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325章 通牒
因為浮橋遇到襲擊,出擊枚方的井伊直孝不得不返回老營。但這一晚浮橋上燃起的火光,就算是遠在大阪城的城牆上也是清晰可見的。
這一晚,不管是城外駐紮的樋口雄太、平野五郎、佐佐木小次郎等人,還是守在城內的許心素、水野信古、梅思沃爾德、澱渥武藏等人,都和井伊直孝一樣一夜無眠,等待著這場變故的最終狀況。
當李晨芳派出信使在淩晨抵達平野五郎的大營,向他傳達了李晨芳的命令之後,大阪的軍政領袖們終於知道了眼下的局勢變化。
僅僅用了三天功夫,芳殿下不僅擊敗了阿部正次軍,斷絕了井伊直孝軍的糧道,還消滅了井伊直孝軍在澱川西麵的分營,令井伊直孝軍成為了困在大阪城下的一隻孤軍。
就算是此前一直在動搖的樋口雄太、水野信古等幕府舊臣,此時也知道眼下的勝負局勢已經反轉。在李晨芳堵住了澱川西麵的退路之後,井伊直孝軍隻剩下了兩個選擇,要麽從原路退回京都,要麽在大阪城下和大阪軍隊決一勝負。
可失去了後勤補給的井伊直孝軍,是沒辦法和背靠大阪城的大阪軍隊決一勝負的。現在大阪軍隊隻要向井伊直孝軍迫近,等待對方撤退時再行追擊,就能把井伊直孝軍打的全軍潰散。
在一望無垠的平原上,想要把一隻軍心士氣大挫的軍隊在士氣高昂的敵軍麵前撤下來,而不是變成全軍崩潰,這是當年久經戰陣的遼東明軍都做不到的事,更何況是這些缺乏訓練,又大多是臨時征召來的農夫。
確認了局勢的變化之後,許心素立刻將城內最後的七千兵力也拉了出來,同昨日在敵前軍大營東西兩側立營的第一、二師團聯手,將井伊直孝軍的前軍大營半包圍了起來。
雖然這七千兵力隻是拚湊起來守城的人馬,真要在野外同幕府軍開戰,勝負還真不好說。但憑借著這三日裏,李晨芳屢屢擊敗幕府軍的戰績,這七千將士倒是士氣高昂的很,認為他們隻要出去走一圈,對麵的幕府軍就要投降了。
主持前軍大營的阿部正次,同樣也看到了昨晚後方的火光,前軍營中的將士更是為此惶惶不安,大家都在擔心老營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為了安定軍心,阿部正次隻能讓西鄉重員在天亮時返回老營,一是了解昨晚老營是不是真的被攻擊了,損失有多嚴重;二就是想要讓西鄉重員勸說井伊直孝,是不是先讓前軍退一退。
阿部正次覺得,在目前這樣軍心不穩的狀況下停留在原地,要是大阪軍真的動手攻打過來,他還真沒信心擋住對方。
特別是當他看到對麵又從城內拉出了數千士氣高昂的士兵,從正麵向前軍大營邀戰,就更不敢輕易和大阪軍交戰了。
雖然不知這些士兵的戰鬥力強不強,但看他們這種主動邀戰的表現,阿部正次覺得怎麽也比自家營中這些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的農夫強了。
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井伊直孝手中那三千真正算得上軍隊的赤備隊身上了,有這些騎兵隊斷後,對麵大阪軍的步兵應該就不敢脫離隊形追擊前軍了。
不管是一口氣退過澱川,還是先退回老營固守待援,也總比被大阪軍將前軍全部包圍起來的結局強的多。
在阿部正次焦急的等待著井伊直孝的回應時,位於澱川東麵的老營內,一群井伊家的家臣正圍繞著井伊直孝忙碌著。在井伊直孝因為焦慮和憤怒吐血昏過去之後,以木俁守安為首的家臣們就陷入了慌亂之中。
在現在這個情況下,要是連家主也出了問題,那麽他們還真是要全軍覆沒了。其他人會受到什麽懲罰他們未必猜得準,但是彥根藩肯定是要為這次失敗付出沉重代價的,他們這些陪臣更是首當其衝。
在隨軍醫生的護理下,井伊直孝總算是悠悠醒轉了過來,他一醒過來便抓住了坐在自己身邊的木俁守安的手臂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我暈了多久?大阪軍都有什麽動靜?”
井伊直孝抓的甚是用力,木俁守安雖然手臂疼痛但心裏卻甚是開心,家主手上甚有氣力,顯然剛剛那口血隻是意外而已。
“殿下莫急,你昏過去還沒有四分之一刻時,下臣當時就將殿下的頭臉遮蓋了起來,然後悄悄送回了大帳,並沒有其他士兵瞧見。
大阪軍的動向麽,河對麵的那些就一直監視著老營,似乎是打算將我軍攔截在澱川以東了。
大阪城那邊,城內今早又調出了數千人馬,看他們的意思,就是想要將我軍全都留下,一個都不打算放走了。”
井伊直孝聽後,頓時掙紮著坐了起來,還打算下床穿上靴子,他麵色漲的通紅的說道:“大阪城這幫狗賊,簡直是欺我太甚。我今日就和他們決一死戰,倒要看看這些狗賊到底有多少能耐。”
木俁守安立刻攔住了井伊直孝,口中向他苦苦哀求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殿下就算不顧惜自己,也請多想想井伊家的家名,不可如此輕易的拋棄在這裏啊…”
井伊直孝略略起了兩次身子,都被木俁守安緊緊的抱住了大腿,最終還是坐了下來,他沒好氣的開口說道:“不跟那些狗賊拚命,難道我井伊家還能保住家名嗎?
