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281章 瓦德斯的思考
瓦德斯不停的在他被關押的小房間內來回走動思考著,在聖薩爾瓦多城頭身著全身鎧甲指揮作戰的他,在被中國人俘虜之後已經換上了一身平時穿戴的貴族服飾,以表明自己的身份地位,避免他遭受到那些中國士兵的羞辱。
他這身服飾最為引人注目的地方,還在於脖子上高高聳立的立領,頂端裝飾著白色褶飾花邊,看起來整個腦袋就像是從立領上長出來的一樣。
這種號稱拉夫領的裝束,雖然穿戴者並不覺得舒適,但是用漿糊一層層裱起來的立領,能夠迫使穿戴者很難低下頭去,始終保持著昂首挺胸的姿態。
在歐洲的貴族們看來,這種傲慢和高冷的姿態,正是彰顯了貴族們獨一無二的高貴血統和身份地位。因此一經出現,便在全歐貴族中流傳了開來,現在已經成為了歐洲各國貴族的標準裝束。
當然,在中國人眼裏,瓦德斯這套裝束實在是很傻,就像是一隻挺胸闊步的鬥雞。當他登上天津的時候,可沒有少被市民圍觀。
瓦德斯自然不會認為,這些中國民眾的圍觀,是他的服飾過於怪異了。對於中國話一竅不通的他,更樂意把中國民眾的行為看做,普通平民對他這位高貴的西班牙爵爺致以注目禮,他甚至不吝嗇的對著這些中國平民還了幾個西式禮節。
馬尼拉總督席爾瓦先生最為信任的殖民地軍官,瓦德斯除了擁有豐富的殖民地戰爭經驗外,他還有相當不錯的政治嗅覺。
當他在聖薩爾瓦多城頭看到了荷蘭人出現在中國人的艦隊之中後,便已經開始考慮馬尼拉究竟要如何應對,麵前這個中荷聯手的險惡局麵了。
事實上當他確認了荷蘭人的船隻出現在中國艦隊之中時,就已經認為聖薩爾瓦多城是無法堅守下去了。
比起失去了剛剛占領的台灣北部地區,他更為憂心的是,中國人同荷蘭人的結盟,會不會對馬尼拉不利。
自從國王對新教聯盟開戰之後,馬尼拉總督區就已經很少得到船隻和軍隊的補給了。而攻略台灣北部地區的失敗,不僅消耗了馬尼拉有限的力量,還似乎進一步得罪了東方最為強大的國度。
以荷蘭人在海上的力量,再加上中國近乎於無窮盡的人力、物力,隻要他們想把西班牙人趕出呂宋和附近的島嶼,那麽這個噩夢就會百分百實現。
遠在大洋彼岸的西班牙王國,是無法給予馬尼拉以足夠的資源支撐下去的。僅僅是出兵攻打同在西歐的英國和尼德蘭,就已經讓西班牙王國耗盡了國力,卻又沒有得到任何可以稱道的成果。
如果在亞洲挑戰一個人口接近整個歐洲的龐大國度,這可不是美洲那些過家家的野人部落,那麽這場戰爭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
雖然馬尼拉有許多來自本土的西班牙同胞認為,“中國人是一群卑賤、無恥而且可惡的人,中國的國王與官吏虐待窮人,以聞所未聞的暴政對待人民,而他們的人民也沒有一個人會對他們的國王效忠。隻要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他們就能從廣州登陸,然後從南到北,一個省一個省的征服這個大而不強的國度,為國王陛下在東方征服一塊廣闊而富饒的領土。”
然而瓦德斯卻並不是持有這種愚蠢而又狂妄的主張者之一,他始終認為,如果不能在中國內部找到支持者,光憑借武力他們甚至連廣州都接近不了。
隻不過中國人似乎隻關注於海岸線之內,對於相隔了一片大海的馬尼拉始終沒有任何興趣,所以那些西班牙同胞們還能站在馬尼拉王城的街頭,信口開河的發表著各種謬見,而不必擔心中國人找上門來算賬。
但是現在如果有了荷蘭人的幫助,那麽隻要中國人願意,他們隨時可以登陸馬尼拉,跟那些西班牙的同胞們算一算,他們曾經對華人犯下過的罪行。
“這是不可容忍,也是不可接受的。”瓦德斯如此對自己暗暗說道。從向中國人投降開始,他便小心翼翼的接近中國艦隊的指揮官,希望能夠從中國人那裏了解到,他們同荷蘭人的結盟究竟是偶然還是常態。
經過他不懈的努力,也許是那位中國艦隊指揮官的大意,瓦德斯總算了解了一些,中國和荷蘭東印度公司之間的內情。
這次中國同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聯手作戰,不過是一次偶然的結盟,雙方並沒有達成什麽攻守同盟,這對於西班牙王國來說,的確是一個好消息。起碼雙方還沒有達成,共同出兵馬尼拉的默契。
