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慘淡經營 第254章 紡紗的瓶頸
朱由檢正說著的時候,突然驚訝的說道:“那間房子怎麽在冒煙,難道是著火了嗎?”
心裏頓時緊張起來的張省聲,順著崇禎的目光望去,終於放下了心說道:“奧,是那裏啊。陛下可能誤解了,那裏可不是火災,是新砌的一個煙道。”
“煙道?”朱由檢有些納悶的看向了他。
張省聲趕緊說道:“蜂窩煤雖然好用,但是必須要通風,否則就會頭昏眼花喘不過氣來,嚴重的還會死亡。
那間屋子正在試驗陛下所說的,溫度和濕度對於紡紗織布的影響,所以臣在屋子邊上砌築了一個灶頭和煙道,用來調節室內的溫度和濕度。”
“是嗎?那朕倒要過去瞧瞧了。”朱由檢頓時信步向著冒煙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進了一個院子之後,朱由檢就看到搭在西廂房外的灶台了。他順著張省聲的指點,走進了西廂房內。
這是三間房間被打通了的一個長方形的房間,一半的地麵被挖下去了半人多深,另一半則是如常,但是一條銅管從窗戶穿了進來,靠著牆邊繞了大半個房間,銅管末尾開了口,水蒸氣不斷的冒了出來。
“這樣做真的有效嗎?”朱由檢好奇的問道。
在這裏主事的工匠頭,頓時向崇禎結結巴巴的說道:“陛下,確實有效,不過就是怕這些水汽會熏壞房子。”
張省聲看了看,便說道:“不怕到時候給它加個罩子,不讓這些水汽直接噴到柱子上去就是了。”
朱由檢看著身邊平地上的三錠棉紡車,再看看另一邊半地下室內的同樣紡車,不由開口問道:“這兩台紡車紡的紗,誰的質量更好一些?”
工匠恭敬的回答道:“下麵那台更穩定一些,這一台的質量不怎麽穩定,好的時候要超過下麵許多,不好的時候就不如下方許多,不過和以前相比,那就真是天壤之別了。”
朱由檢想了想說道:“那你們就繼續試驗下去,看看怎麽掌握這個最佳溫度和濕度。張省聲你可以找一片空地,挖開修建這種半地下的房間,準備進行紡紗了。不過,這一部紡車,一天能紡多少紗?”
張省聲答應了一聲,才說道:“熟練的工匠一天大概能紡十三、四兩紗,不熟練的也就十兩左右。”
朱由檢頓時楞了楞,這個數量實在少的太讓人吃驚了。“這麽說來,這6270擔皮棉,豈不是需要62萬7千工日之上?”
張省聲和身邊的工匠隻能沉默的點點頭,朱由檢頓時吃驚的嚷嚷道:“這可不行,這麽點棉花,就需要大半個京城的人幹上一整天,這不是成了笑話了麽。這紡車就不能改進一下嗎?”
看著雙眼緊緊盯著紡車不放的崇禎,張省聲也有些無奈。雖然崇禎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這近300年來都沒人能改動的紡車,豈能是皇帝想想,就能讓人改動的了的。
他不由上前小聲的勸說道:“這一斤皮棉紡成一斤不到的棉花線,基本上不賺錢,剛好夠給工人的本錢罷了。倒是17-18兩棉花線織成一匹標準粗布,市場價格在2-3錢之間,每匹能賺上5分到1錢5分銀子。”
“為什麽不能把這紗錠豎起來?用一個紡輪帶動,這樣就可以多增加幾個紗錠,不就能增加紡紗的效率了嗎?”朱由檢終於想起了,後世紡紗機同麵前這個三錠棉紡車之間的區別來了。
張省聲固然對崇禎的說法感到不知所措,畢竟他可不是研究機械的專家。就是邊上的大工匠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皇帝說的是什麽意思。
倒是站在紡車邊上觀察紡紗的一名年輕人,聽了崇禎的話語之後,頓時大叫了起來:“我明白了,隻要把這些紡錠豎起來,就能讓他們按照同一個速度和方向進行轉動。這樣隻要動力足夠大,紡錠就能不斷的增加下去…”
“閉嘴,陛下麵前也是你能喧嘩的?”年約50的大工匠頓時出聲對著年輕人訓斥道。
朱由檢伸出手,對著大工匠搖了搖說道:“沒什麽,讓他說說看,怎麽才能把這紡錠改成豎立著的,朕很有興趣。”
大工匠不得不答應了聲,然後轉身對著年輕人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才說道:“好好回話,別出言無狀,驚擾了陛下。”
年輕人對著自己的伯父吐了吐舌頭,走到崇禎麵前指著邊上的紡車,提出了他設想的改動方案,及如何用一個紡輪帶動所有豎立紡錠的方式。
雖然對於紡織機械的原理不怎麽精通,但是對於機器朱由檢並不陌生,動力部分,傳動部分,工作部分,任何機器基本上都是由這三部分構成的。
