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207章 事件發酵
阿敏聽完了愛爾禮講述的事情經過之後,又撇了一眼鼻青臉腫的兒子,心中的怒火頓時騰的冒了出來。
如果是以前,他必定會揪著豪格去見自己那位堂弟,為自己討要個公道。畢竟那時在他心裏,大家還是一家人。按照這時的女真習俗,一切事務都會付諸於親貴公議,且一旦作出了決議,基本上就不會私下違背。
不過同楊鎬接觸了這麽久之後,雖然他一直把楊鎬對自己所說的話語,當作明國想要挑撥後金內亂的計謀。而他對楊鎬曲以委蛇,目的也是想要利用這位明國高官為自己出謀劃策,增強自己在後金國內的權位而已。
但是阿敏並沒有發現,在楊鎬的潛移默化中,他的心中卻已經埋下了對於黃台吉的疑心。比如現在這種狀況,他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憤怒,而是擔心這是黃台吉給自己設下的圈套。
阿敏看著站在一邊猶自不服氣瞪著自己的堂侄,一邊腦子裏急速思考著如何應對這個局麵。
他還沒有想出辦法來的時候,伯裏失哈跌跌撞撞的帶著一群下人出現了。阿敏看了一眼這些下人手中捧著的綢緞,不發一言的對著伯裏失哈伸出了手。
伯裏失哈看著阿敏對自己伸手,剛開始眼裏還有些迷茫,但是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主子是想要那封闊科送來的信件。
他原本就有些不聽使喚的身體,現在更是抖動的像是一隻蝦子,費了好半天力氣,他才告訴幾位主子信件不知道去那了。
事實上昨天他查了一遍府內沒有李滿鬥這個人之後,就順手把信件給燒了,然後打算自己吞沒了這三十匹綢緞。
自天命汗起兵以來,遼東一直征戰不休,妻離子散的故事並不少見。而各位貝勒名下的漢人阿哈更是成百上千,阿敏光是在沈陽城的宅邸內,就有3、4百奴仆,而城外的莊園內更有數千阿哈。
這位李滿鬥雖然不在府內,但是未必不會在城外的莊園中。但是闊科並不是阿敏的人,對於二貝勒的管家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威懾力了,他可沒興趣費那麽大力氣去查找。
既然闊科自己都說,是替一個明國人攜帶財物,希望能讓他弟弟借這筆財物贖回自由,那就說明這個明國人自己根本不敢前來沈陽。
對於這種膽小的明國人的財物,豈有不吞沒了的道理。就算那位明國人找上門來,在這沈陽城內還敢找二貝勒府的麻煩不成,說不定他還能再敲這位明國人一筆。
正是抱著這種心思,伯裏失哈幹脆自己吞沒了這筆財物,燒毀了信件。而且在他看來,阿哈哪裏有自己的私財,所有財物都是屬於主子的,就算找到了那位李滿鬥,這些財物也不會交給他,最多幫他調整個舒適一些的職位罷了。
伯裏失哈根本沒想過,自己貪汙這批財物的舉動,居然會同明國奸細扯上關係,這可真是飛來橫禍了。
伯裏失哈交不出信件來,頓時激怒了阿敏,他正想著讓身邊的侍衛把這辦事不利的奴才拖下去執行家法的時候,被阿敏教訓了一頓,終於老實了一些的豪格,現在好似抓到了把柄一般,不依不饒的吵鬧著,要同阿敏去父汗麵前評個是非對錯出來。
聽著豪格話語中,句句不離自己毀滅證據,包庇明國奸細,甚至大有入自己府內搜查通敵罪證的意思。阿敏原本想要息事寧人的心思,頓時全部打消了。
他幹脆橫下了心來,鐵青著臉對著豪格喝道:“讓自己的心腹上我府上栽贓,再讓你上門來賊喊捉賊,這就是你父汗對付我的計劃嗎?
