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549章 揚州風雲五
“這罰款的數目麽?世伯出250萬兩白銀就是了。”汪春雲看著臉色漲的通紅的黃萬裕,馬上又補充道:“這不是世伯一家的的罰款,而是包括了跟著世伯這個總商的鹽商們的罰款。”
黃萬裕倒是不著急了,但也還是肉疼的說道:“250萬兩,也未免太多了些,難道就不能少上一些?那些商人個個都精明的很,那裏願意出這銀子。”
汪春雲笑了笑說道:“不願意出罰款的人,世伯就不必操心了,就讓察院去找他們問話吧。
事到如今,小侄也不妨說句實話。這八大總商今後是不會存在了,現在的八大總商,除了世伯之外,還會保3人下來,剩下的四位總商,和跟著他們的鹽商,都將會被趕出兩淮鹽業。
今後兩淮鹽場將按照長蘆鹽場為例,設立鹽業公司。四位總商及附屬鹽商占公司四分之一的股份,朝廷占四分之一的股份,內府、四海商行和我們三家銀行占四分之一的股份,另外四分之一股份則對外發行。
世伯你繳納的罰款,實際上就是將要組建的鹽業公司股份的認購資格。剩下的三家總商名額,除了林世叔有一個之外,還有兩個名額並沒有定下來。
世伯你要繳納250萬兩,林世叔那裏卻要繳納300萬兩。而剩下的兩個名額,每一個價值500萬兩。那六位總商,誰先開出這個價格,誰就算上了岸。
剩下的4位,就算他們終於幡然醒悟,想要繳納罰款,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世伯現在還覺得,這個罰款很高麽?”
黃萬裕頓時沉默了下去,250萬兩白銀的罰款,如果讓他一個人出,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是拿不出來的。但是如果分攤到,他這個“鹽策祭酒”名下該管的鹽商身上,不過是一筆額外的負擔罷了。
隻要把今年原本要支付給鹽運司上下官吏的賄賂拿出來,然後再額外付出一些,就算是把這個賬目給抹平了。
八位“鹽策祭酒”名下該管的鹽商,少的4、50人,多的6、70人,即便是按500萬兩的罰款計算,也不過最多是每人10萬兩的支出。
能夠被“鹽策祭酒”該管的鹽商,資本少說也要20萬兩以上。那些幾萬兩的小商人,甚至都沒有資格被叫做鹽商。
當然一下子拿出10萬兩的罰款,對於中、小鹽商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負擔。但是如果這能夠保住他們行銷食鹽的權力,就算他們再不情願,最終還是會捏著鼻子忍受下來的。
比如這位黃萬裕,雖然表麵上還是肉疼不已,但是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麽分配這份罰款的份額了。
汪春雲輕輕的抿著茶水,等待著這位世伯的盤算。四名總商繳納出的1550萬兩的罰款,其中750萬兩罰款將會成為朝廷入股鹽業公司的股份。
剩下的800萬兩,一半交給戶部用於補充糧食局的收購資金。剩下的一半,200萬兩將會用於設立揚州義倉、學校、道路和水利設施的修建,另外200萬兩則用於今年朝廷的救災專項資金。
這些罰款的去處都同內府無關,就算是民間輿論也不會過多批評。不過對於三家銀行來說,這些銀兩最終都將會成為銀行發行紙幣的存款保證金,也是目前擊垮黃金市場上,支撐黃金價格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起來內府沒有得到明顯的好處,但是在銀行和四海貿易公司內都有股份的內府,卻是事實上最大的得利著。更不必提,那些被抄家流放的鹽商,他們被沒收的家產是不會被公布出來的。
汪春雲同黃萬裕在察院內喝茶談心的時候,外麵的鹽商們在經過了初期的混亂之後,終於開始有了一些組織。
一些商人終於想起來,鹽運司的官吏還有一位尚沒有被察院拿了去,便是鹽運使大人。他們急忙趕到了鹽運司,想要求見門陳新,希望這位鹽運使大人能夠給個主意。
不過門陳新顯然早有預備,從運司衙門上下官吏被帶走之後,他便下令關閉了運司衙門的門戶,然後讓衙門裏尚未被帶走的幾個小吏,把衙門內儲藏的各式賬簿,拿出來進行了全麵的檢查。
幾位鹽商自然是吃了一個閉門羹,帶頭的吳、汪兩位鹽商心急如焚,幹脆帶著越來越多的同行去了揚州府衙,想要揚州知府出麵,探探察院究竟想要幹什麽?
