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505章 新天津
天津:九河之下稍也,因永樂皇帝在此渡河而得名。此地雖然有一座衛城,但是最為繁華的地區還是衛城東北麵的三岔河口。
三岔河口即是海河、南運河、北運河的三河交匯處,這裏剛好處於北方河流交匯的中心,因此也就自然形成了,天津最早的居民點、最早的水旱碼頭、最早的商品集散地。
在天津海運碼頭沒有發展之前,這裏是南北客商北上京城,或南下大運河的必經之路。也因此圍繞著三岔河口,形成了諸多的客棧和貨棧。
不過和此時的通州相比,天津依然還隻是一個發展不錯的小鎮而已。必經通州才是大明漕糧的終點站,大部分北運的南方貨物,也是在通州卸貨的。
直到去年,朝廷對海河水係進行了整治,對海河入海口進行了清淤護堤,從而使得天津正式開港後,天津衛城的東南麵,便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了許多建築和街道。
短短一年功夫,天津衛城東南方的碼頭商業區便擴張了一倍多,由原先歪歪扭扭的二、三條街道,變成了三橫五縱的通直大道。這天津港碼頭的新商業區,看起來已經同三岔河口的舊集市規模相去不遠了。
同三岔河口自發形成的集市不同,這天津港碼頭商業區則是先製定規劃,再進行修建下水工程、街道和房子的。因此,新的碼頭商業區不僅道路平坦,街道平直,兩側的的房屋也非常的齊整。
走在這新商業區內,再沒有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的痛苦了。新商業區的整潔和美觀,使得百姓更願意來此處逛街,三岔河口的集市頓時清閑了不少。
而天津衛也從正月開始,正式成為了朝廷直接管轄的天津市。天津衛原本是衛所,管轄的土地不大,出了衛城北門、西門便是武清縣的土地,但是改市之後,反倒把周邊武清等幾個縣都納入到了天津市的管轄之下。
天津市除了舊有的天津巡撫外,還新設立了天津府和市政廳,前者管轄府內民政,而後者則管理著天津市區的城市規劃發展。天津港新碼頭商業區,便是天津市政廳尚未正式成立前的一個試驗。
當今年四月份,整個新碼頭商業區完成之後。主持新商業區建設的主事者發覺,願意遷入新商業區的商人和工匠,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估。時間剛剛進入六月,新商業區的房子就已經全部銷售一空。
於是乎,沿著海河北岸向東繼續開發新城區的聲音,頓時大了起來。碼頭也好,新商業區也好,都位於海河以北。而沿著海河再往東去,臨河的兩岸,陸續修建了許多水力和風力驅動的磨坊和機器工廠。
市政廳內便有不少人主張,天津城應當不斷的向東擴張,直到把天津衛城到大沽口的位置全部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城市地帶。而天津衛到大沽口也能修建一條鐵路,以幫助那些船型過大的船隻因為無法進入海河而在大沽口卸貨。
而在新的城市開發規劃討論完成之前,天津這座新興的城市已經出現了,令人詫異的勃勃生機。新的商業區從衛城東北麵的三岔口向東南方的海河兩岸轉移時,這座沒有城牆防衛的城市內,已經開始出現了幾個勞動力和資本集中度相當高的行業。
第一個便是木材廠,從東北運來的大量樹木,除了一部分被挑出來當做船材,放置在專門的倉庫內進行幹燥外,大量的樹木被解開成一定規格的木板。利用風力或是水力驅動的圓盤鋸,幹上一小時便完成了30位工人一小時的工作量。
也就是說,以前需要數百人才能處理的木材,現在隻要幾十人就能完成了。這種剛剛研製出來的圓盤鋸,極大的促進了本身士紳和商人對木材廠的投資。
四海商行經營木材的管事終於不用頭疼,他們從營口源源不斷運回來的木頭,因為加工能力不足,而不得不四處找地方堆放的窘迫狀況了。
而這些解開的木材,很快就按照規格交付給了箍桶匠,用於製作各種規格的木桶。因為海運和遠洋漁業捕撈,用於海上物資運輸的裝具木桶,成了天津最為緊俏的貨物。
光是3月份,運輸食鹽前往濟州島、日本和庫頁島等地,可裝330斤鹽的木桶就銷售了14000個。根據天津市稅務局的的記錄,天津市場上每月木桶銷售的數量從年初的3萬有餘,進入六月後便破了5萬的最高記錄。而天津本地的木桶製作數量,也不過剛剛破了4萬。
