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拂曉之晨 第34章 理論和實踐
“諸位可以看見,同樣數量的火藥,如果放在空曠的地方,它能夠很快的燃燒,但是卻不能推動鉛彈前進哪怕一個毫米,這是為什麽?”朱由檢並沒有讓身邊的人猜測,而是開誠布公的說出了自己的用意。
“可是陛下,那是因為火藥沒有放在密閉的鐵管之內啊。”一名官員忍不住說道。
“同樣數量的火藥和鉛彈,為什麽放在鐵管內就能推動鉛彈擊破甲胄,放置在外麵就成了煙火了?”朱由檢反問道。
“推動鉛彈的不是火藥本身,而應該是火藥燃燒之後的氣體。在鐵管內這些氣體無處可逃,所以隻能推動鉛彈前進。而在火藥在空曠場所燃燒,氣體可以向四麵逃逸出去,所以不會推動鉛彈前進。”孫元化思考了一會,立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由檢有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才繼續說道:“朕的想法同孫總監的一樣,朕以為在空曠的場所點燃火藥叫做燃燒,但是在密閉空間內點燃火藥,應該稱之為爆炸。
各位製作火銃時都會用一個閉氣螺栓封閉銃管的後部,不就是防止火藥爆炸後的氣體泄漏嗎?既然我們知道了火銃射擊的原理,那麽就很清楚的可以明白兩件事。
首先火藥的用量不是越多越好,而是當鉛彈離開槍口的那一刻,火藥剛好燃燒完畢為最好。因為當鉛彈離開槍口之後,哪怕火藥還有剩餘,這時候也不能再對鉛彈增加推力了。
其次,銃管的作用就是抵禦火藥爆炸後的威力,把爆炸後產生的氣體約束住,往一個方向進行推動。
那麽我們就很清楚的知道,製作銃管內膛一定要光滑,子彈和內膛之間最好沒有縫隙,銃管的材質一定要均勻且足夠堅固。”
孫元化頓時楞在了那裏,他感覺自己腦子裏有些東西正呼之欲出,似乎隻要想通了這點,他就能突破自己現在的認知一般。
一名製作火銃的大匠,不由有些迷糊的說道:“既然是氣體推動了鉛彈前進,我們加長槍管不就能多裝火藥了嗎?”
“但是那樣不是容易引起炸膛嗎?你想用多粗的鐵管作為銃管呢?”另一名官員很快就否決了他的想法。
頓時這些火器製作所的技術官員們,同身邊的大匠吵成了一團,直到孫元化醒悟過來後,訓斥了他們幾句,才重新安靜了下來。
看到這些工匠和官員們安靜下來之後,朱由檢這才說道:“接下來各位就可以從兩個方麵進行研究了,一個是如何提高製作銃管的材質,另一個是計算出在30米之內擊穿三重甲需要多少火藥及多重的鉛彈…”
走出火器製作所之後,朱由檢才想起什麽似的,對著身邊的孫元化繼續問道:“軍械工廠內的掃盲班和小學班建立起來嗎?”
孫元化楞了楞,立刻說道:“掃盲班和小學班倒是建立起來了,不過很多工匠對於花費時間去上掃盲課並不感興趣。兵工廠成立之後,改成按照工作時間和工作量計算工資。
他們更樂意多上二個小時的班,多賺點錢。也不願意抽出二個小時去上掃盲班。他們認為自己是靠手藝吃飯的手藝人,用不著認識字。
還有,掃盲班同小學班放在一起,和自己的子侄輩一起上課,他們也覺得不好意思。”
朱由檢對此有些無語,他想了想說道:“那就這樣,願意去上掃盲班的,隻要能通過畢業考試,那麽就給予一部分補貼。在技工等級考試時,增加文字考試的內容,可以作為加分項。”
孫元化躊躇了下,才回答道:“陛下,這些工匠年紀都已經超過了開蒙最好的時間,哪怕他們現在開始學習,也未必會有所成就。
陛下為何要在他們身上花費這麽多精力,以臣看來,不如把資源多放到小學校中去,這些工匠的子弟中,倒是有一些天資不錯的人才。”
朱由檢停了下來,他轉身看著孫元化認真的說道:“孫總監認為我們在書本上學習的知識,是從何而來的?”