漢人有句話說的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如此,那便召集族內父老,大家一起在大政殿前分個是非黑白好了。愛爾禮,拿我的名帖,去邀請在沈陽城內的王公親貴,為這事親眼做個見證。”
聽到阿敏的話語,豪格這才發覺事情的發展,似乎已經離開了他的掌控。
他是聽人揭發,說闊科在明國似乎投敵了,還幫明國人往二貝勒府上送了一封可疑的信件,這才氣勢洶洶的想要上門獲取罪證,好幫助自己的父汗打壓下二貝勒的氣勢。
他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打上門來,主要也是因為這兩天阿敏正陪著自己的父汗去城外遊獵去了,沒有了阿敏的二貝勒府,在豪格眼中也就沒有什麽敬畏感了。
也正是因為四大貝勒都不在沈陽城內,才會讓豪格覺得,作為後金大汗黃台吉的長子,他才是現在沈陽城內最為尊貴的人物。
雖然在別人眼中,豪格雖然是黃台吉的長子,但卻未必是將來的後金大汗,但是豪格自己卻並不這麽認為。
不過想要接任後金大汗,要獲得後金國內大部分人的支持,還有父汗的信任,這卻是豪格能夠明白的道理。
想要得到八旗親貴的支持,他覺得並不困難。作為一個剛剛從部落聯盟進化為封建社會的新興國家,女真人還沒有擺脫原始社會弱肉強食的生活習俗。
在這個國家中,上層貴族們依然還沒有擺脫對於力量的崇拜。豪格認為,隻要讓那些女真親貴們看到自己的強大,那麽他們就會如同支持父親一樣,支持自己。
能讓女真貴族覺得自己是強大的,要麽就是立下了軍功,要麽就是在政治鬥爭中擊敗了往日的強者。
作為黃台吉的長子,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對於其他三大貝勒一直心懷不滿。如果能夠通過闊科一事,把二貝勒拉下馬來,不但取悅了父汗,也能夠大大增長他在女真親貴中的聲望。
正是抱著這個念頭,他才迫不及待的帶著人直接跑了過來,而不是忍耐著,等待父汗返回沈陽後再處理此事。
在他想來,隻要能夠在在大眾麵前把這件事宣揚開來。不管二貝勒府上有沒有這個明國奸細,這次阿敏都要聲望大跌了,說不定父汗還能就此剝奪鑲藍旗幾個牛錄。
但是現在事情並沒有按照豪格設想的發展,因為阿敏的意外返回,迅速控製住了局麵,反而說是他們父子意圖栽贓,要付諸親貴會議公論。這時候,豪格才想起來,他似乎還沒有派人向父汗匯報過這件事。
當豪格意識到這點,準備擠出被阿敏身邊侍衛包圍的圈子,想要吩咐自己的家丁時,卻被阿敏的家丁用肩膀死死的頂住了。
阿敏似乎注意到了豪格的舉動,他不顧豪格的叫罵聲,一邊伸手按住了豪格的肩膀,一邊對著自己的侍衛們吩咐道:“把豪格今天帶來鬧事的人都給我看住了,特別是那個闊科,都給我一並帶上。我們現在就去大政殿,請各貝勒、貝子論個公道。豪格貝勒,你該不會領陣脫逃吧。”
阿敏的手就像是鐵鑄的一樣,尚沒有成年的豪格試了幾次都沒有掙脫,幹脆賭氣的說道:“去就去,難道我說的還有假不成。如果心裏沒鬼,為什麽要毀了闊科送來的信件?”
阿敏的嘴角抽了抽,豪格追著不放的問題,讓他一時之間也有些難以回答。不過他很快就哼了一聲說道:“闊科可不是我家的奴才,要是隨便找個奴才送封信,就能證明我同明國有勾結。
那麽說起來,作為闊科的主子,豈不是更有疑點?再說了,要是明國奸細這麽好抓,下次大汗隻要覺得誰像是明國的奸細,就派個奴才去送封信就是了…”
當阿敏在滿城召集女真親貴的時候,已經進入城中汗宮內的黃台吉,從親信侍衛那哈出那裏聽到了關於豪格的事情。
聽到豪格毫無策略的上阿敏府上尋找明國奸細,還把剛從明國回來的闊科牽連了進去之後,饒是一向講究每逢大事有靜氣的黃台吉,臉上也短暫的浮現了怒容。
他倒是很想立刻把豪格抓回來教訓一番,不過他馬上尋思著,這個時候即便是自己趕去,也已經無濟於事了。反倒是會給阿敏抓住把柄,把這件事牽連到自己身上來。
他隻是在宮門前來回踱步了幾趟,就迅速的想定了應對的手段,黃台吉對著那哈出不斷的發出了指令,當那哈出離去之後,他才朝著自己的寢宮緩緩走去。
當太陽西斜,時近黃昏的時候,數十名女真親貴站在了大政殿和十王亭前的廣場上,正一片喧嘩的交談著。他們正互相打探著,二貝勒叫他們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努爾哈赤遷移都城至沈陽,始於天命十年,也就是說到現在還不到4年。努爾哈赤在位的最後兩年,也就修建了大政殿和十王亭等宮室,而他自己的寢宮還沒來得及修建,就已經去世了。
因此努爾哈赤在城北臨時入住的府邸,也就成了他的寢宮。也就是說,在努爾哈赤的時代,後金的議政場所和大汗居住的地方是分離的。
但是當黃台吉登基後,就立刻把自己在大政殿以北的府邸包括進來。並開始大興土木,在大政殿、十王亭以西修建新的宮室,準備仿照明國建立寢政一體的完整宮城。
這也使得,當阿敏、豪格還有諸位女真親貴抵達大政殿前的廣場時,黃台吉才在一群親衛的簇擁下,匆匆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