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439章 漢陽淪陷
直到快中午了,吳三桂才追上了朝鮮王的車隊,看著隊伍中那輛形狀特異的四輪馬車,他總算鬆了口氣。不過等他和這隻車隊匯合之後,看著隊伍中死氣沉沉的模樣,心中頓時不安了起來。
掃視了一遍車隊裏的人員,他頓時抓住了一名朝鮮官員問道:“崔判書去哪裏了?”
這名朝鮮官員露出了為難的臉色,不能回答吳三桂的問題,不過他的眼神若有若無的撇向了朝鮮王的四輪馬車。
吳三桂頓時丟下了他,衝到了朝鮮王的座駕前,不顧護衛馬車的侍衛阻攔,硬生生的逼停了朝鮮王的座駕。看到馬車停下之後,他便上前拉開了馬車車門,口中喊道:“末將吳三桂拜見殿下,末將有事向殿下稟告,請殿下赦末將無禮…”
拉開了車門的吳三桂頓時住了口,轉過頭來看著馬車邊上的朝鮮官員惡狠狠的問道:“殿下和崔判書去哪了?難道你們出賣了殿下?”
吳三桂身後的明軍騎兵從打開的車門望進去,發覺車廂內空無一人,頓時將馬車附近的朝鮮官員和將士圍了起來,似乎一有不對就要對他們拔刀相向一樣。
這些朝鮮王身邊的侍衛和官員,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景。哪怕整隻車隊的人數並不比圍上來的明軍數量少,他們也沒勇氣拿起武器和這些身上血跡斑斑的明軍對抗。
因此那位負責車隊的朝鮮官員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回道:“吳將軍息怒,息怒。過江之後,殿下改為騎馬出行和崔判書帶著其他人去了南漢山城,並讓我們帶著馬車繼續向江都前進,殿下並沒有出事…”
從這名官員的口中和其他朝鮮侍衛的補充下,吳三桂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昨晚女真人的襲擊讓李倧極為擔心自己的安危,他並不清楚來襲擊的女真騎兵有多少,也不知道吳三桂這一營騎兵究竟能不能擋住,或是能擋住女真人多久。
在他邊上服侍的吏曹判書崔鳴吉看出了李倧的惶恐,於是便勸說他不如轉道前往附近的南漢山城,召來附近的勤王軍護衛再前往江都。以避免他們落在女真追擊部隊的手中,到時朝鮮就真要覆亡了。
李倧幾乎沒怎麽思索就同意了崔鳴吉的建議,他換上了侍衛的服飾,然後便帶著崔鳴吉及半數侍衛轉向了南漢山城,又令剩下的軍隊護衛著馬車繼續向江都前進,以迷惑有可能出現的女真追兵。
聽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吳三桂半響說不出話來。他在心裏不知道罵了崔鳴吉和李倧多少聲,卻也說不出一個掉頭的命令。
大明新軍和舊軍最大的區別就是,新軍看重的不是斬首之功,而是保護戰友的功勞。隻要有一線可能,軍隊都不得丟下戰友屍體和傷員。平日裏同吃同住同訓練培養出來的戰友情誼,再加上戰場上對死者和傷員的重視,這也是新軍維係團體精神的一種方式。
昨晚的交戰失敗對於自家這隻部隊士氣的打擊不小,但更重要的是戰死者的屍體和傷員都沒能帶回來。這相當於告訴眾人,在這裏受傷就等於死亡,連屍體都回不了家,這就很難再讓這隻傷亡率近半的部隊返身再戰了。事實上,剩下的將士居然還能保持住軍紀,就已經讓吳三桂很是滿意了。
新軍之中沒有什麽家丁的存在,但是軍官所帶領過的軍隊,總是能夠留下一點痕跡的。吳三桂可不希望,自己第一次單獨領軍就成為了士兵們的嫉恨對象。他現在倒是能夠強迫剩下的隊伍調頭,但是卻不能保證這些士兵是否還能和昨晚一樣奮勇上前。
而且,吳三桂也真沒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這場功勞。如果連性命都沒了,再大的功勞對他都沒有意義了。
他掃視了身後的部下,發覺他們的目光都躲開了自己,於是下定決心說道:“罷了,罷了。既然殿下想要等各地的援兵來護衛他,那麽我們就先趕上兩位大君,護送他們去江華島之後再說。”
吳三桂的決定,讓他身邊的明軍騎兵都鬆了口氣。而那些朝鮮官兵和官員們也很高興,有上國兵馬護衛著他們,想必接下來的2天旅程就安全的多了。
漢陽城內,隨著朝鮮王的離去,原本喧囂不已的朝堂反而安靜了許多。受命守城的領議政金瑬及其親信,在李倧麵前隻會說些他想聽的主張,但是對於漢陽城能不能守住,大家都是毫無信心。
但是當朝鮮王離開之後,這些在李倧麵前大言不慚,一味指責議和就是投降的官員們,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妙。他們可沒預料到,守衛漢陽的責任會落在自己身上,原本他們是想要保衛李倧出巡的。
特別是後金軍的統帥多爾袞派人送信入城,言明他已率三萬大軍抵於漢陽城北,要求朝鮮王親自出城入後金軍營解釋,為何要背叛丁卯之盟,連續幾年不聽從沈陽下達的命令雲雲。
多爾袞最後在書信上寫到,若是過了中午還不回複,他就要出動大軍攻打漢陽,大軍攻城恐難留手,到時全城上下恐怕就要皆為粉末了。
金瑬及其親信頓時被多爾袞的三萬人馬給嚇壞了,從原本的偏向主戰迅速變成了議和派,想要派人出去同多爾袞談判。
但是主和派的領袖崔鳴吉已經護衛著朝鮮王離開了,此刻漢陽城內正是主戰派官員占據了上風。
弘文館校理尹集、修撰吳達濟及台諫官洪翼漢三人,更是高呼:“胡虜在信中如此羞辱殿下,領議政如何能夠與之妥協。豈不聞:主辱臣死嗎?
