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685章 灤河之戰七
當鄂本兌帶著部下發起了一次主動出擊,把進攻的明軍給趕回去時,位於隊伍後方的吳襄卻並沒有立刻開始逃亡。同另一位副將宋偉相比,吳襄的政治嗅覺無疑要敏銳的多。
宋偉等人隻看到了崇禎抵達馬蘭莊後對於傷兵和普通士兵的慰問關心,和對東路軍將士的大手筆犒賞,以為這位少年皇帝是一位性格溫和容易說話的人。
而吳襄卻把崇禎在軍務會議上嚴明軍紀的話語聽到了腦子裏去,他有這麽一種直覺,當皇帝對東路軍將士展示了他的仁慈和大方之後,說不得就要挑幾個典型出來,向全軍展示他作為皇帝的威嚴和權力了。
因此雖然前方進攻的部下被韃子衝垮,大家都在奮力的向著本陣逃亡而去,但是吳襄卻沒有跑在最前麵,而是滯後在逃亡軍隊的後方,遠遠的觀望著,逃亡在隊伍最前方的宋偉等同僚的下場。
本陣火炮對逃亡軍隊的轟擊,同樣嚇住了吳襄等人。看著宋偉帶著幾個部下返回本陣,吳襄就覺得他的前景似乎不怎麽樂觀,果然再次送回來的除了那幾名被他帶去的部下外,就是他自己的首級了。
然而讓吳襄感到意外的是,他特意留在本陣的兒子居然帶著300家丁上來了。他不由老淚縱橫的責罵道:“你怎麽也上來了,為父留你在後麵,便是想給吳家留個種。要是我們父子今日都折在此地,吾家豈不破矣。”
吳三桂滾落下馬,對著父親不服氣的說道:“韃子已經是陷於絕境,現在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若是父親不能在陛下限定的時間內攻下這所營寨,不僅父親要受到陛下的嚴懲,兒子眼睜睜看著父親陷入困境而無動於衷,還能為人子麽?”
吳襄歎了口氣,指了指周邊三五成群團坐在地上的將士們說道:“就算韃子現在已經成了一隻孤軍,但是你覺得帶著他們,我們能夠打的下上麵那座營寨麽?”
吳三桂咬著牙說道:“事已至此,也隻有拚命一搏了。父親莫要忘記了,陛下此刻正注視著這裏,若是不能給陛下一個交代,我們父子即便是僥幸活下來,今後也是前程盡毀了。
我來之前,舅舅給了我2百家丁,加上我們自家的家丁剛好湊成300。一會兒子親自帶軍衝鋒,還望父親在後接應,切不可輕易動搖退卻,亂了我軍軍心。”
吳三桂一邊為父親打氣,一邊也給父親打了一個預防,即便兩人是親父子,此刻的吳三桂也有些擔心,自己這位父親在緊要關頭拋下自己再次逃跑的可能性。
這裏可不是三屯營城下,現在東路軍說了算的也不再是自己的舅舅,要是因為父親的逃亡而導致再一場失敗,吳三桂覺得皇帝要是不砍了他們父子的腦袋,那才是真正的奇跡。
聽著吳三桂這麽說,吳襄也不由老臉一紅,他咳嗽了一聲說道:“也的確是要拚命了,你且安心,隻要你在前麵好好打,為父這裏絕不會拖你的後腿。不過你也要小心一二,不要衝的太前了,韃子陰險的很,慣會集中弓手射擊我軍衝鋒在前的將士,你可千萬別中計了…”
後金軍隊東麵的大營之前,從返回的使者那裏得到奧巴貝勒擅自撤退,導致金山大營被明軍三麵包圍之後,不管是武納格還是杜度、察哈喇等後金將領,都陷入了失聲的狀態。
雖然這些後金將領對於奧巴貝勒的行為恨的牙癢,但是他們卻知道自己根本無奈何這位科爾沁部的首領。
此前奧巴貝勒不願意響應黃台吉發出的命令,前去討伐察哈爾部,雖然奧巴最後親自趕到了沈陽向黃台吉認錯,但鑒於建州女真同科爾沁部之間的關係,黃台吉也不得不當眾寬宥了他的過錯。
現在奧巴貝勒臨陣先撤,就算有些過錯,也不會大到什麽地方去。說不得為了保住奧巴的顏麵,維護兩族之間的友誼,大汗還有治他們一個安排部署失誤的罪過。
奧巴率領的軍隊同他們之間隔著一座金山,現在就算武納格想要派人去阻止他,也要繞上一個大圈,等到截住了奧巴貝勒,說不定金山上的仗早就打完了。
原本擬定的反擊明軍計劃自然是執行不下去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把駐守金山的鄂本兌部營救出來。
自兀魯特蒙古旗成立以來,還沒有這麽一支成建製的軍隊被殲滅的先例。其他人也許不太清楚,武納格對於黃台吉此次入關的目的還是有所了解的。
黃台吉除了想要借這次繞道入侵明國的戰事,增加他在八旗軍中的權威之外,還存有試探明軍其他防線上的虛實,並引誘草原各部跟隨後金軍隊一道入侵明國,從而迫使蒙古各部同明國決裂,成為後金繞道入侵明國的助力。