揚州知府劉維鼎雖然不願意踏這趟渾水,但是聚集在府衙的鹽商越來越多,使得他不得不勉為其難的跑了一堂察院。
當他抵達察院門口時,才發覺平日裏冷冷清清的察院門口,今日倒是人山人海的。那些被抓捕的運司官吏家屬,在得到消息之後,便跑到了察院門口來哭鬧,非要見見被抓的家人不可。
但是往日門前隻有幾個有氣無力軍士站崗的察院,今日卻站著一排氣勢洶洶的官兵。劉維鼎稍稍駐足聽了聽官兵們說話的語氣,便聽出了這些官兵大約來自於京畿一帶。
這個發現頓時讓他心裏感到大悔,他感覺自己這趟察院,真的不應該來。有了這個覺悟之後,劉維鼎見到韓一良時,隻是稍稍表現出了一個地方官員對於治下百姓的關心,而絕沒有對察院辦案有什麽想法。
看到劉維鼎如此本分,韓一良也就不為己甚了。巡鹽禦史雖然專管鹽政事務,但是對於地方不法之事同樣有糾舉之權,更別提他現在的本職是廉政公署總長,而巡鹽是兼任。
揚州知府在韓一良麵前,同樣要行下官之禮。當然如果是一個莽撞之輩擔任揚州知府,拿著地方上的治權同巡鹽察院相頂撞,那也是一件比較難看的事情。
巡鹽禦史畢竟不是巡按禦史,對於地方事務並沒有直接的管轄權力。不過對於今天這件案子,韓一良卻完全胸有成竹,因為偽造鹽引,正是他的管轄權力之內。
劉維鼎隻是稍稍聽韓一良透了些風聲,就不敢再詢問下去了。把整個運司衙門和八大總商都牽連進入的偽造鹽引案,不問可知必然是開國以來未曾有過的大案。
他上任揚州知府不過一年零4個月,實在是沒必要同這些鹽商和運司官吏綁在一起受死。地方府、縣兩級甚至是應天巡撫府衙,大約都同這樁鹽引案有關聯。
劉維鼎覺得自己要是沾了這個案子的邊,日後可真就說不清楚了。因此他明白了這件案子的嚴重性之後,便幹脆利落的向韓一良告辭離去了。
回到府衙的劉維鼎,叫過了鹽商中的幾位主腦人物,轉告了他從察院聽來的消息之後,便把一幹鹽商請離了自己的府衙,完全是一副不願理會這件案子的態度。
被硬生生從府衙趕出來的鹽商們,頓時陷入了茫然和畏懼。在揚州城內,鹽商們以往呼風喚雨,似乎感覺自己好像無所不能一般。
畢竟朝廷需要兩淮鹽稅填補空缺,而運司官員和地方官員需要鹽商們的三節四貢,而湘鄂贛皖四地百姓的食鹽更是完全仰賴於兩淮。
兩淮鹽商要是出現了什麽問題,便是牽涉到了四地百姓上千萬人口的食鹽匱乏問題。正因為兩淮鹽業如此重要,因此這些鹽商們已經習慣了,那些巡鹽官員在鹽務上向他們妥協的例子。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那麽一個人,敢冒著朝廷鹽稅的虧空,同僚的憤怒,直接和他們翻桌子的。
特別是這位巡鹽禦史完全不講道理的,把鹽運司上下官吏和八總商都關了起來,使得他們完全不知道應當怎麽應對這個局麵。
但凡巡鹽禦史想要整頓兩淮鹽政,也沒有來個一網打盡的,總是要留下些人來做事的。
而能調任兩淮鹽運司的官員,身後總不會是一片空白。一旦巡鹽禦史想要對付他們中的一個,必然會遭到一群人的攻擊,而勢單力薄的巡鹽禦史,在朝中未必能抵擋得住這麽多官員的反擊。
至於下麵的鹽商,在八總商的組織下,或是拖延鹽稅的交付,或是幹脆停市,讓湘鄂贛皖等地鹽價暴漲,百姓怨聲四起,這巡鹽禦史的案子還如何能夠查下去。
更何況,巡鹽禦史的權力雖然極大,但是巡鹽察院的人手卻是不多,且都是揚州本地的差役。光憑巡鹽禦史赴任時帶來的幾個親信,怎麽可能對付得了,揚州鹽商從察院小吏到應天巡撫衙門建立起來的關係網。
但是現在這位巡鹽禦史查案根本不動用本地的差役,而運司上下官吏更是直接被帶出了揚州城,據說關押在北門外半日路程的一座軍營之中。使得失去了總商帶領的鹽商們,都無法找到這些官吏通個氣。
更讓這些鹽商們為難的是,事情發生之後,他們才發覺,兩淮鹽運使、揚州知府、應天巡撫居然在去年統統換人了。他們同新上任的這些官員尚沒有建立起一種親密的關係,自然也不能指望這些官員為他們火中取栗。
到了這個時候,鹽商們發覺,他們似乎隻能找哪位巡鹽禦史求情,要麽就不管不顧的鬧將起來,停下兩淮鹽業的行銷係統,讓兩淮行鹽區的地方官員和百姓們,給這位禦史施加壓力。
在揚州府衙門外站了半天,這些鹽商們也沒有討論出一個可行的主意出來,他們又不甘心就此散去。正在僵持之間,突然一名鹽商說道:“不如去鄭家看看,鄭總商雖然被關在了察院內,但是大公子鄭元勳可是一個有主意的,他又同士林交好,說不定能夠向那位禦史討個情麵。”
人群中安靜了片刻,便有人回應道:“不錯,去鄭家。”“向鄭公子討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