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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慘淡經營 第219章 忠義郎中

  視察了三個武器工坊之後,在兵部的一間小跨院內,朱由檢和兵部、工部的兩位尚書對武器工坊的工作進行討論。


  不管是工部尚書薛鳳翔還是兵部尚書王在晉,對於軍器局、兵仗局、火藥局的混亂早就有所耳聞,但是他們顯然沒想到會是這麽觸目驚心的局麵。


  不過兩位尚書同樣知道,圍繞著這三個武器製作局的背後,是牽涉到工部、兵部官員胥吏還有宮內太監們的龐大利益,就算他們身為兩部尚書,也一樣有些得罪不起。


  看著兩名尚書期期艾艾了半天,也隻得出了一個更換軍器局、兵仗局、火藥局正副大使的一個提議,朱由檢終於有些忍耐不住了。


  “這三個局已經從上到下爛到根子裏了,隻更換兩個主官會有用嗎?從原料進出口到武器入庫,那個地方沒有貪汙腐敗的痕跡?兩位尚書的建議,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朱由檢臉色嚴峻的的說道。


  工部尚書薛鳳翔不由小聲辯解道:“軍器局、兵仗局、火藥局不僅僅支持這京營軍士的武器、鎧甲、火藥供應,還擔負了一部分遼東軍的武器供應,如果大動幹戈的進行調整,臣恐怕會耽誤遼東的軍務啊。”


  “讓軍士們拿這樣的武器裝備去作戰,和讓他們赤手空拳上戰場有什麽區別?朕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中斷一段時間的武器供應,也比常年提供不合格的武器裝備要好。”朱由檢毫不客氣的反駁了薛鳳翔的說法。


  王在晉和薛鳳翔對視了一眼之後,就對著崇禎說道:“那麽陛下想要如何整頓三局?”


  朱由檢考慮了下就說道:“三局合一,改名為北直隸兵工廠,取消各局的監督內臣,兵工廠不再接受工部管理,而是劃到兵部名下。兵工廠內的工匠將免去匠籍的約束,不再執行班役政策。


  兵部對兵工廠有監管的權力,但不再負責直接營運。工部原向各地征收的製造原料,改成折色由戶部征收。兵工廠按照五軍都督府訂購的武器數量進行生產,原料自行購買。


  兵部的武庫劃歸五軍都督府經曆司管理,不過兵部可以繼續監管武庫的運行。每年五軍都督府采購的武器數量由兵部進行審核,兵部批準之後方可進行采購。”


  崇禎的改革方案,最吃虧的是工部,丟失了三個局的管理權力,和對地方礦場的征稅權。


  兵部失去了武庫的大半個管理權,卻得到了兵工廠的管理權力,表麵上看並不算吃虧。


  而收益最大的反而是五軍都督府,不但白白得到了一個武庫管理權,還有權力進行每年的武器訂單數量的製定。


  王在晉、薛鳳翔隻是思考了片刻就附和了崇禎的建議,一方麵是因為,三局的弊端實在是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另一方麵則是,崇禎借著聞香教變亂的由頭,用錦衣衛控製了整個京城的局勢,兩名尚書無意和現在風頭最旺盛的皇帝進行角力。


  不過兩名尚書的妥協,並不代表下屬官吏的放棄。當日中午,得到皇帝命令的王世德,帶著五軍都督府經曆司都事言成澤抵達兵部武庫司,想要接收兵部管理的武庫賬冊。


  不料卻被兵部武庫司主官郎中陳國器所阻,這位天啟二年的進士,以陛下之命違背了祖製為由,拒絕把武庫交給五軍都督府管理,


  就連兵部尚書王在晉出來勸解,也被陳國器訓斥為,附和皇帝擅改官製,是媚上之小人,直接把王在晉給氣走了。


  這陳國器一番大鬧,惹得整個兵部的官員都聚集到院子內看熱鬧了。這些官員本身就對錦衣衛沒什麽好感,在加上一向被兵部官員看不起的五軍都督府,居然敢來搶奪兵部官員的利益,頓時讓他們開始聲援起陳國器來了。


  武庫司的屬官,一名員外郎,兩名主事,在這種聲勢下,根本對王世德的威脅充耳不聞,一點也沒有協助王世德的意思。


  年輕氣盛的王世德,頓時有些氣血翻騰,想要下令手下抓人,不過一直冷眼旁觀的言成澤卻拉住了他。


  “千戶大人請息怒,這事有蹊蹺啊。”言成澤緊緊拉著王世德的衣襟說道。


  “有什麽蹊蹺的,這擺明是目無聖上,是要造反啊。”王世德一邊掙脫著,一邊說道。


  “請大人好好想想,陛下不過是要我們來接收賬冊,可沒說讓我們抓人。要是事情鬧大了,陛下難道不會責怪大人辦事不利嗎?”


