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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帝國之路 第136章 水西安氏

  在車站的站台上,朱燮元、秦良玉等上京官員都和周延儒交談了起來。秦良玉很快便看到了站在周延儒身後的兒子馬祥麟,她臉上頓時露出了歡喜的模樣。


  善於觀察神色的周延儒,順著秦良玉的目光看去,便明白的對她說道:“忠貞侯和馬將軍也快一年沒見了,您們不妨先回去府中敘敘親情,朱前輩和安位土司就由本官來接待好了,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秦良玉聞言隻是思考了片刻,便微笑著說道:“既然陛下體恤老身,那麽老身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明日老身再上殿拜謝陛下的恩典了。”


  在周延儒和朱燮元等人的歡送下,秦良玉帶著一家人便先行離開了站台,坐上了馬祥麟帶來的數輛馬車,向著城內的武安侯胡同返回了。


  此次秦良玉和朱燮元帶著投降的水西安氏土司上京,一是為了向朝廷匯報奢安之亂平定的經過,為征伐水西土司的大明各軍將士請功;二則是為了向朝廷進行敘職。


  不管是朱燮元身上的五省總督頭銜,還是秦良玉手中握有的貴州、四川和雲南大部的官軍,都是此前為了應對叛亂,而不得已給兩人授予了掌控大半個西南的權力。


  既然現在兩家叛亂的土司已經被平息,那麽朝中自然就有了收回權柄,重新調整兩人職務的聲音出現了。


  相比起六十多歲的朱燮元,朝中官員更擔憂的還是西南都督府都督兼石柱土司的秦良玉。朱燮元年老體衰,總還能把持的住自己不被權力所迷惑。


  但是身為女人,又是土司身份的秦良玉,朝中的官員就有些吃不準了。本身麾下的白竿兵已經是西南有數的強兵了,再加上西南都督府控製下的資源調配,秦良玉手中的力量比起水西土司來,肯定是隻強不弱。


  再加上前石柱土司馬千乘,又是被宮中太監冤枉而死於獄中。因此,當朱燮元傳來奢安之亂完全平定的消息後,內閣的大臣們就開始向崇禎建言,需要削弱秦良玉手中的權力,以避免出現石柱土司在川中獨大的局麵。


  不管是朱燮元還是秦良玉,都算是政治敏感度很高的人物,在朝中的輿論還沒有傳回西南時,兩人都先後向朝廷發出了辭去現在職務的奏章,以表示自己沒有攬權的野心。


  不過崇禎的態度一直很微妙,他沒有聽從朝廷大臣們的建議,就勢同意兩人的辭職。也沒有下詔書,讓兩人安心就任,而是要求他們兩人帶著投降的水西土司上京敘職一趟。


  去歲後金入侵關內的消息傳到四川,秦良玉就下令讓侄子秦翼明和兒子馬祥麟兩人,帶著三千白杆兵入援京師。雖然這隻軍隊最後沒有趕上同後金的作戰,但崇禎還是下令留下了馬祥麟和五百白杆兵在京城,傳授新軍山地作戰的經驗。


  因此當秦良玉接到了崇禎的詔書之後,幹脆就帶著侄子秦拱明、兒媳和兩個孫子隨行,也算是來北京探親了。


  秦良玉、兒媳張鳳儀、兒子馬祥麟,還有兩個孫子馬萬年和馬萬春都坐在同一輛馬車上。


  看著一家人都坐在一起,秦良玉的眉目之間終於散去了那股英氣,變得慈眉善目了起來。她如同一個普通母親一般,看著拘謹的坐在自己對麵的兒子問道。


  “你的眼睛怎麽樣了,平時還疼不疼?這北方的飲食可還吃的習慣…”


  在這一連串的追問下,馬祥麟感覺有些不太自在,他下意識的用手摸了摸蓋住左眼的眼罩,才有些安心的回道:“陛下找了好幾位大夫給我看過這隻眼睛,現在比過去好多了,隻要每日換上一片藥棉,基本沒什麽大礙…”


  馬祥麟回答著母親的問話之餘,也小心的握了握坐在身邊的妻子的手,希望能夠讓她也放心下來。而九歲的馬萬年並沒有關注父親的話語,他小心的趴在了玻璃車窗前,觀看著京城裏的新奇景物。


  對他來說,這一趟北上之行實在是太有趣,從永遠也望不到頭的大山中走出來,他看到了寬闊而湍急的長江,江岸上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杜鵑花叢,還有連走幾日幾夜都看不到一座山峰的中原之地…


  不過最讓他著迷的,還是那個叫做馬拉鐵道的新奇玩意,在兩條鐵軌上奔跑,居然比馬車還快,又不顛簸。對於乘坐馬車而感到渾身酸痛的他來說,沒有什麽比這馬拉鐵道更讓他稱心如意的了。


  就在馬萬年看著和家鄉與眾不同的街道入迷的時候,秦良玉同兒子的家常也敘的差不多了,她突然話題一轉,對著兒子慎重的問道:“你也見過幾次陛下了,在你眼裏,你覺得陛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馬祥麟愣了一下,想了好久才小聲回道:“陛下給兒子的感覺嗎?溫和,愛說笑,比四川的那些宗室子弟平易近人多了…”