但也有一個壞消息,中國同荷蘭東印度公司之間正式達成了一份貿易協議,中國方麵允許荷蘭人能夠在中國人開發的港口進行直接交易。如此一來,馬尼拉作為中國貨物中轉港口的地位,又要下降了。
瓦德斯現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要如何拆散中國同荷蘭東印度公司之間的友好貿易關係,或是極力為馬尼拉爭取到同荷蘭人一樣的待遇。
他奉馬尼拉總督的命令奪取台灣北部,主要目的也是為了就近同中國進行貿易,並順便切斷荷蘭東印度公司同日本之間的貿易航線。
如果能夠想辦法達成同中國的直接貿易,那麽即便是丟了聖薩爾瓦多城,馬尼拉的利益也得到了保護,而他也不必為這場戰爭的失敗負責。
瓦德斯並不認為自己的想法是異想天開,畢竟從他登上了中國的領土之後,中國人對他就頗為禮遇,除了限製他隨意走動之外,並沒有把他當做一名囚徒看待。
既然中國人沒有把他丟進囚室內,他便覺得也許中國人對他同樣有些別的想法。他並不擔心中國人利用他,他隻擔心自己沒有可被中國人利用的價值。那樣的話,隻有斷頭台才會是他的歸宿了。
瓦德斯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看守他的一名中國軍官走了進來。這名中國軍官打量了一下房間之後,便對著身邊跟著走進來的西班牙神父說了幾句話。
“先生,這位中國軍官希望你跟上他,那位許將軍現在想要見你。”這位神父快速的對瓦德斯說道。
瓦德斯看了這位神父一眼,便欣然回道:“替我轉告這位軍官,我非常樂意去見那位許將軍,請他替我帶路。”
瓦德斯跟著這名中國軍官,身後還跟著兩名中國武士,穿過了幾條長廊和院子後,便來到了一處環境優雅的院子內。
瓦德斯稍稍抬頭注視了下院內的風景,兩株高大的喬木分種在青石板鋪設的道路兩邊,寬闊的樹冠在青石板的上方交接糾纏了起來,剛好把道路上方的空間給遮蔽了,僅僅是兩棵樹木,就營造出了一種讓人行走在森林中的感覺。
中國人對於園林藝術的掌握能力,的確是現在的歐洲所無法匹敵的。瓦德斯甚至覺得,眼前的這個院子如果能夠移回馬德裏,恐怕連國王陛下的皇家園林也要為之遜色了。
也許能夠同這種園林藝術相媲美的,隻有西班牙人的繪畫和建築了,行走在道路上的瓦德斯不由如此想著。
沿著青石板鋪設成的道路,一行人很快穿過了頗具自然意趣的院子,停留在了一處藤蔓爬繞在牆壁上的廂房麵前。
那位帶著瓦德斯前來的軍官,先進入廂房內。他在裏麵呆了一小會,便走了出來,帶著瓦德斯進入了房間裏。
廂房的門口並不大,但是兩人走進了這個房間後,瓦德斯才發覺這裏別有洞天。
他們所在的房間向內去,還有一個用錦繡屏風隔開視線的空間。在這位軍官的帶領下,瓦德斯繞過了這扇繡著梅花的絲綢屏風,頓時在他麵前豁然開朗了起來。
屏風後麵是一個形如圓月的門洞,門洞的兩側是書架和擺放著古玩的多寶格,門洞內是一個鋪著波斯地毯的小客廳。
客廳內左右對稱的擺放著,數張造型優雅的圈椅。而環繞著客廳一圈的,是用紅色錦緞和素色絹紗製作的雙層帳幕。顯然這個客廳如果在冬天使用的話,不僅讓人感覺私密還會很溫暖。
在這個小客廳內,瓦德斯所認識的那位許將軍坐在了一旁,而一名衣著華麗的年輕人卻端坐在上方,看起來這位年輕人才是這裏的主人一樣。
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名麵白無須的中年人,站在了這位年輕人的身後。
瓦德斯正在打量著客廳內的環境時,坐在邊上的許心素示意軍官和神父都一起退下,隻留下了瓦德斯在這裏。
他站了起來,對著站立在入口處的瓦德斯含糊的介紹道:“上麵這位年輕公子,是我們大明英國公的…唔,你就當做是你們國家中,一位強勢公爵的後人吧。總之,他有著莫大的權勢。
我對這位大人匯報了,你在船上對我說的那些事。大人覺得,你說的挺有意思的。
所以今天特意前來見見你,想要給你一個機會說服他。為什麽大明要同西班牙王國保持友好關係,而要去提防那些荷蘭朋友。
你要想好了再說,大人的時間可是非常寶貴的。如果你隻是在浪費大人時間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你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