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176章 對於明國的控訴
黃台吉卻並沒有放莽古爾泰離去的意思,他站在大政殿的台階上看著下方的莽古爾泰說道:“如果是議一般的事情,五哥想不參加,我也不好勉強。
不過今日要議的事,乃是事關我後金同大明之間如何相處下去的問題,五哥若是不參加,這四大貝勒共議朝政之製豈不形同虛設?
原本這個問題早就應當進行討論了,隻是五哥遲遲不歸,我和二哥終不能獨斷專行,這才一直放到了今日。五哥既然已經回來,不妨先聽一聽,再回家休息也不遲。至於茶水,我這就命人為五哥準備就是了。”
黃台吉說完,就朝著一邊的代善看去,沉默不語的代善不得不站出來說道:“汗王說的不錯,三貝勒既然已經到了大政殿了,就應當先以國事為重,總不能再讓大家白白荒廢一天。至於家事,再等上一等又何妨。”
莽古爾泰掃了一眼邊上的年輕貝勒們,這些年輕人雖然不敢插嘴他們三大貝勒之間的談話,但是卻對著黃台吉和代善的話語不住的點頭,顯然是大為讚成他們兩人的意見。
剛剛返回沈陽的莽古爾泰,並不想一回來就成為眾矢之的,於是他對著黃台吉拱手說道:“既然汗王有命,臣自然是聽從的。請汗王入殿。”
原本放在大政殿北麵的四張椅子,現在隻剩下了三張。莽古爾泰看著這些椅子隻是停頓了片刻,便默默的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代善和莽古爾泰都坐下之後,黃台吉卻並沒有坐下,他站在自己的座椅之前,看著下方排成數列的貝勒們說道:“在討論今日會議的正事之前,我先給大家講一講,召開今日這個會議的緣由。
大家應該清楚,去年秋冬之際,我帶著八旗和蒙古諸部組成的聯軍去明國的關內走了一趟。蒙上天的庇佑,這一趟算是小有斬獲。但是因為多羅貝勒杜度的出賣,我們這趟出征最後還是未盡全功,以至於返回之時並未帶回多少收獲。
不過通過了這次遠征,我們也算是對明國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一是關內之富有遠超關外之地;二是明國關內軍隊戰力低下,內地官吏腐敗;三是明國的新軍還是比較有朝氣的,他們使用的火器也較邊軍更為精良。
這趟遠征給我們留下的重要經驗就是,明國的軍隊都隻能依托營壘或是險要的地形才能同我軍作戰,一旦到了開闊的地形,其必然不是我八旗精兵的對手。因此想要消耗明國的強軍,最要緊的還是在寧錦這樣的地方,逼迫明軍同我們野戰。
至於繞道遠征關內,則必須遵循避實擊虛,直趨內地的作戰方式。明國就像是一個核桃,突破了最外層的硬殼,裏麵就是肥美的果肉。除了邊關的和京城的明軍還有些戰鬥力,越往南去,就越沒有抵抗我們的武力。以明國內地的富庶,完全可以滿足我軍就食於敵國的需求。
當然,我軍想要安全的攻入明國的內地,首先就需要讓明國皇帝把明國最有戰鬥力的軍隊調往遼東來。這些從外地調來的明軍人生地不熟,又需要從內地運來大量的資源給養他們,他們的戰力必然要跌落幾分。
而我們在自己熟悉的河東、河西地區作戰,又背靠沈陽,將士們自然能夠全力以赴的作戰,隻要作戰方略恰當,就能將這些明軍一點點的消滅在寧錦一線。當明國最有戰鬥力的軍隊都消耗在了寧錦一線上,那麽明國在西麵的數千裏邊防就是紙糊的窗紙,手指輕輕一戳就是個洞了。”
雖然黃台吉說的口若懸河,聽起來也是頭頭是道,讓人難以反駁。不過下麵的這些年輕貝勒們,卻沒有像從前那樣,情不自禁的為黃台吉的話語拍手叫好了。他們不是低頭做傾聽狀,便是小心的觀察左右同僚的臉色,以決定自己接下來要如何表態。
若是在從前,遇到這樣的沉默,黃台吉大約還要點點頭,在心裏稱讚一下,這些年輕貝勒們終於懂了些規矩,不再把議論國家大事的大政殿當成自家聚會議事的大院了。不過今日出現這樣的沉默麽,無疑是這些年輕人已經開始失去對他信心的表現了。
下麵的年輕貝勒們反應雖然不及預期,不過黃台吉的內心卻沒有什麽波動,他隨即結束了話語說道:“好了,接下去就讓嶽托貝勒說說,今年以來明國對我後金都做了什麽。然後大家都議一議,我們應當如何應對明國的這些舉措。”
黃台吉終於坐了下去,站在一幹貝勒前麵的嶽托挪動了腳步,他上前對著三位大貝勒行了禮,方才開口說道:“去年和明國的作戰結束之後,明國雖然同我國再次達成了和議,但事實上他們並無同我國維護和平的意願。