  馬祥麟的回答並沒有給秦良玉多少幫助,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性格比較粗糙,戰場上喜歡猛衝猛打,不喜歡琢磨人心,所以才會失去一隻眼睛。秦良玉便再次轉換了話題,不在試圖同兒子討論皇帝的性格了。


  翌日,文華殿內,朱由檢接見了朱燮元、秦良玉、安位三人,陪同的官員除了內閣、兵部之外,還有孫承宗和茅元儀等人。


  按照禮儀程序,朱燮元、秦良玉先後向皇帝和眾人陳述了,過去兩年裏平定水西安氏的經曆,接著便是水西土司安位向崇禎上謝罪書,然後等待朝廷對於水西和安氏家族的發落。


  對於水西土司的處置,內閣其實早已經有了決定,就是將水西48目分為12則溪,水外六目改土歸流,水西百姓全部改為漢姓,並在水西內部設立學校,12名小土司家族中的適齡孩童都必須接受教育,今後土司繼任者必須要先獲得中學以上的教育合格證書。


  此外改貴州宣慰司為水西宣慰司,安位依舊是水西土司兼宣尉使。不過在張瑞圖向跪拜於地的水西土司安位念完這些條款之後,朱由檢看著年紀幼小的安位突然問道。


  “安位,你的父祖違逆朝廷,妄動刀兵,使得貴州、四川兩地的平民死傷慘重。你且對朕說說,你回去水西之後,應當如何施政,才能避免今後水西再度反叛朝廷啊?”


  十來歲的安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崇禎的問題,在他身後跪拜著的兩名中年人雖然極想代為回答,但終究還是懼怕觸怒皇帝,而不敢出聲。


  殿內的氣氛一時變得緊張了起來,朱由檢終於不耐煩的再次問道:“安位,你遲遲不願作答,難不成你們水西安氏的投降是在作假嗎?你們是想把朝廷的大軍騙走之後,再行反叛不成?”


  安位癱軟如泥,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跪在他身後左側的男子終於忍不住出聲說道:“皇帝陛下,並非如此啊。我水西一族的確是真心向朝廷投降,並無繼續反叛之心,如果有一句謊言,就請皇帝陛下砍了我的腦殼去…”


  看著不斷用力叩頭,並賭咒發誓的中年人,朱由檢不由問道:“你又是什麽人?如何敢替安位出聲?”


  中年男子馬上回道:“小人是安位的娘舅祿勇寄,小人說的都是實話。隻是安位年幼,在皇帝陛下的天威麵前難以出聲,小人才不得不出聲的。”


  朱由檢低頭看著安位問道:“安位,他說的是事實嘛?”


  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安位忙不迭的點頭說道:“是,是的,舅舅說的,就是小臣的意思,小臣有些心慌,不知道要說什麽。”


  朱由檢看著安位許久,才開口說道:“好,那祿勇寄你來說說,這水西接下去應當如何治理,才能不會變成法外之地,再行反叛朝廷?要是說的不好,你這擅自插嘴的罪過,朕可不會輕易饒過。”


  額頭上已經青腫的祿勇寄,無暇去感覺額頭上的疼痛,他腦子裏緊張的轉動著,口中說道:“小人以為,待到安位回到水西之後,首先就要落實朝廷的命令…”


  祿勇寄所言並無新意,不過是將剛剛張瑞圖念的朝廷處置水西的辦法複述了一遍。他的記憶力著實不錯,居然在這樣的狀況下複述了個七七八八。


  朱由檢聽完之後,沉思了一會,才語氣緩和的說道:“想不到水西之地,還有你這樣心向朝廷的人物。恩你剛剛說的倒是不錯,安位,你覺得你舅舅治理水西的政策如何啊?”


  安位也好,他身後的兩名中年人也好,心裏都鬆了口氣。安位趕緊回道:“小臣也覺得舅舅說的很不錯,小臣回去之後,一定會按照舅舅所說的去做。”


  朱由檢卻搖著頭說道:“你現在年紀畢竟幼小,就算你回去之後,你的族人恐怕也難以聽從。


  不如這樣,你且留在京城好好讀書,學習下如何治理地方的教育,等你成年之後,再回去水西實行土司的權力。


  你在京城學習的這段時間麽,朕看在水西宣慰使下設一副使,就由你舅舅擔任這個副使,在你不在水西的日子裏管理水西的政務如何?

  另外水西之所以同朝廷隔閡太深,朕看就是因為水西和外界道路不同交流不夠,所以朕會在水西宣慰司中設一營建司,專門修建和維護當地的道路交通,你覺得怎麽樣啊?”


  奢安之亂固然對大明在西南地區的統治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但是對於永寧、水西兩地的土司來說,同樣是一個災難。永寧地方完全改土歸流,而水西地方的勇士和安家的主戰派也差不多被朝廷用武力消滅了。


  特別是當官軍開始抓捕水西百姓賣去雲南挖礦後,水西的人口更是在急劇的下降。安位之所以被推上土司的位置,也有被族人當作任由朝廷處置的替罪羊的意思。


  因此,在崇禎的威懾下,安位幾乎沒有遲疑的,便接受了崇禎的建議。陪同安位上京的兩位安氏親族,一位是安位的舅舅,另一位隻是普通的安氏族人,他們自然不敢在這種場合下阻止安位接受皇帝的建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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