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312章 在日本的外海
自成化以來,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河南、廣東、福建等地先後出現一種現象:許多地區的農民,由自耕農或佃農的地位下降為一種類似農奴的佃仆。所謂‘佃仆’又稱‘僮仆’,與地主不隻是主佃關係,還有‘主仆名分’。
他們雖然可以有妻子兒女和微薄家業,但社會地位猶如農奴。明代法律上禁止蓄奴,但許多官宦、豪富之家,多半蓄有男仆女婢。這種家奴大半用在家內使役,如被遣往莊田耕種,采用古代“免奴為客”的辦法,便由奴認為佃,但與主人仍保持主奴關係,成為佃仆。
有名的如王錫爵、錢海山、徐階;睢州的褚太初、寧陵的苗思順、虞城的範良彥,河南的褚、範、苗、曾,麻城的梅、劉、田、李等強宗右姓所占有的奴婢,都在千人甚至數千人以上。
因為從萬曆末期以來的天災人禍,使得天下流民數量大漲,位於中原地區的河南更是連一些中上層農民也趁機占有了不少的奴隸。
至於大明三大商人勢力集團,如徽商、晉商、福建的海商,也無一不是靠奴隸支撐其商業。其中,以徽商的資本最為雄厚,單徽州同時也是中國奴隸最多、所受的奴役最嚴酷的地區。各家大姓,都蓄有大量的奴仆用於“營運”。
這也是為什麽,雖然江南地區工商業發達,但是卻遲遲不能突破最後一層隔閡,進入到資本主義生產的階段。因為江南的工商業並沒有將大明的經濟帶入到一個新的社會形態,反而穩固了封建農奴的社會製度。
崇禎登基之後,雖然頒布了一係列的釋奴令,但是在北方地區到還好,所謂的閹黨餘孽大多是北方士紳,為了能夠向皇帝示好,都或多或少的表示了對釋奴令的支持。特別是馮銓、崔呈秀、黃立極為代表的河北士紳,在這一點上更是表現的極為積極。
在這四年來,崇禎不斷出手對陝西、山西、河北、山東、河南等地的商人集團、宗室、勳貴、士紳進行打壓,使得不少商人、地主開始向著新的工商業主、和新地主的形態下轉變了。當然這種轉變對於某些固執守舊的士紳地主來說,也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他們要從以往鄉間說一不二的土皇帝變成為被市場和法律所左右的普通人。
不過很顯然,崇禎並沒打算讓這些守舊的士紳豪族慢慢考慮。就如同他在陝西拔起兩家藩王時,順便收拾了一群依附在藩王宗室身邊的士紳豪族外。在利用民亂打壓了一批河南士紳後,又趁著唐王世子一案收拾了一批南陽的豪族。
被牽連進唐王世子案中最為著名的就是南陽的曹氏家族,其家族擁有僮仆數千人,又托庇於唐王名下,因此地方官員都不敢過問曹家的不法之事。
對於這樣的豪族,崇禎都不願意將之流放到邊境去,因為他們同官員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太深,就算到了邊境也未必會老實,反而容易將大明內地的虛實透露出去。
於是在唐王世子案剛一確定,南陽曹氏宗族400餘口便在錦衣衛的押送下,從陸路進入了湖北,接著又在漢口上船直接到了崇明島。也就在崇明島上,曹氏宗族被帶上了一艘巨大的海船,跟著五艘巨船組成的船隊從崇明島出發,向著東北麵的茫茫大海駛去了。
這隻船隊正是馬尼拉和大明商人共同組建的,中國-墨西哥商業航行船隊。組成船隊的五艘船隻載重都在600-800噸之間,都是五年內建造的新船。其中兩艘載重800噸上下的船隻,屬於中國-墨西哥貿易航行的主力,另外三艘載重6、700噸的船隻,實際是今年第一次往來於中國及北美殖民地的船隻。
自崇禎元年鄭芝虎開啟的大明官方組織的第一趟橫跨太平洋航行之後,這是這隻貿易船隊第四趟跨越太平洋的航行了。
經過了前三趟的試航行後,夏秋從中國出發,抵達日本外海北緯45°~42°水域,順北太平洋上的“黑潮“東行到北美洲沿岸,在大明首個殖民地洛杉磯修整幾日,然後南下到墨西哥沿岸進行貿易,在第二年春夏順著洋流直航至馬尼拉或台灣,再返回上海港。已經成為了一條較為成熟的航線了。
通過船隻的輪換更替,基本上每年可以往返太平洋一趟。每趟航程約為6-9個月。由於馬尼拉殖民地官員在這條航線上有著重大的利益,因此關於這條航線的秘密,幾乎全部透露給了中國人。
這也是為什麽中國敢於增加船隊規模,開始試探著向北美洲進行製度性移民的底氣。當然對於這一批被運往北美洲的987名移民來說,這趟航程自然算不上什麽良好的體驗。
和另外一半由囚徒和流民組成的移民相比,曹氏一族的待遇雖然要好上一些,但也沒能好上多少。跟之前在老家的錦衣玉食相比,海船上的生活簡直就是地獄一般。
而越是遠離大陸,也越是讓這些曹家人心生恐慌,開始不停的向船長顧長沙提出返航的要求。十月二十九日,顧長沙確定船隊已經正確轉入太平洋上的黑潮區域後,他便將船上的數十名曹家主事者叫到了甲板上。
