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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448章 離開京城的商隊

  崇禎同柳敬亭詳細的討論完了關於民族和宗教事務所的事情之後,稍稍考慮了幾分鍾,才繼續對著柳敬亭說道:“既然羅桑曲結還想繼續觀望,那麽留著他的使者也沒什麽意思。


  王承恩你替朕準備一批禮物用於贈送五世達賴和羅桑曲結,至於柳先生你,代表朕去同羅桑曲結的使者談一談,讓他替朕傳幾句話給羅桑曲結。


  就這麽對他說,既然大師認為北上宏法的時機未到,那麽朕可以繼續等下去,等到他認為合適的時機再北上。


  不過朕希望他記住,自唐代開始,西藏便已經是中國的一部分了。藏漢兩族乃是一體同源,不管西藏是那個教派執政,維護國家統一都應當是必須遵守的基本原則。


  隻要他能夠遵守這一基本原則,朕就會有足夠的耐心等他北上京城。另外,你選個日子宴請蒙古各部首領還有羅桑曲結的使者和弟子,朕倒時會親自到場。


  宴請結束之後,除了留下幾名蒙古首領在京任職外,其他人都可以派人護送回去了。


  至於羅桑曲結的弟子,你同禮部官員商議下,賜他一個封號,然後陪他去五台山講法去。”


  “五台山?”柳敬亭有些不明所以的詢問道。


  朱由檢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五台山在藏蒙兩族百姓心中都是地位崇高的藏傳佛教聖地,也是佛門在北方的第一名山。


  自永樂皇帝開始,五台山同為我皇室也牽連頗深。曆代皇帝敕賜的寺院不下二十所,寺院主持封為帝王護法就有八位,加之其他皇室成員總共有十四位之多。


  五台山的僧人賞賜僧官的不在少數,封號法王,國師,佛子,禪師的同樣數目可觀。每年光是供奉這些僧人,就是一筆相當大的財富。


  五台山據聞曾是森林密布,溪水潺潺的靈山聖地。結果現在毀山造寺,倒是成了隻見寺廟不見樹木的瘠薄荒山,山上樹木十成剩不下二成。還有些不肖之徒膽大妄為之極,甚至還在五台山招募流民開礦。


  更為可慮的是,關外蒙古各部常以前往五台山朝聖為名義,進窺我大明關防之虛實。五台山上的寺僧良莠不齊,其中未必沒有同我大明外敵勾連的。


  所以我想讓你陪著這位羅桑曲結的弟子前往五台山講法之際,好好清理一下這座佛教名山。


  第一對山上所有寺廟登記造冊,查閱人口僧眾。凡是不屬於正廟之列的小寺,觀其寺內僧眾品行,不合佛門戒律者一律驅逐下山。


  第二核查各寺廟產,限定規模,凡是超出限定的田產一律沒官。各寺僧人限定額員,多餘人等及不守清規之僧眾一律下山還俗。


  第三整頓寺廟僧眾之後,著令地方士紳和山上各寺各推舉若幹人員成立五台山管理委員會,負責五台山道路修建、樹木種植和管理進香季節的治安工作。


  於山下要緊路口處設立關口,本地山民和僧眾免費進出,本縣群眾半價,外地進香信眾50以上及15歲以下免費,其他人等按照委員會商議的價格繳納維護名山費用。


  這些費用,一成用於發放委員會相關人員的酬勞,3成用於五台山道路修建和環境改善,2成用於山上寺廟的維護費用,2成用於山下駐軍的日常經費,還有2成則用於修建地方道路設施…”