孫元化反應敏捷的說道:“聖人出自天授,而常人則於思慮中有所得。”
朱由檢搖了搖頭說道:“朕不認為如此,當年王陽明格竹三日,不僅沒有悟出道理,反而大病一場。而其被貶龍場驛之後,方才有所成就。
因此朕以為,知識來源於實踐,隻有實踐才能出真知。聖人見微而知著,就是指聖人從實踐生活中認識到了真理,並把這個真理形成了理論,這就是知識。
而我們學習了知識之後,利用學到的真理去指導我們的行動,能夠切實的改變這個世界,從而驗證了聖人的理論是正確的。在這一反一複之間,我們才能接近聖人所說的大道。
從實踐中總結出理論,再用理論指導實踐,在這不斷的重複之中,我們才能真正的認識這個世界。
這些工匠們有著足夠的實踐活動,但是卻無法提煉出一個高於實踐的理論出來,就是因為他們缺乏文化知識。
朕要做的,不過是讓這些工匠們少走些,前人已經證明錯誤的道路,從而提高他們認識這個世界的能力。他們所總結出來的經驗,到最後都會成為大明可貴的知識…”
一群士子遊覽京城風物,經過鼓樓外的大街時,看到一群人正圍在鼓樓前。
“此處究竟發生何事,我等何不一起進去看看?”一名好奇心較重的年輕士人,不由對著同伴們詢問道。
幾位士人頓時都看向了他們中,一位20出頭,穿著月白長袍的年輕人。顯然在這群人當中,這位年輕的讀書人才是首領。
歐陽斌元對著左右的同伴笑了笑說道:“也好,我等就陪著子聰進去瞧個熱鬧,看看著京城的鼓樓究竟有多稀奇。”
圍在鼓樓外麵伸長了脖子的平頭百姓,自然不敢攔著這群讀書人。歐陽斌元等人興衝衝的擠到了人群前麵,才發現有一道紅布掛著的繩索攔在了人群前麵。
“這位差役,這道繩索攔在這裏是何用意啊。”提議要看熱鬧的年輕人子聰,看到繩索後不由對站在繩索內側的一名皂隸嚷嚷道。
這名皂隸看到擠到前頭的幾名讀書人,立刻意識到這幾位大約是來考恩科的舉人,他馬上堆滿笑容的說道:“幾位老爺請看看這塊牌子,就一切都明白了,這是陛下禦賜之牌。”
歐陽斌元抬頭看向皂隸指著的方向,果然有一塊寫滿了紅漆字的牌子。
“長青擺,見證大地轉動的神秘力量,一文錢一人。真有趣,陛下還真是一個妙人。也好,就讓我等瞧瞧這大地是怎麽轉動的。”
歐陽斌元對著同伴笑著說道,並從懷中摸出了一串錢丟給了皂隸,這位皂隸接過錢後趕緊解下了繩索,請這幾位讀書人入內觀看長青擺去了。
走進鼓樓後,歐陽斌元才發覺,雖然鼓樓外麵站著人數不少,但是在裏麵圍觀的人也就10來人。
當他們走進鼓樓的時候,就看到有三、四人正臉色慘白的往外跑去,好似見了鬼似的。而地麵上更有兩人對著中間的圓桌跪拜著叩頭,好似進廟宇裏拜佛一樣。
當歐陽斌元對著鼓樓中間的圓桌看去,頓時被這個巨大的鍾擺給震撼了。
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走近一點,好看的更清楚一些。但是身邊的同伴緊緊的抓住了他,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回頭望去。
原本看熱鬧最為積極的子聰,緊緊抓著他的右胳膊,眼睛有些發直的說道:“憲萬兄,這鍾擺上莫不是附著鬼神,要不然怎麽能在下麵的沙盤上畫出如此精妙的圖案?”
“休得胡說,這朗朗青天之下,又是在神京之內,焉能有鬼神的存在。”歐陽斌元拍了拍同伴的手,出言安慰道。
“這可說不好,說不定這大擺就是用來鎮壓鬼神的,你等千萬別靠的太近,小心惡鬼附身。就像那個水滸傳第一章,洪太尉放走天罡地煞星什麽的。”
一個年輕人略帶嘲諷的聲音傳入了歐陽斌元等人的耳中,歐陽斌元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少年把身體趴在圍欄上,笑嘻嘻的看著自己幾人。
他正想出聲教訓下這個莽撞的少年,他身後的幾名同伴已經紛紛說道:“憲萬兄我等還是先出去吧,此地似乎不宜久留。”
還沒等歐陽斌元回答,幾名同伴已經爭先恐後的擠出了鼓樓,比他們進來時要快的多。
歐陽斌元頓時楞了片刻,但是他終於還是沒有離去,反而走到了圓桌外的圍欄前,仔細的觀察起這個大擺起來了。
看著歐陽斌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那名少年不由好奇的對著他問道:“這位仁兄,可是看出了點門道了嗎?”
歐陽斌元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詢問道:“愚倒是沒有什麽收獲,難道閣下對此有什麽理解嗎?”
少年頓時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視線,口中簡單的解釋道:“吾師言,此擺的運動能告訴我們大地運轉的奧秘,但是我就是想不通,大地為何自西向東而轉。”
“因為我們腳下的大地是在圍著太陽在轉動。”一個聲音幽幽的在兩人耳邊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