曾經在上海-舟山航線上當海盜的顧長沙,在崇明沈家崛起之後不得不放棄了海盜生涯,但是他對於內陸的士紳豪族卻一向很是鄙夷的。在他眼中,這些內陸的土豪除了借用官府的勢力嚇唬人之外,本身就是一群廢物。
如今這些廢物被皇帝發落到海外墾荒去了,還想在他的船上耀武揚威,這顯然是不可忍受的。隻不過此前船隻航行的地區都算是大明法律的管轄範圍之內,因此他還是一直保持了忍耐。
現在當船隊駛向了通往北美的黑潮航線之後,連大明的捕鯨船都看不到一隻了,他自然是要同這些廢物算一算賬,讓他們知道這船上誰才是說了算的老大了。否則接下去的2、3個月的航程中,他的耳根子如何能夠清淨的了。
站在船尾樓平台處的顧長沙雙手按著欄杆,看著下麵這些曹家人笑嗬嗬的說道:“前些日子裏,你們之中有人天天跑來跟老子抱怨,不是嫌棄艙室太小,就是嫌棄夥食糟糕,還要求老子把船長室讓出來。更有一些人,覺得錦衣衛不在船上了,就覺得自己還是陸地上的縉紳老爺了,對著老子大呼小叫,讓老子掉頭回去。好,今天老子閑來無事,就來問問你們,你們有什麽要求,不如一並說了出來…”
“你對誰喊老子呢?一個破爛戶出身的海盜,也配在爺爺們麵前稱老子。就你這樣的,爺爺過去在街上打死了,都不用管埋…”
“就是,就是,我們老曹家就算落難了,那也不是你個殺胚能呼來喝去的。我家的姻親遍及河南、湖廣,不是高門大戶就是新科進士,你一個開船的白丁,也敢出來耍威風,真當爺治不了你了啊…”
顧長沙原本隻是想要讓這些廢物吃點苦頭,讓他們消停一些。結果沒想到這些蠻橫慣了的曹家人不僅不害怕,還反過來辱罵威脅自己了。跨洋航線是最為危險的海上航行,即便是從西班牙人那裏獲得了跨越太平洋航行的各種資料,十艘船出去有七艘船能夠回來,就已經算是極為安全的航線了。
想要讓船員能夠安分的完成一趟跨越大洋的航行,除了給予豐厚的報酬之外,船長個人的威望也是極為要緊的。一個被遠洋船員視為軟弱的船長,很容易在航行不順利時被船員們所拋棄,然後變成一隻海盜船。
顧長沙自然不能允許這些廢物當著船員的麵侮辱自己,他不得不向這些養尊處優的曹家人展示了下,什麽才叫做海上的規矩。十二名口出無狀的曹家人,被顧長沙以試圖煽動船員叛亂為由判處了死刑,把犯人裝在麻袋內再裝上一顆九斤重的炮彈丟下海去。
另外八名立刻求饒的曹家人,則被當眾處以15下鞭刑。這種從英國船上引入的鞭刑,是以浸沒了海水的九尾鞭進行處罰,基本上三下就能讓成年人的背後血肉模糊。
執行了這樣嚴格的刑罰之後,顧長沙自然也就不會再給予曹家人什麽優待,所有曹家的男子都被趕入了底倉,每日隻有兩次的放風時間,飲食和淡水配給受到了嚴格的控製。女子雖然被準許留在二層甲板,但也必須承擔一些洗衣做飯的事務,不再如同之前一樣,好似參加一場遠足。
顧長沙的殘酷暴戾,終於讓這些曹家人清醒了過來,他們已經不是那個在南陽擁有數千家仆的豪門大族,而隻是一些被皇帝丟往海外的罪囚而已。他們賴以自豪的高門姻親,在這艘船上不會給予他們任何幫助。
在處罰了這些曹家人之後,顧長沙的部下頓時圍攏到了他身邊,有的人在恭維他,有的人在擔心事後返回大陸會不會有什麽報複,還有更多的部下則想要把曹家的女子給分了。
顧長沙頓時勃然大怒的對部下訓斥道:“我對他們執行法律,就算是指揮這隻船隊的艦隊司令也不能找我麻煩。至於他家的親戚會不會找我的麻煩,他們的親戚要是真有這麽大的能力,早就在上船之前就把他們接走了,哪輪的到我來教訓他們。
但是瓜分女子,你們是不是也想被綁在麻袋裏丟下船去?你們真的以為,就我們這艘船能逃的掉其他船隻的抓捕?你們想死就自己跳海去,別他們連累老子…”
現在算是沈家心腹的顧長沙心裏很清楚,北美洲殖民地的移民死亡率是極高的,既然皇帝把他們丟去了洛杉磯,那麽就基本上可以把他們當做死人看待了。皇帝都不在乎他們的性命了,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而之所以北美洲死亡率這麽高,朝廷還要往那邊移民,那是因為當地的資源實在是太過豐富了。經過了三年多的耕耘和查探,大明在洛杉磯的移民雖然還不到一千,但是從西班牙人命名的下加利福尼亞半島到北方的浮冰海灣,北美洲西海岸的地形已經被艱難的勘察了出來。
在西班牙人還來不及深入殖民的這一地區,不僅擁有著大量的皮毛獸和豐富的漁業資源,還有著茂密的森林和肥美的土地。北美西海岸出產的皮毛,質量和西伯利亞地區不相上下,特別是北美豐富的河狸資源,令河狸皮和河狸香成為了大明市場上被追捧的新奇貨物,價值堪比黃金。
對於內務府及四海貿易公司這樣的商業集團來說,想要獲得北美皮毛的穩定來源,向這一地區遷移人口是最為合適的手段,這就是推動向北美移民的最大動力。
而在這隻大明移民貿易船隊抱著極大的希望向著北美方向而去的時候,日本國內的局勢也到了極為緊張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