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慘淡經營 第265章 封爵
連呂琦也走下樓之後,朱由檢信步走出了城樓,一直走到女兒牆的邊緣才停留了下來。他沉默了片刻後便提高了聲音說道:“滿桂將軍很快就要回遼東了,朕給你兩天假,去和你的同僚告個別吧。”
吳懷從城樓的陰影處轉了出來,他對著崇禎的背影低頭行禮說道:“剛剛微臣已經同滿大帥見過一麵了,至於軍中同僚和微臣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深交,不見也罷。”
朱由檢轉頭意外的看了吳懷一眼,“你還真是…身為一名軍士,沒有要是融入不了集體之中,光靠一個人的力量可是贏不了戰爭的。明日開始,你每日花上半天去武學上學去吧,先學習下怎麽和人打交道。”
吳懷對於崇禎的命令遲疑了片刻,他以為崇禎把他調到身邊是不想讓邊軍離心,更多的則是保衛自己的安全。
“陛下,臣現在是保衛陛下安危的侍衛,離開陛下去上武學,恐怕有失職責,臣請陛下三思。”吳懷對著崇禎分說著。
朱由檢轉回身繼續眺望著遠處的風景,口中平淡的說道:“宮內保衛朕的侍衛不下萬人,也不差你一個。朕的危險從來不是來自朕的身邊,而是朕看不見的地方。
你既然是朕身邊的侍衛,有時候就必須要出去替朕辦事,要是你始終這麽孤僻下去,不和人打交道,你怎麽知道要找誰去辦事?天下事都是人做出來的,不了解人你就辦不好事,辦不好事又怎麽能護衛朕的安全?
再說了,武學是未來大明軍隊指揮官的培養之地。但是為了不讓那些文官們在朕耳邊鼓噪,朕也不能經常去武學巡視,朕希望你作為朕的眼睛,好好的觀察這個武學的情況,朕可不希望武學養出一幫酒囊飯袋的廢物出來…”
鄭芝龍兄弟從北安門走入皇城時,發覺兩日前看似聲勢浩大的兵變,居然在這座雄偉的城池內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街上行走的行人臉上毫無緊張慌亂之意,他們路過的幾座兵變中被毀壞的宅院也開始了忙碌的修繕工作。
看著這些進進出出忙碌工作的工匠們,鄭芝龍心裏歎息了一聲,果然還是鄭彩說的有道理,這麽一個龐大的帝國是不會因為一場小小的兵變而倒下的。
每次進入皇城的時候,鄭芝龍心中就不由生起了幾許畏懼的情緒。到了北京城,他才發覺自己以往對於大明皇帝手中的力量還是低估了。
當初想著要以台灣為基地,聚攏起上千艘船隻,封鎖大明東南沿海,並襲擾閩粵沿海地區,迫使大明的朝廷主動招撫自己的策略果然還是有些冒險了。
看過了雄偉的北京城牆和皇城之後,鄭芝龍就驚訝的發現,如果大明皇帝真把目光轉向了海外,並把大明的國力用於修建戰船和重建水師上,那麽在大明朝廷動員起來的國家力量麵前,十八芝不過是大象腳下的一隻強壯的螞蟻罷了。
從大明最繁華的南京、蘇杭地區北上的鄭芝龍,並沒有意識到,他所見到的東南地區的盛世景象,不過是一個王朝回光返照的虛幻景象罷了。
在東南及運河以外的其他地區,大明王朝的統治正在不斷的萎縮下去。
“兄長,你說今日陛下會給你什麽賞賜呢?昨晚盧公公可說是今日要給兄長一個驚喜呢。”走在鄭芝龍身邊的鄭芝虎,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說道。
鄭芝龍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另一邊的鄭彩,才隨口說道:“左右不過是加一個虛銜罷了,難道還能再給我升官不成。我等不過是接受了朝廷招撫,又沒有替陛下立下戰功,陛下就算對我等另眼相看,也不會逾越了朝廷規製的。”
雖然鄭芝龍表麵上裝出了滿不在乎的表情,但是他上揚的嘴角卻顯示了他現在心情相當不錯。
一邊的鄭彩雖然目不斜視,但是心裏對於鄭芝龍的說法不免有了一些腹誹。若是從前他一定會覺得,崇禎的賞賜不過是市恩賣好,會私下小心的提點鄭芝龍幾句。
但是今日他卻覺得,陛下如此推心置腹,而鄭芝龍卻還要裝模作樣,實在是太沒有臣子的分寸了。
自從被皇帝單獨召見過之後,鄭彩心中突然覺得,在皇帝心目中,他這種一時誤入歧途的讀書人應該才算是自己人,而身邊那些粗鄙不堪的海盜同夥,是需要提防的潛在叛亂者。
有了這種認知之後,鄭彩也就下意識的,開始和往日的同夥們保持起距離來了。