隻是稍稍詢問了幾個傳動部分的問題之後,朱由檢就認為這個方案是可行的,他溫和的說道:“你叫什麽名字?如果給你材料和助手,你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回陛下,小民張進和,隻要能給一部紡車讓小民修改,3天之內小民就能完成。”張進和完全不顧及伯父張滿的眼色,大包大攬的說道。
“好,朕答應你。文思院的大使在麽?”朱由檢回頭叫了一聲。
大使趙德川立刻上前向崇禎行禮,躬身等候著皇帝的命令。“給他需要的材料和人手,讓他去試驗,朕3日後再來看看能不能做成新的紡車。”朱由檢毫不遲疑的說到。
視察完文思院,準備離去時,站在文思院門口的朱由檢對著張省聲說道:“把1萬9千擔棉花做成棉布出售,就能賺取5萬銀兩以上的利潤,看起來利潤不少。
但是,在一個月之內完成,六個月之內完成,還是更久的時間內完成,這個區別就很大了。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取最大的利潤,這才是最為重要的。
因此,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任何推動節約人力及時間的技術,都要重視起來。
衣食住行是人最基本的需要,而這個穿衣還排在首位。大明邊軍以北方為人數最多,但是偏偏北方能種植棉花卻不能紡紗織布,導致每年都要從南方調運上千萬匹棉布北上。
如果我們能夠解決在北方織布的問題,不僅運河的船運可以減輕壓力,而且北方百姓的穿衣問題也能夠解決。
更重要的是,如今漕運混亂不堪,朕卻隻能睜一眼閉一眼,無非就是京師及遼東諸軍的糧餉及寒衣,都需要依靠漕運解決。
古人雲:投鼠忌器,正是目前漕運問題的最好寫照。唯有解決了,穿衣吃飯問題不再依靠這條運河,朕才有這個底氣去動漕運這個難題…”
聽到崇禎對自己如此推心置腹,張省聲頓時恭敬的回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好好整頓文思院,把這個紡織業在京城建立起來的。
還有一事,臣請陛下恩準。這內城所居住的大多數都是官宦、商人居多。如果要開設這個紡織廠,勢必要招募居住在外城的普通百姓,如此一來他們每日進出城門甚為不便。
所以臣希望,這個紡織廠能夠開辦在崇文門外,外城地方空曠又能方便百姓上工。”
“行,就照你說的去做。那些遣散出宮又無處可去的宮女,你要優先照顧她們進廠…”
返回宮內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黯淡下來了。連續奔波了兩天,也沒怎麽好好休息,朱由檢正想用完了晚膳,今天就早點休息的時候,呂琦捧著一堆折子走了進來。
王承恩看著已經在連連打著哈欠的皇帝,不由下意識的說道:“陛下龍體欠安,今天不如早點歇息,這些奏章還是明日再看吧。”
朱由檢強忍著疲憊感,對著呂琦問道:“都是些什麽奏章,有什麽比較重要的嗎?”
呂琦低著頭回道:“其他到沒什麽,不過有兩份奏章也許陛下應該先看看。一份是錦衣衛對兵變的調查報告,還有一份是吳芳元的報告。”
朱由檢揉了揉眼睛,對著王承恩說道:“替朕泡一壺濃茶來,要紅茶。報告朕就不看了,呂琦你讀給朕聽聽吧,先讀吳芳元的報告。”
吳芳元的報告很簡單,兵變時外出劫掠財物的京營士兵,雖然對被強迫交出這些財物不滿。但是因為煽動兵變的軍官們已經逃亡,而另一半沒有進城的京營士兵及遼東軍,虎視眈眈的在邊上監視著,這些士兵們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交出了劫掠來的財物。
當然交出的財物不可能是全部,一些可以藏匿的細軟還是被他們隱匿下來了。
而之後,按照皇帝的命令對京營士兵預發兩個月的糧餉,這些士兵的怨氣也就大部分消失了。
不過吳芳元指出,雖然京營士兵的怨氣基本散去了,但是各個營頭對於裁減京營軍士數額不滿的刺頭,並沒有就此接受現實。
這些人都是各營將主從街頭招募來的所謂勇士,或是在京營內混久了的兵痞。
他們以往都是各營將主用來控製底層士兵的助手,也是被這些將主們認為可以拿出來充當門麵的各營骨幹軍士。這些人除了糧餉不會被克扣外,還不時的會得到一些小賞賜,因此生活上比一般軍士好的多。
他們這些軍中的兵痞們,沒有侍弄田地的手藝,也不肯老老實實的做什麽建築工人,真要讓他們上遼東去和建奴作戰估計也是要跑的。
不過就此把他們除去軍籍,放回地方去,估計地方也是要遭殃的。因此吳芳元建議把這些人另起一營,然後讓他們遠離京城,既能消滅京營內鬧事的隱患,也能保護地方上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