為什麽這麽說,因為我們發現明國一邊和我們達成和議,一邊卻在私下做了不少手腳,意圖分裂我國內部的團結。
首先是招降納叛,明國不僅在談判時勾結了杜度、阿山等叛將,更是把劉愛塔、愛爾禮接回了國內,若非是想要對付我國,明國為何要如此作為呢?據聞,明國皇帝還仿照我八旗編製,將這些叛將逃人編成了一支軍隊,這顯然是打算用他們來對付我國。
其次是意圖離間我女真和蒙古諸部之間的關係,明國皇帝以被俘的科爾沁人為質,強迫科爾沁部送出了海蘭珠公主,又大肆在蒙古諸部中宣揚,蒙古和女真乃是世仇。向我後金臣服的蒙古部族,就是背叛黃金家族,背叛蒙古民族,應當群起而攻之。明國在戰場上打不過我們,卻搞這種小人伎倆,實在是可惡至極。
再次是侵襲我邊疆,從去年開始,明人就通過海上通道,對我東海之濱到黑龍江下遊地區進行了侵擾。他們在當地攻擊臣服於我國的部族,招攬那些對我國心懷異誌的部族,並大肆宣揚當地部族並非我女真一部,乃是從前契丹、渤海的遺族。明人意圖將我國邊疆的野人女真轉化為另一個民族,從而讓我們同野人女真相互殘殺,其心可謂歹毒…”
隨著嶽托一條條將明國最近的舉措剖析了下來,原本還在觀望和打著小算盤的年輕貝勒們,頓時都被激起了怒火,雖然沒有出現什麽怒斥的聲音,但是小聲的議論之聲已經充滿了整個大政殿。
坐在椅子上的黃台吉看著下麵年輕貝勒們義憤填膺的樣子,嘴角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果然在外界的壓力下,感受到生存危機的女真親貴們就忍耐不住了,人心可用啊。
坐在黃台吉身邊的代善和莽古爾泰臉色卻都不怎麽好看,此前因為阿敏的事情,使得黃台吉的聲望在女真親貴的心裏大大的降低了。這原本讓兩人以為,隻要默視著這股情緒在女真人內部發酵下去,那麽為了自保,大部分女真親貴會更為支持四大貝勒共治朝政的製度,以壓製黃台吉想要獨攬朝政的野心。
可從眼下這些年輕貝勒的身上看來,隻要黃台吉一提到明國對於後金的壓迫和惡意,就能讓這些年輕人自動的團結到黃台吉的身邊去了。這讓他們兩人完全成為了黃台吉的附庸,哪裏還有什麽四大貝勒共治的製度。
代善到還好,本就對汗位沒什麽野心的他,隻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權位和富貴,看到事不可行,退一步承認黃台吉的權威,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嶽托和他的關係再不好,終究也是他兒子,有嶽托在中間轉圜,他覺得黃台吉總是要優待自己的。
莽古爾泰就不一樣了,原本和他結盟的阿敏貝勒已經被圈禁了,濟爾哈朗控製下的鑲藍旗顯然是不會再支持他了。正藍旗雖然是上三旗之一,實力僅次於兩白旗,但是以一旗的力量顯然是無法對抗其他七旗的力量的。
如果黃台吉繼續獲得這些女真親貴們的支持,莽古爾泰在朝堂上也將失去了自己的聲音,那麽黃台吉到時想要處置他,又會比處置阿敏困難多少呢?他和代善不同,從父汗去世之後,就一直在同黃台吉爭奪汗位和對朝政的主導權。作為黃台吉的政敵,他倒是比其他人更清楚黃台吉的為人。
以當初黃台吉對大妃阿巴亥的手段,他可不覺得自己求饒,這個弟弟就會放過自己。當初阿巴亥向他們求饒,願意放棄一切政治權利時,不就是這個弟弟堅持要阿巴亥殉葬,連條活路都不給對方留下的嗎。
而且莽古爾泰也不願意向這個毒蛇一般的弟弟低頭,他始終認為黃台吉是依靠陰謀詭計獲得了這個汗位,他和阿敏、代善都是被黃台吉所利用了。他們三人無端端的背上了一個逼死大妃的惡名,讓兩白旗和多爾袞兄弟對他們仇恨不已,黃台吉卻獲得了汗位和多爾袞兄弟的效忠。一想起這事,莽古爾泰就感到懊惱不已。
就在代善和莽古爾泰各自在心中盤算的時候,黃台吉揚手讓殿內的眾人安靜了下來,轉頭對著兩個兄長說道:“兩位兄長,你們也聽過了嶽托的話語了。
兩位兄長以為,我們應當對明國采取什麽樣的姿態,才能讓明國知道我後金的憤怒,從而讓他們放棄這些小動作呢?”
代善撇了一眼下方的貝勒們,看著他們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心裏也是歎息了一聲,決定如果莽古爾泰說不出什麽有意義的話語的話,他就不得不選擇支持黃台吉想要的主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