的時候,曾經有過那麽一陣朝氣,這也是他願意支持李倧反叛光海君的原因。隻是等李倧登基之後,便隻剩下了沉沉的暮氣,看起來同曆代朝鮮王並無什麽區別,再沒有了變革朝鮮的意願。這讓沈器遠大失所望,也是他同李倧漸行漸遠的原因。
朱由檢令兩人免禮起身之後,也不下令賜座,就讓呂琦帶著兩位太監捧出了三盤物件。他指著呂琦手中的事物對著兩人問道:“你們可知這些是什麽物件嗎?”
金尚憲、沈器遠看了一眼呂琦捧著盤內物件,趕緊再次跪下向崇禎請罪道:“下邦丟失上國所賜物件,這都是臣等沒有輔佐好君主的罪過,請陛下責罰…”
朱由檢揮手打斷了兩人的請罪說道:“大明和朝鮮的宗藩體係形成,一是來自於我太祖高皇帝的冊封;二是朝鮮曆代國王願意謹守華夷之分,為我大明坐鎮邊陲之地;三是朝鮮百姓的支持。
李倧願意向蠻夷三叩九拜,丟他自己的臉,朕懶得理會。但是他向蠻夷屈服,放棄了華夷之分,這就關朕的事了。且李倧身為朝鮮王,不能守衛自家的國土也就罷了,居然還屈從於蠻夷,發布文告不準百姓抵抗蠻夷的入侵,縱容蠻夷荼毒朝鮮百姓,他還有資格坐在朝鮮王的寶座上嘛?”
金尚憲額頭頓時不斷的流下了汗水,他再次五體投地的向崇禎叩頭請罪,為自家君主分辨。聲明蠻夷入侵期間的一些文告,並非是李倧首肯,而是一些投降蠻夷的官員假王命發表的偽命雲雲。
朱由檢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沈器遠,方才悠悠說道:“那你們來說說,朕從後金那裏取回的這些冊封文書和賞賜物件,究竟應該怎麽處置為好?”
金尚憲和沈器遠趕緊回道:“還請陛下再次賜下,令我朝鮮上下感召陛下之聖德,父母之邦之恩情。”
“朕再次賜給朝鮮,現在的朝鮮就守得住它們嗎?還是說,下次朕還要從後金那裏再索要一次,整天給你們擦屁股?都被胡虜蹂躪成這樣了,朝鮮上下還要對我大明的幫助挑三揀四,難不成李倧真以為,除了他就沒人可以坐朝鮮王的位子了?”朱由檢突然變色,向兩人嗬斥道。
金尚憲一時尚未轉過彎來,但是沈器遠已經開口回道:“陛下息怒,臣等並不敢對天朝的幫助挑三揀四,隻是天朝派兵駐紮朝鮮,並派人督促朝鮮內政改革,茲事體大,臣等不敢不經過君主,就擅自答應下來,還請陛下明鑒。”
朱由檢卻不以為意的回道:“朝鮮,大明之屬國也;朝鮮王,朕之臣子也。什麽時候,朕之詔令,還需要臣子認可了。
朕沒有追究李倧向蠻夷屈膝,並毀壞朝鮮曆代國王向我大明的誓約,已經很是看在朝鮮曆代國王對我大明一直恭敬的份上了。
但是,這不代表朕可以容忍朝鮮內政繼續這麽混亂下去,一幫向蠻夷屈服的亂臣把持朝鮮內政,盤剝朝鮮百姓以供養胡虜攻打我國。”
朱由檢停了停,看了一聲不吭的金尚憲和沈器遠一眼,方才嚴厲而平靜的繼續說道:“朕今日召見你們,也就是想要告訴你們。駐兵也好,派駐朝鮮大臣也好,朕的目的隻有一個,朝鮮不可為胡虜所用,否則朕就要先將朝鮮驅逐出華夏體係。
當然,隻要朝鮮改革自強,擁有了保衛自己的力量,朕到時自會撤回駐軍和朝鮮大臣。現在,你們再告訴朕,你們對朕派遣朝鮮駐軍和朝鮮大臣,到底還有什麽意見?”
年輕氣盛的皇帝說的這番話語,讓金尚憲和沈器遠不由對視苦笑,即便他們心中有著再多顧慮,此刻也不敢當著崇禎麵說出來了。和這位年輕的皇帝相比,朝鮮王和國內的那些兩班大臣們顯然更容易對付的多。更何況,朝鮮抵擋不住後金的入侵,自然也一樣抵擋不住大明在朝鮮駐軍,與其日後被明軍打臉,倒不如現在先應承下來,還能討價還價一番。
聽到金尚憲和沈器遠向自己屈服的聲音,朱由檢的神情終於緩和了下來,這才令呂琦為兩人賜座。然後他接著說道:“其他的細節問題,自有馮銓同你們細細商議,朕也就不在這裏多說了。
不過有兩件事,朕還是囑托你們的。第一件事麽,你們回去之後轉告李倧,改革一事不需要他插手,他現在最大的任務是休養身心,好好反思下什麽叫做華夷之大防。他要是嫌昌德宮太過喧嘩,朕也可以請他來北京安心靜養。
第二件事麽,朝鮮此前同胡虜簽訂的盟約,必然是要找人出來負責的,自朝鮮王以下的投降派官員,要全部加以懲處。另外把昭顯世子及另外兩位大君都送來北京,讓他們學習華夏之典籍,免得今後在華夷之防的問題上行差踏錯…”
金尚憲聽到崇禎要求把世子和兩位大君送來京城,頓時想要說些什麽,但沈器遠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令他不得不閉上了嘴。
待到兩人離開西苑之後,金尚憲便不由埋怨起沈器遠,剛剛為何攔住自己。沈器遠則正色對他說道:“金判書難道還看不出來麽?陛下召見我們不是去商議的,而是向我們下達旨意的。陛下雖然年輕,但是行事果決之處非是前幾位皇帝可比的。
違背了陛下的旨意,我們的性命不過是小事,但是世子和兩位大君難道還能不送來大明嗎?到時候你要讓陛下如何看待世子和兩位大君?
須知道,光海君也是有一位兒子的。朝鮮已經經不起再來一場內亂了,我們現在應當做的,是盡量彌補陛下對我朝鮮君臣的猜忌,以免陛下掀翻桌子,另起爐灶啊。”
金尚憲歎息了一聲,終於跟在沈器遠身後離開了宮門,似乎是默認了對方的解釋。
也就在這個時候,幾輛四輪馬車駛入了朝陽門。馬車上阿敏滿不在乎的透過車窗向外看去,欣賞著北京城的街道。他身邊的宋獻策則是看著另一扇車窗,心中不由有些彷徨了起來,“幾年過去,京城的變化真是大啊,也不知皇帝見到自己會說些什麽…”
在他們身後的另一輛馬車上,兀良哈部的首領善巴和兩名同伴,看著兩邊琳琅滿目的商店和往來不息的人流,也是快看掉了下巴。“哪怕是沈陽,也沒有這麽多人和商店啊。”善巴在心裏如此說道。也是在這一刻,他越發確定自己救助阿敏投奔大明的決定,果然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