  言成澤的話語終於讓王世德冷靜了下來,這武庫司郎中是正五品的文官,放在地方也就是知府一級,但是在京城的五品文官,卻正是處於要升任高級官職的前奏。


  這陳國器很快就要任滿,他接下去如果外放地方,就是一方大員的巡撫,若是留在京城則是六部侍郎的位置。這種時刻他居然不顧息自己的前途,也要阻攔自己,果然有些蹊蹺。


  王世德冷靜下來之後,頓時就開始懷疑其陳國器的用意了。他正考慮著的時候,陳國器又咄咄逼人的對著他說道:“你不過是陛下的一條惡犬,居然也敢肆無忌憚的擾亂我大明的官製,可知太祖定下的律法嗎?


  我陳國器雖然駑鈍,但自幼熟讀聖賢書,胸中唯有忠義二字,為大明計,為陛下計,都不容許你們這些小人攛掇陛下敗壞國事。你若要賬冊,不妨先把我下入詔獄先。”


  陳國器正義秉然的話語,頓時激起了一幹官員的交好。兩名兵部武庫主事也就勢走上前,攔在了陳國器前悲憤的說道:“要抓陳郎中,先把我們給抓了去吧,朝廷綱紀豈能被錦衣衛左右。我兵部武庫司同仁上下一心,這賬冊是絕對不會交給你們這些鷹犬的。”


  原本還隻是為陳國器的舉動暗暗叫好的兵部官員們,這時似乎也被兩名武庫主事的行動所感染了,不由向著陳國器站的地方靠攏了幾步。


  看著躍躍欲試的官員們,和即將失控的場麵,王世德突然笑了笑,製止了身後想要拿人錦衣衛。


  “既然陳郎中不願意奉詔,那麽下官也隻能就此回報陛下了。陳郎中的風骨果然硬朗,不知道閣下能不能繼續這麽硬朗下去,下官拭目以待。”


  王世德丟下了一句場麵話之後,就轉身帶著言成澤和幾名錦衣衛揚長而去了。


  陳國器看著遠去的錦衣衛,臉上卻毫無欣喜之意,院子內的兵部官員們紛紛上前和他攀談了幾句,很快便有一名官員給他按了一個強項令的名頭。


  陳國器和院內的同僚一一寒暄之後,才迫不及待的帶著屬下回到了武庫清吏司的院子內。


  陳國器匆匆走到後院的東廂房敲開了房門,一群書吏正坐在房內緊張的計算書寫著什麽。雖然外麵天氣寒冷,但是房間內的書吏們都是汗流浹背,猶如是在盛夏一半。


  陳國器一進門就小聲的喊道:“齊經承,還要多少時間,這賬冊才能完成。”


  坐在房間中間,正全神貫注審核各處送來的數字的一個中年人,聽到陳國器的叫聲,頓時放下了手中的賬冊,起身對著陳國器說道。


  “郎中大人,這急切之間,如何能抹平了這些賬目,有些虧空還是萬曆二十七年的。小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重新做一本賬冊出來啊。”齊經承叫苦不迭的說道。


  陳國器頓時發怒道:“難道諸位以為這武庫虧空泄露之後,掉的會是誰的腦袋?本官上任不過2年,就算論罪也不過流放戍邊而已。”


  齊經承頓時有些默不作聲了,鐵打的胥吏,流水的堂官。他們這些胥吏都是父子相傳,陳國器不過要為兩年的虧空負責,但是他們這些胥吏可是能夠一直被追究到萬曆皇帝登基時候的虧空去的。


  陳國器如熱鍋上的老鼠一般在房內來回走動著,他身邊的主事不由試探的說道:“郎中大人,難道我們就不能和五軍都督府經曆司打個招呼嗎?大不了大家湊上一筆錢給他們,買他們一個睜一眼閉一眼。”


  陳國器不假思索的駁斥道:“糊塗,你當本官沒思考過嗎?現在五軍都督府經曆司就在錦衣衛監察之下。收買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你收買的起嗎?”


  兩名主事頓時不敢說話了,那錦衣衛就是一個填不滿的坑,拿錢去收買他們,就算是扒了他們的皮都不夠。而且這些虧空大多是前任留下的,讓他們包賠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陳國器突然咬了咬牙,停下來說道:“不管了,齊經承,明日中午之前,你把天啟五年開始的武庫進出賬目拉平先,之前的賬目先不管它。”


  齊經承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答應了一聲後就趕緊坐下去開始做賬。


  陳國器退出了東廂房,看著房門半天之後,對著身邊的一位主事說道:“謝主事,你且在這守著,賬冊沒有完成之前,除了如廁之外,不許任何人離開這個院子。”


  謝主事立刻慌慌張張的答應著,陳國器則帶著其他屬官回到了前院的大堂上,準備在此嚴防死守,防止陛下再派人來收繳賬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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