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274章 一份貿易協議
朱由檢抱怨了幾聲之後,便住了口。對於薩門托的行為,他現在也的確是有些束手無策。雖然說他可以用限製貿易的方式對這些葡萄牙人作出懲罰,但是薩門托雖然是葡萄牙中日貿易艦隊的司令官,但是他的船隊基地卻是在果阿。
一直以來,這隻葡萄牙人的貿易艦隊從中國收購貨物的方式,大部分都屬於走私行為。所以薩門托根本不擔心中國皇帝下令對他的艦隊禁止貿易,因此他一直以來都是中國官方禁止貿易的對象之一。
他根本不覺得中國的海禁政策對他現在的貿易活動有多大的影響,他希望同中國皇帝建立友好關係的目的,還是在於能夠讓他的艦隊深入到中國內地進行合法的貿易,從而繞開澳門那些中間商的盤剝。
但是經過了長時間的談判,中國皇帝顯然沒興趣對葡萄牙人單方麵放開出入中國內地的自由,隻是允許他們在各個貿易口岸進行交易。
中國開發貿易口岸的新政策,對於薩門托等歐洲商人來說,自然是比從前的海禁政策要寬鬆的多,他們也非常看好自己同中國進行貿易的未來前景。
但是對比起葡萄牙人在印度獲得的殖民利益,中國皇帝頒發的貿易新政策又顯得並不是那麽盡如人意了。
對薩門托來說,他原本希望以滿足中國皇帝提出的條件,來換取在中國南方最富庶的地區附近沿海的幾個島嶼,建立起葡萄牙王國在中國的新果阿。
葡萄牙人同中國往來這麽久,通過傳教士的行動,已經大致對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在他們眼中已經是非常富庶的廣州城,在中國隻是一個新興的粗鄙之城。在中國人的眼中,隻有位於東南沿海的江南地區,才是中國最為繁華的地方。
去過南京、蘇州、杭州等江南城市的傳教士,寫給教廷的書信也無不證明了這一點。有些傳教士由於過於震撼,甚至在書信中如此讚頌這些中國城鎮和生活其中的中國人,“…同這些中國人的生活相比,我們才更像是一群野蠻人。”
因此雖然葡萄牙人在中國的土地上建立了澳門,但是他們並沒有就此感到滿足,他們依然想要沿著海岸線北上,在中國更為富庶的沿海省份弄一塊殖民地,賺取更大的利益,就如他們在印度大陸東西海岸線上幹的那樣。
然而,代表中國皇帝同他們進行貿易談判的使者,根本不屑於同他們談租借土地的事,隻願意同他們談純粹的貿易活動。
這便使得薩門托的興趣大減,如果隻是正常的貿易談判,他自然就不願意承擔這麽大的風險了,他更希望能把這些風險推到中國皇帝頭上去了。
而對朱由檢來說,成立一條中國到印度的定期航班,他看重的不是眼下帶來的商業利益,而是通過這條航線培養出,能夠進行遠航的水手和船長,另外他還有些其他想法。
沉默了許久之後,朱由檢便抬頭對著呂琦說道:“一艘船不夠,必須要有兩艘。不過一艘可以現在交割,但是另一艘可以在果阿定做,在下一個貿易季風期交貨。
至於這條定期航班的股份分割,可以按照他們的意思,他們占50%,我們占50%。還可以同意他們提出的附加意見,5年後如果航線經營不善,朕會按照原價收購他們手中的股份。”
呂琦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插嘴說道:“這樣的話,他們這些番人豈不是穩賺不賠?是不是太過優待這些番商了。”
朱由檢伸出手揉了揉眼角後,才振奮了下精神說道:“不怕讓他們占便宜,隻要我們自己的水手和船長能夠培養出來,他們現在占的不過是些蠅頭小利罷了。
同他們談妥了之後,你從調查所挑選一些機靈些的人員,以四海商行的名義,置辦一批貨物乘坐他們的船去果阿。
馬六甲城以北的海域,我們還頗有些記錄,但是進入了印度洋之後,便沒什麽人去過了。這次派人以商人的名義前往印度,朕希望能辦到兩件事,一是看看能不能從果阿招募一些船匠回來;
二是調查一下,從馬六甲城到果阿之間的風土人情,搜羅一些地理、物產情報,特別是了解下這印度大陸上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有多少個國家或是勢力,那些歐洲人又占據了些什麽地方。
當然最好還是招募一些當地語言出眾的人物回來,朕希望能夠編撰一份印度大陸語言辭典出來。這對於今後我大明商人前往印度大陸經商,會有極大的好處。”