現在打一仗就要損失一隻蒙古附庸軍,今後還有誰再會聽從大汗的命令,跟著後金軍隊入侵關內呢?為了穩定軍心,他們甚至不敢士兵們講,西麵的奧巴貝勒已經帶著自己的部眾撤退了。
因此三位後金將領隻是關起門來商議了片刻,就決定把鄂本兌部解救出來之後,便放棄此地退往五重安地區。
杜度認為想要解救鄂本兌部,不易以大部隊衝擊明軍的防線,而是應當先以大部隊在正麵吸引住明軍的注意力,然後再以一隻精幹的小部隊擊穿明軍防線的北端,打通金山和東麵大營之間的通道,方可接應出鄂本兌部,又不至於讓主力陷入同明軍的糾纏中而無法脫身。
是以杜度提議,讓武納格繼續如前率領3000騎兵正麵衝擊西麵明軍防線的正麵,而他帶著3牛錄女真騎兵加上挑選出來的兀魯特旗精銳,湊成一隻500人的騎兵隊伍,突破明軍防線的北麵,去接應鄂本兌部。
對於杜度的計劃,武納格、察哈喇都覺得可以試一試,但是對於杜度自告奮勇帶兵出擊明軍陣線,兩人卻異口同聲的拒絕了。
武納格是覺得這次作戰風險太高,不願意努爾哈赤的長孫有落入明軍之手的風險。比起鄂本兌和他手下的那些人,顯然杜度和3牛錄女真戰士的價值更高一些。
而察哈喇則一方麵是有黃台吉的囑咐,要讓這位杜度貝勒隨時在他的保護之下,不要讓他有單獨行事的機會。
另一方麵則是他基於對杜度領兵才能的不信任,畢竟這位杜度貝勒帶著近兩個牛錄的女真戰士,還被明軍給包圍殲滅了。不僅他本人被明軍俘虜了,就連他身邊那些僅存的那些擺牙喇護衛,都被他一次送給了明軍。
現在的杜度,在這隻軍隊中就等於是一個孤家寡人。在察哈喇看來,丟失了所有護衛和部下的杜度,單身從明軍那裏活著回來,這簡直和敗家子的行為沒什麽區別。
有過這樣戰敗經曆的杜度,居然還好意思提出想要帶兵,察哈喇自然是滿口回絕了。
雖然杜度的身份比麵前的這兩人要貴重的多,但是他卻無法讓他們服從於自己的命令,而沒有兩人的同意,他連一兵一卒都調不動。
因此在兩人異口同聲的拒絕了他的請求,開始自顧自的討論接下來的出兵計劃時,杜度也隻能找了個借口,躲到一邊去生悶氣去了。
杜度離開之後,武納格和察哈喇反而感覺輕鬆了起來,他們三言兩語的決定了,接下來解救鄂本兌的計劃。
察哈喇接手武納格對軍隊的指揮權,帶領大軍正麵牽製明軍防線的注意力,而武納格則帶著一隻偏師突擊明軍防線的北端。
不過武納格並不願意帶女真牛錄去冒險,他決定還是以兀魯特旗的蒙古將士為主力,再加上一些附庸部族的精銳作為輔助。最終定下這隻偏師的人馬是800人,兀魯特旗和附庸部族的將士各半。
當明軍東麵的數千後金騎兵再次開始進攻時,在後金金山營地之前的緩坡上,吳三桂也正同鄂本兌率領的蒙古騎兵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見到了送回來的副將宋偉的人頭,和本陣對敗兵毫不留情的炮擊之後,這隻明軍前鋒部隊中的士兵終於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即便是平日裏在軍營中再油滑的兵痞,此刻也知道若是不能攻下麵前的韃子營寨,恐怕他們都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了。至於往日這些軍士們百試百靈的法不責眾,今日似乎也失去了效果,似乎後方就有人想要責一責眾。
這些明軍將士不敢怨恨其他人,倒是把怨恨都發泄到何可綱頭上了,他們認為肯定是這個混蛋在皇帝麵前進了讒言,才讓皇帝如此辣手施為。
不過他們在遼東老家時,尚可以勾連其他營頭鬧一鬧兵變。現在後方督戰的,是兩隻沒有交情的近衛師,要是他們想要做些什麽,估計這些人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而此地其他的遼東營頭,這兩天都被皇帝一一安撫過,估計也沒人會來響應他們這些丟下同袍逃回的敗兵。
至於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北麵是韃子的大營,其他三麵都是自家的軍隊。如果他們不肯向北進攻,連逃都沒地方可逃的。
因此雖然不少明軍怨氣滿腹,但是他們還是很識實務的接受了吳襄父子的整頓編組。經過了半個小時之後,這隻敗軍終於恢複了些軍隊的模樣。
吳三桂把隊伍分為左右兩翼,他自己主攻右翼,而宋偉手下的兩名將領負責左翼,至於吳襄則帶著三分之一的人馬在後方接應,若是那一路突破,他便帶著這些人馬跟進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