十八芝原本就是一個比較鬆散的組織,失去了可能被朝廷撕毀招安協議的威脅之後,各家首領也就無法再繼續團結在鄭家兄弟身邊,開始各自為自己謀劃起利益來了。
62名海商代表再次進入到嘉樂殿的會場內時,發覺今天的會場裏多了不少人。不是攜帶武器的軍士,而是穿著禮服的文官和一群太監們。
許心素等福建海商一頭霧水的看著眼前的隆重場麵,而站在他們身邊的皇商們同樣感到莫名其妙。
坐在高高在上的議長席位上的朱由檢敲了敲木槌,等到會場內安靜下來之後,他才示意身邊的王承恩出去宣讀詔書。
王承恩走到了會場中間後,便大聲說道:“遊擊將軍鄭芝龍上前聽封…有收複台灣之功…故封鄭芝龍為三等奉天翊運推誠嘉義縣男,歲祿300石。令改台灣魍港改為北港,以北港為中心設嘉義縣…”
大明於洪武三年定封爵之製,分公、侯、伯三等,罷子、男不置。每個封號下又分四等,佐太祖定天下者,曰開國輔運推誠;從成祖起兵,曰奉天靖難推誠;餘曰奉天翊運推誠和奉天翊衛推誠。武臣曰宣力武臣,文臣曰守正文臣。
到了成祖之後,大明皇帝就隻能封奉天翊運推誠和奉天翊衛推誠兩等封號了。而按照儀製,公、侯、伯入則可掌參五府總六軍,出則可領將軍印為大帥督,轄漕綱,但不得預九卿事。
不過到了崇禎登基的時候,這些爵位背後代表的軍事色彩開始淡化,更多的是作為身份地位的象征。
朱由檢原本是想要封鄭芝龍一個伯爵的稱呼,但是不但內閣不同意,就連已經對他俯首帖耳的豐城侯李承祚也拚命勸阻他。
文臣勳貴們第一次意見相同,認為鄭芝龍並沒有為大明立下什麽大功,且出身低微,讓他一躍成為勳貴,豈不是讓朝廷的名器蒙羞,被天下人所看輕。
再一個,這會不會激勵沿海的流氓無賴少年,學習鄭芝龍下海為盜,借此博一個出身呢?
再爭論了許久之後,朱由檢終於退讓了一步,提出恢複子、男兩個爵位稱號的設置,同原先的公侯伯爵位分開,以獎勵為大明開疆拓土,及為大明做出了傑出貢獻的人士。
李承祚聽了崇禎的建議之後,馬上就同意了,他的底線也就是,希望不要讓鄭芝龍這些鄙賤之徒混入到勳貴的團體內,從而讓他們這些出身高貴的勳貴們成為笑柄。
子爵、男爵本身就是大明開國以來就未曾設置的爵位,看起來到更像是皇帝用來糊弄人的東西,李承祚等人自然也就失去了抵抗的意願。
在內閣這方,在崇禎提出設置台灣府的建議後,僅僅討論了一個時辰就選擇了認可。黃立極等內閣成員剛剛推動了內閣改製,需要一個好消息來振奮人心,以向天下昭告,他們的改革是對大明有好處的。
還有什麽好消息,能比開疆拓土更讓大明百姓感到有所安慰呢。
畢竟這些年來東虜叛亂,陝西民變,奢安叛亂,沿海寇亂這些發生在大明境內的壞消息,實在是太令人沮喪了。
所謂的寧遠大捷、寧錦大捷,在有心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麽大捷,不過是朝廷用來欺騙小民的伎倆罷了。
而規複台灣島,才真正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設立台灣府,無疑又多出了幾個官員的職位,對於文官來說也是擴張勢力的一個機會。
而對朱由檢來說,宣傳收複台灣,在政治上可以把他包裝成一個有為之君。此外,也能把一些人的目光轉移到海外廣闊的土地上去。
對在場的海盜和海商代表來說,他們的確不清楚男爵同公侯伯爵之間的區別,他們隻看到了眼前隆重的冊封禮儀下,鄭芝龍換上了麒麟賜服。
皇帝如此鄭重其事,他們自然不認為這是一場兒戲,而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鄭芝龍固然是心情激動,就是鄭芝虎臉上也是喜氣洋洋的,不過十八芝內的幾位首領臉上卻顯得有些冷漠了。
鄭芝龍要是以接受招撫而或賞賜爵位,也許這些首領也隻是
感到眼紅和嫉妒而已。
但是鄭芝龍居然是以收複台灣,並獻土於朝廷而封爵,頓時讓這些首領感到不忿了。
台灣基業是顏思齊所開創的,李旦在背後也曾經支持過。而接受朝廷招撫後,把台灣基業獻給朝廷,則是天使的要求,並大家討論後決定的。
但是現在怎麽能,什麽好處都讓鄭芝龍一個人得了。劉鵬頓時埋怨起自己的兄長來了,十八芝內能同鄭芝龍出麵對抗的首領,也就是劉香、陳衷紀、潘必正幾人了。
現在劉香、陳衷紀兩人不敢北上,這北上的海盜代表就成了鄭家兄弟說了算的局麵,這實在是太讓他氣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