呂琦答應了聲,隨即又對崇禎請示道:“陛下,同薩門托進行的貿易談判中,對方希望能夠同我們簽訂一個長期貿易協定。
對方認為,我大明需求的棉花和硝石等物雖然廉價,但是一旦開始收購,便會形成大量的囤積。而按照現在的航海技術,這個貿易季節運出的貨物,必然是上個貿易季節囤積的貨物。
因此他們希望,我們和他們簽訂的貨物數量、價格,應該每三年商議一次。合同到期前一年,開始談判下一合同期的貿易內容。”
朱由檢並不覺得薩門托提出的要求有什麽不對,此前葡萄牙人進行遠洋貿易的貨物都是高價值的金、銀塊,鍾表、毛呢、棉布等手工業成品。
對於從印度大陸運輸棉花、硝石、黃麻等原材料,作為大宗商品運往中國,他們也還是第一次。
因為這些原材料的價格兩地相差的並不是很大,如果稍有波動,販運的商人便會虧本。再加上海上航行畢竟有風險,冒著同樣的風險,船隊自然會選擇高價值的貨物進行販運。
不過現在畢竟已經不是大航海剛剛開啟的年代了,除了跨越大洋的航行之外,從印度大陸到中國之間的航行,船隊都已經非常熟悉了,風險也已經降到了相當低的程度。
對於從印度大陸到中國之間的航行,自然氣候和地理水文已經不在是船隻最大的威脅,反倒是出沒在這條航線上的海盜,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威脅。
限製了葡萄牙商船不能擴大從印度大陸到中國的貿易規模的,是印度大陸出產的高價值貨物太少,而中國產出的高價值貨物太多,他們支付不起收購中國貨物的貨價,而不是印度大陸和歐洲的中國貨物市場已經飽和了。
此外歐洲人趨之若鶩的香料,在中國並沒有那麽瘋狂的追捧,畢竟中國疆域遼闊,各地的飲食風俗大相徑庭,香料隻能作為一種調劑品,並不像歐洲人那樣視為生活的必需品。
在這個時代,除了中國以外的地方,對於來自於中國的絲綢、瓷器、漆器都視為珍寶,而來自中國的茶葉,也隨著這些商人的傳播,開始在世界各地流行了起來。
但是一個出產了這麽多珍貴貨物的國家,除了金、銀之外,居然對於外界的貨物幾乎一無所求,這樣一個自給自足的社會,實在是太讓那些跨越遠洋而來的歐洲殖民者感到憎恨不已了。
但是中國畢竟不是那些歐洲殖民者在其他地方遇到的野蠻民族,他們想要用武力打開中國的貿易之門,最終都一一失敗了。因此,他們不得不把自己從美洲、印度大陸掠奪來的財富,用於交換中國出產的貨物。
但是這些財富不僅僅是中國所需要的,歐洲各國的君主和貴族們同樣需要。因此中國和歐洲之間的貿易規模,因為貴金屬的不足,隻能限製在目前的這個規模上。
現在中國皇帝想要用印度大陸出產的,廉價而又豐富的棉、麻等原材料來當做交換中國貨物的貴金屬,這自然是一個極好的提議。
薩門托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中國皇帝收購了一兩趟這種廉價的原材料後,便中斷了這種虧本的買賣,這對於他來說損失就比較大了。
“每三年重新商議一次合同,可以接受這個條件。但是對於棉花、硝石的數量、價格,朕以為可以確定價格,但是並不要限定數量,不過要指定這些貨物的交割港口。
今年杭嘉湖地區因為海溢,百姓受災較為嚴重。雖然朝廷免去了這些地方的稅賦,但是也需要給予一些救災的措施,好讓這些地區的經濟生產盡快恢複下來。
杭嘉湖地區一向是有名的桑棉種植區,幾乎家家都會紡紗織布。京城雖然開辦了許多棉紡織廠,但是織布的效率實在是過於低下,且織布技術也遠不及南方。
朕以為,不如把北方的棉紗運到南方,然後在杭州、湖州等地設立織布廠,一來可以解決京中織布效率的問題,二來也能順便賑濟浙江災民。你把朕的意思同徐省聲說說,讓他看看如何操辦這事。
這樣,如果明年這些葡萄牙人真把棉花運來了,就直接在上海或是舟山進行交割好了。想來,以江南的紡織人力,就算是再多的棉花也夠消化了…”
朱由檢同呂琦交代著,同葡萄牙人進行貿易交涉的事情時。黃立極同幾名親信也正商議著,手頭上的政事。
當這些政事堪堪商議完後,這些親信都紛紛起身告辭,唯有張瑞圖留了下來。
黃立極用手搓了搓臉頰,讓自己清醒了些,卻突然看到了尚未離去的張瑞圖,他不僅有些詫異的問道:“長公你可還有事情要說?”
原本有些猶豫不決的張瑞圖,聽了黃立極這一問,反而鎮定了下來,對著他拱了拱手後說道:“我範兄,兄弟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