我和阿部正次兩軍加起來的兵力,遠遠超過大阪城內那些臨時征召來的浪人、小販組成的叛逆,就這樣還輸給了那些狗賊。這讓我回去之後,如何麵對大禦所和將軍殿下?與其回去受辱,倒不如死在這裏算了。”
木俁守安趕緊勸說道:“殿下冷靜,其實真要說起來,此次我軍之所以會落到眼下的局麵,完全就是起於阿部正次軍被偷襲的惡果。
沒有那些阿部正次軍逃兵的掩護,枚方宿場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落到大阪叛逆的手中,大久保新右衛門他們就不會在路上遇到襲擊,澱川西岸的長野業輝、庵原朝真等人也不會被叛軍所殺,我軍也就不會被切斷後路。
歸根結底,這都是阿部正次治軍不利,才導致本軍挫敗的啊,殿下怎麽能去幫他背黑鍋呢。”
井伊直孝雖然有所醒悟,但他很快就泄氣的說道:“事已至此,我和阿部正次都是一根草繩上的螞蚱,幕府又怎麽會相信我的話呢。”
木俁守安咬了咬牙,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如果隻有我們回去了,幕府自然就會相信殿下的話了。”
井伊直孝嚇了一跳,隨即惡狠狠的望向了木俁守安說道:“你想讓我丟下阿部正次他們自己跑?你知不知到前軍大營裏還有五、六千效忠幕府的士兵啊?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啊。”
木俁守安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下邊上的同僚,幹脆不管不顧的向井伊直孝繼續說道:“殿下,前軍大營裏固然有五、六千效忠幕府的將士,可這裏更有三千效忠本家的赤備隊啊。
前軍大營中的將士,不過是各藩從農村裏征召來的農夫,這樣的士兵,隻要幕府一道命令就能征集數萬。可效忠本家的赤備隊員,那個不是武士出身?
若是這些赤備隊員丟失在這裏,本家還能組建第二隻赤備隊嗎?沒有了井伊赤備隊,本家還能繼續保有彥根藩嗎?
下臣再說一句無禮之言,殿下手中隻要還握有赤備隊,即便是敗退了,幕府還需要權衡一番對於殿下的處置。若是赤備隊就此滅亡了,幕府處置殿下還需要考慮嗎?”
井伊直孝掃視了一眼帳內的諸位家臣,發覺眾人都低頭不語,顯然木俁守安剛剛的建議,正是眾人的心聲。
不過在幕府擔任了近10年的首席老中,井伊直孝在政治上也不是新人了。他心裏也很清楚,這些家臣可不單單是為了彥根藩,他們也是為了自己。
沒有自己活著回去承擔戰敗的責任,幕府的責罰他們根本承受不起。不過井伊直孝也確實沒下決心要把人生結束在這裏,但是他實在是找不到一個撤退的理由。
真要按照這些家臣所言,就這麽丟下前軍逃跑,除了顯示自己無能之外,他根本找不出向幕府陳述撤退的理由。
就在井伊直孝打算將家臣遣走,好讓自己好好安靜的想一想時,一名親衛突然在帳外報告,說是有一名被俘的武士被釋放過河,替河對麵的主將送來了一封信件。
這個時候對方送信過來,顯然有瓜田李下之嫌疑,井伊直孝也不接信,而是讓木俁守安替自己讀了出來。
木俁守安清了清喉嚨,就拿起信件讀了起來,“…夫四海之濱,萬裏波濤,皆為我大明之臣妾也。
吾受皇帝之命巡視東海之濱,然聞聽日本幕府肆意欺淩外國之商旅,並將信奉天主教義之信徒投入火山口,謂之為雲仙地獄之刑。此種殘暴而非人道之行為,中國之人聞之莫不驚詫。
從漢而唐,自宋而我皇明,我中國之人都以仁義而傳播四方,是欲使我中國之外人民也能沐浴在仁義道德的文明世界之中。可日本幕府今日之行為,即無仁義也無道德,同化外之蠻夷有何區別?
吾受皇帝陛下之命,特渡海而來問罪於幕府。其罪一:豐臣秀吉受我皇明冊封,為日本國王。爾德川氏為何以下犯上,滅我皇明冊封之日本國王?
其罪二:廣興號乃我皇明之商船,來日本不過是為了貿易,爾幕府為何無故扣押船隻,抓捕我無辜之商人、船員?
其罪三:爾國之商人來我皇明販賣貨物,我國一向關照有加,並無強買強賣。但我國之商人前來爾國,幕府卻設立絲割符製,對我國商人販運之生絲強買強賣,這又是何道理…”
井伊直孝聽的甚為惱火,忍不住從家臣手中抓過了信件,翻到了最後,終於看到了信件署名是:大明東海海道副使李晨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