在以往箍一隻木桶,從選材到加工,需要一名匠人和1名學徒2、3日的功夫,而且一般的木匠還做不了木桶。因此一隻大木桶的價值,約要1.5兩白銀。
但是隨著東北廉價木頭的引進,加上木材廠的初步加工,再加上鐵匠出售的配套規格鐵配件,現在箍桶匠隻需要在市場上購買一定規格的材料,然後進行組裝就可以了。
箍桶的技術要求大幅度下降不說,木桶的製作效率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以往一個人一個月還做不了15隻木桶,但是現在最起碼也能完成60-100隻木桶。如果是按照文思院公布的木桶製作流程,則15個人通過11道工序,每日最少也能完成125隻。
原本需要數千人工作才能滿足木桶製作需求的箍桶業,現在隻要3-4百人就足夠了。而且天津本地製作的木桶,價格也比其他地區便宜了近三分之一。但是與木桶價格下跌相反的,箍桶匠的收入卻反而提升了3-5倍。
天津木桶製造業的發展,極大的打擊了傳統的手工業者。不少工匠意識到,以往靠著一個手藝吃上數代的舊方式已經行不通了。同行業的分工合作模式,和使用機器生產統一規格的零件,不但降低了製作成本,還極大的破除了技術上的壁壘。
雖然天津木桶製造業的那些工匠,隻能按照圖紙組裝幾種木桶。一旦沒有了圖紙,沒有了統一規格的配件,他們就無法生產出其他類型的木桶。以傳統的手工業者的眼光看來,這些人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手工業者,他們不過是一群一知半解的學徒,隻是在某個工序上麵熟練度比較高而已。
一旦市場上不再需要大量的木桶,這些人就隻能歇業,喝西北風去了。不過很顯然,某些商人並不是這麽看的,他們從天津木桶製造的生產過程中,學到了一些東西。
即把生產設置為許多個小的環節,然後招募工人進行培訓生產。由於這些工人隻完成其中一個生產環節,所以對他們的培訓就不必投入過大。采用了分工合作的流程,使得工人能夠極大的提高勞動生產效率,從而降低了生產成本。
最為重要的是,因為是分工合作,所以某個工人離開之後,也能迅速的找人替換上去,不會造成工坊的生產停頓了下來。而隻會某個生產工序的工人,一旦離開了商人的工坊,他們就很難找到另外的工作,因此對於穩定工人的生產有好處。
而文思院顯然沒有止步於一個木桶製造業,在這之後,又推出了製作廉價家具的木器廠。相比起木桶製造,這些固定尺寸的家具製作就更為簡單方便了。雖然這些家具看起來款式千篇一律,同蘇式家具的優雅完全沒的比。
但是大規模生產帶來的成本優勢,使得這些家具的價格比找一位木匠打一套家具,要便宜三成。這些廉價家具很快便順著運河,向著山東、河南等地擴散了。
緊隨著木器製作之後的,便是鐵器製作。畢竟這些行業都是有著相當的關聯的,同木器製作一樣,鐵器製作業同樣出現了分工合作的方式。
事實上木桶製造業的帶頭示範作用,使得許多手工工坊都開始了多多少少的變革,畢竟不變革就要忍受先行者的低價競爭。
如果說以上兩個產業,還或多或少的有文思院在背後促成的影子,那麽武清縣同三岔河口的皮革加工業,則完全是民間商人自發投入的結果了。
從張家口、營口運來的大量皮革,很快便聚集在了天津。在此地加工製作完成之後,或是在本地進行銷售,或是運往運河下方的河南地區,甚至還被試著運回了營口進行銷售。
除了這些蓬勃發展的民間商業之外,天津最為興盛的依然還是內府同商人聯合投資的,半官方企業。
比如造紙業、造船業、化工工業還有水泥廠、各類磨坊等等。這些產業大多沿著海河布置,主要是方便用水,和借助水力來減少勞動強度。
因為這些工商業的發展,天津附近的農民也開始了半農半工的生活。去年京畿大旱,數千戶京畿百姓遷移到天津,以工代賑修繕海河河堤同天津碼頭。
到了今年春天,不少百姓幹脆就留了下來。在天津幹活掙的錢,可比在地裏刨食多的多了。
新成立的天津府和天津市政廳都對此視而不見,對他們來說,現在天津缺乏的,便是人口。特別是這些百姓的老家離天津也不遠,生活習慣並沒有什麽不同。
把他們變成了新天津人,總比那些關外和外省來的流民強。對這個問題唯一有所不滿的,大約也隻有順天府和這些百姓老家的知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