  過了元宵節沒幾天,終於辦妥了京城各項事務的範永鬥,親自帶著一隻小小的商隊出了京城東門,沿著尚未融化的冰雪之路向著通州而去了。


  範文程裝扮成了一名普通的賬房先生,混在這隻商隊中出了北京城。離開了朝陽門一段距離之後,坐在騾車上的他,下意識的掀起了車簾向著後方看去。


  巍峨高聳的城門樓在商隊的前行中不斷縮小,範文程從車內默默的望去,除了頗有些陳舊的城門樓之外,便是城門後方灰白色的天空。


  從這個角度看去,這座城市就像是一個渺無人煙的古跡,但是範文程心中卻記得很清楚,這堵城牆之內是一個多麽充滿活力的所在。


  現在的北京城,既不是他在書中看到的城市,也不是從商人口中聽聞的城市,倒是同他生活的沈陽有些相似。


  這是他立刻了京城之後,才湧現出來的詭異想法。如果被那些大明人知道,也許一定會被他們嗤之以鼻。


  但是範文程卻的確有著這樣的怪異感覺,沈陽在大明手中之時,雖然是一座雄城,但卻是一座軍紀頹廢的遼東防禦重鎮。那個時代的沈陽雖然繁華,但卻散發著一種腐爛的味道。


  城中的豪商大戶、官僚士紳天天酒宴不斷,但是街頭的平民和守城的兵丁卻麵有菜色,幾乎看不到城內百姓的笑臉。


  努爾哈赤奪取沈陽之後,不但大興土木,還把女真各部遷移到此地,把沈陽當成了後金的都城。原本是大明遼東軍事要塞的沈陽,便成了後金第一要緊的大城。


  女真人雖然同漢人雜居日久,但是身上的草莽胡氣尚未驅除。後金立國不久,明朝官場的惡習尚未傳染到女真親貴身上,因此沈陽城內的居民百姓,反而比明國境內的居民百姓看起來要生氣勃勃一些。


  當然,這種生氣勃勃僅僅限於女真、蒙古和遼東其他民族。對於遼東漢人來說,他們還沒有從努爾哈赤晚年的屠戮中恢複過來。


  繼承汗位的黃台吉,比起其父努爾哈赤,在治理地方上麵顯然更為出色。因此原本已經陷入蕭條的遼東,現在又開始慢慢恢複了生機。


  對於範文程來說,沈陽城內浮現出來的這種活力,也是他背叛大明向黃台吉效忠最好的借口。


  雖然建州女真沒有什麽底蘊,作為一個沒有出身來曆的野人部族,需要攀附昔日遼東女真一族的名聲來聚攏遼東各族人心。但是後金作為一個新建國家,它在開國初期爆發出來的那種朝氣和銳氣,自然不是垂暮期的大明所能比擬的。


  但凡想要做些什麽事,不管未做之前看起來有多艱難,但最後都能一一完成。在外人看起來,簡直猶如天助,這便是最為吸引人心的朝銳之氣。


  相比起大明官員之間的互相傾軋,明明握著一手好牌最後都能打出一個臭不可聞的結局,完全讓大明看起來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像範文程這樣的地方士紳,自然就會認為天命已經開始流轉了。


  然而此次的關內之行,卻讓範文程看到了一處同現在的大明格格不入的城市。他完全不明白,一個對後金崛起束手無策的遲暮王朝,如何會出現像北京這樣充滿了無限生機的城市。


  在這座大明的都城之中,傳聞中驕橫跋扈的勳貴豪門,還有形如仆役的京營軍士,他幾乎就沒有碰到過。


  雖說京城是天子腳下,但是行走在街道上的京城百姓,那種毫無提防,一臉安心的神情,實在是範文程在關內外各處從未見到過的模樣。


  即便是治安比從前好的多的沈陽,城中百姓也要時常耳聽八方,免得一不小心衝撞了某位貴人。


  出則為軍,入則為民的女真親貴,對於衝撞了自己的普通百姓,賞一頓馬鞭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如果真要認真分辨起來,沈陽的活力更像是一種野性未馴,是一種無序而混亂的邊疆居民生活。而北京的活力,則完全是在約束之下的秩序生活。


  除了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的這些活力之外,更讓範文程感到驚訝的,便是京城在思想上的活躍。


  燕京大學無疑是一個讓他又是痛恨又是難以忘懷的地方,在京城的這一個多月中,基本上隻要有時間他便會去大學中聽取那些奇談怪論。


  雖然他每次聽到這些言論時,都會感覺心浮氣躁,胸口發悶,恨不得上去同這些學子們辯駁一番。不過限於他現在的身份,最終還是強自忍耐住了。


  每次從大學返回住所,他便惡狠狠的想著,再不去這大學校園之內,聽這些烏七八糟的言論。


  但是每每空閑下來,他便又不自覺的走到了大學校園之中,聽著那些完全迥異於孔孟之言的理論和思考。


  這種東西方文化在學術思想上的激烈碰撞,讓範文程感覺自己的學問,似乎日日有所增益。


  隻可惜,年前一大批燕京大學的學子離開了京城,使得後期校園之中的辯論大為遜色,讓範文程頗為遺憾。


  不同於範文程對於京城的感想,範永鬥走出京城時頗有些憂心忡忡的感覺。雖然在他的努力下,終於銷出了一批人參和皮毛,但價格卻隻是平平而已。


  剩下的一批貨物,隻能讓自己信任的掌櫃帶去南方進行銷售,而他則還要陪同範文程了解下從通州到山海關的道路。


  如果皮毛和人參的生意並不能給範家商號帶來暴利,他便有些猶豫,是否要冒這麽大風險替後金刺探大明邊關的情報了。畢竟打聽這些情報,不僅風險極大,花的錢也同樣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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