更何況如今殿下南狩,卻將守衛漢陽的重任托付給領議政,難道不正是因為此前領議政在殿下麵前誇口,說區區胡虜微不足道,必能教他們在漢陽城下頭破血流而回的嗎?
領議政在殿下麵前是一副模樣,殿下離去之後又是一副模樣,如此表裏不一,豈是人臣所為…”
在主和派官員的壓迫下,金瑬不得不改口,說要和後金軍隊抗爭到底。於是在一番公論下,眾人決定沈器遠帶人守西門,金尚憲守東門,尹煌守南麵,金瑬則守北門。
沈器遠同金尚憲步出昌德宮後,兩人相約今日要以死報國,要讓胡虜知曉朝鮮並非無人。
然而當沈器遠帶著六百私兵於西門整頓防務,正和城外的女真部隊對峙時,卻突然從城北傳來了極大的喧嘩之聲,一時之間讓西門眾軍皆驚疑不定。
片刻之後便有一名官員騎馬跑來向沈器遠大聲喊道:“遂之,北門已破,胡虜已經入城,領議政在北門上不知生死,漢陽城已經不可保,趕緊和我一起出城去追尋陛下吧…”
沈器遠顧不得身邊的將士聽到這消息後都開始混亂了起來,他匆匆上前拉住了對方的韁繩,詢問事情的始末。
原來金瑬前往北門之後,便要求士兵出城背靠城牆而戰,試圖挫一挫後金軍隊的銳氣。他還頒發命令,未得令而後退者斬。但是金瑬自己和他的黨羽都不肯出城指揮,隻肯在城門樓上遙控。
漢陽官兵本就疏於訓練,此前他們跟隨吳三桂出城剿滅不到自己一半人數的女真前鋒,占據了地利都未竟全功,可知這隻部隊的戰鬥力有多麽弱小了。
不過漢陽官兵雖然作戰能力低下,但是作戰的勇氣還是不缺乏的,畢竟他們的家人也同樣在城內,女真人的凶殘之名早就傳遍了整個朝鮮。
因此隻要依托城牆守備,再有幾位靠譜一些的軍官指揮,倒是還能守上一段時間的。
但是金瑬的冒險指揮,卻把這隻部隊徹底葬送了。豪格原本還有些擔心攻城戰會出現大量的損傷,但是朝鮮官兵居然出城迎戰,且隊列混亂毫無士氣,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豪格令兩隊蒙古騎兵成疏散橫隊衝鋒,自己則帶著鑲黃旗成三隻縱隊衝鋒。前麵的蒙古騎兵吸引了朝鮮兵的一輪火力,而他們則趁機衝入朝鮮軍的隊伍中去,展開肉搏戰。
豪格的戰略非常成功,即便朝鮮軍官再怎麽重申命令,沒有經過長久訓練的火槍兵,也很難在這種騎兵正麵衝鋒下,還能冷靜的聽從上官的命令的。
在蒙古騎兵還沒有衝到射程之內,已經有士兵忍不住開火了,一槍響而百槍響。火藥被點燃的轟鳴聲徹底壓倒了軍官們的指令,朝鮮的士兵們頓時失去了冷靜,不約而同的扣動了扳機。
朝鮮人使用的還是火繩槍,也沒有裝備刺刀。一旦失去了指揮,就難以再形成交替射擊的次序。當後金騎兵衝入他們的隊伍之後,這就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朝鮮軍在北門外連後金一輪進攻都沒有擋住,在付出了近四分之一的傷亡之後,他們就四散而去了。而此時城門都還沒能關上,就讓女真騎兵一鼓衝入了漢陽城。
沈器遠聽後臉色慘白,他的心中一片絕望。如果王都連半日都守不住,那麽朝鮮王國還有什麽地方能夠抵抗後金的進攻呢?萬念俱灰的他頓時想要抽刀自盡,但報信的官員卻及時抓住了他說道:“遂之冷靜,殿下眼下還在城外,隻要殿下不落入胡虜之手,我們就還有收複漢陽的機會。眼下隻有靠上國援兵,才能把這些胡虜趕出朝鮮了…”
沈器遠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不錯,我們還有大明可以依賴,隻要保住殿下,就能保住宗社。
來人,跟我一起衝去東門,和金判書合兵一起衝出漢陽,去找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