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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慘淡經營 第211章 麵授機宜

  田爾耕正在詔獄內審訊一位官員,逼迫他承認和逆臣門陳新有勾結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的守衛前來報告,說皇帝駕臨了錦衣衛,並直接向著詔獄走來了。


  田爾耕正想著整理衣冠,出去迎接崇禎時,朱由檢已經走進了這座用厚重的青磚砌成的審訊室。


  打量了一眼審訊室內血跡斑斑的各式刑具,又看了一眼已經被拷打的暈過去的官員,朱由檢皺著眉頭問道:“這是誰啊?”


  田爾耕保持著恭敬的彎腰行禮狀態,目不斜視的回答道:“這是禦史周廉,是門陳新的好友,臣懷疑都察院內有一個以門陳新為首的集團…”


  朱由檢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好了,不用說了,先把人帶下去,請太醫過來給受傷的官員治療一下。從現在起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對這些官員動刑。”


  田爾耕有些詫異,但還是飛快的對著手下做了個手勢,兩名錦衣侍衛頓時把這名暈過去的官員給拖出了房間。


  “戶科給事中瞿式耜是你派人去抓的?”朱由檢看著田爾耕冷冷的說道。


  聽著崇禎的語氣有些不善,田爾耕頓時為自己辯解道:“瞿式耜和為聞香教逆匪吳、王、徐三家擔保的,十三名官員中的多位有來往,臣不過是請他回來問話而已。”


  朱由檢看著田爾耕更為冷漠的說道:“田百戶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你以為朕掀起這場變故,是讓你或是錦衣衛淩駕於朝廷之上的嗎?”


  聽到崇禎殺機彌漫的語氣,田爾耕頓時不敢再試圖抗辯下去,他撲通一下跪到在崇禎麵前,急忙為自己辯白道。


  “臣並無意借此攬權,臣隻是一心想要替陛下掃除朝中那些不識實務的大臣而已。萬望陛下明鑒。”


  在朱由檢說話的時候,他身後的連善祥和兩名侍衛已經把手按在了腰間的秀春刀上,一副躍躍欲試隻待皇帝發令就要拿下田爾耕的架勢。


  朱由檢沉默著看著田爾耕許久,終於還是沒有發出抓人的號令,他把目光移到了房間一側的桌案上,就信步走了過去。


  朱由檢抓起桌上的一疊口供看了起來,起初他一兩張他看的還比較仔細,後麵就一目十行,一覽而過了。


  朱由檢揚了揚手中的口供,嘲諷的對田爾耕問道:“這就是你這幾天審訊下來的結果?”


  跪在地上的田爾耕轉了個方向,麵對著崇禎心驚肉跳的回答道:“臣已經讓他們在上麵蓋了手印,這些犯官也已經承認確有其事…”


  田爾耕話沒有說完,朱由檢已經拿著口供走到了,燃燒的正旺盛的炭盆邊上。


  他把手上的口供一張張的丟進了炭盆內,安靜的看著它們變成灰燼,田爾耕看著幾日不眠不休的辛苦審訊被崇禎化為烏有,不由有些心慌意亂,不明白皇帝是什麽意思。


  燒完了口供之後,崇禎才轉身再次走到田爾耕麵前,“這也叫口供?沒有時間、地點、也沒有旁證,更沒有物證,僅僅是某人承認和某人密謀反抗朝廷,你這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這是一起廠衛肆意構陷朝廷官員的案子嗎?

  朕還以為有左光鬥、楊漣、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顧大章等人在前,高攀龍、周順昌、周起元、繆昌期、李應升、周宗建、黃尊素幾人在後,你們總能得到些教訓。看來朕還真是看錯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田爾耕瞠目結舌無言以對,他實在是不明白崇禎為什麽會發這麽大火,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東廠辦案,不是一向如此嗎。就算是三法司辦案,也隻是刑具和刑罰的花樣少一些,本質上都是不招就打的辦案思路。


  朱由檢看著雖然唯唯諾諾,但是還是一臉迷茫的田爾耕,終於明白想要讓這些人明白自己的想法,光靠暗示是沒用的。


  朱由檢抬頭對著房間門口喊道:“外麵有誰在那裏?”


  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頓時出現在門口回答道:“臣駱養性在此,請陛下吩咐。”


  “去把今日逮捕的官員,都給朕放回去,有傷的給送去太醫院治傷。”朱由檢直接命令道。


  對於清查聞香教逆黨一案居然自己無法插足,早就讓這位新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對田爾耕有所不滿了。


  但是作為錦衣衛前首領,田爾耕也並非是毫無根基的幸進之輩,駱養性再有所不滿,也無法阻擾奉旨查案的田爾耕。


  因此駱養性也隻能坐觀,田爾耕在錦衣衛內重新招風喚雨了起來。自錦衣衛設立以來,還從未出現過,從錦衣衛指揮使退下後又能重新獲得皇帝信任的例子。


  然而田爾耕似乎正在打破這個慣例,這讓原本就年輕的駱養性,有些心浮氣躁了起來。


  看到崇禎今日親自出手打壓田爾耕,頓時讓駱養性心懷僥幸了起來。


  朱由檢看著還呆在門口沒有離去的駱養性,不由奇怪的問道:“你莫非還有什麽事要向朕匯報嗎?”


  等待著崇禎把審案的權力交給自己的駱養性,這才發覺他似乎高興的太早了一些。


  皇帝似乎並無意把田爾耕一擼到底,他不由訕訕的說道:“臣是想問,陛下是以什麽名義釋放他們,還是什麽都不說就這麽放了他們?”


  朱由檢思考了一會後說道:“你這個問題提的很好,你釋放他們的時候,告訴他們。釋放他們不是因為他們沒有嫌疑,而是朝廷打算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從明天開始,他們暫時停去本職,去台基廠那邊新設置的中央官校找劉先生報道,讓他們好好學習,認清錯誤,向朝廷切實的坦白,否則再進入錦衣衛時,就不是這麽容易出去了。”


  駱養性帶著一臉的疑問離去了,他實在不明白這學習和認錯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看著駱養性離開之後,朱由檢對著連善祥吩咐道:“你們去門外守著,朕要和田百戶談些事。”


  厚重的木門被關上之後,房間內的光線頓時黯淡了下來。朱由檢拉過椅子在炭盆前坐了下來。


  朱由檢雙手靠近溫暖的炭火,背對著田爾耕說道:“田百戶,你以為朕讓你清查聞香教逆黨案,是為了什麽?”


  田爾耕忍住了脫口而出的話語,在腦子裏細細想了一遍,才小心的說道:“是為了打擊那些在朝堂中阻擾陛下推行新政的官員們。”


  “看來你很清楚朕的目的,但是你覺得把反對新政的人抓起來,就沒人反對新政了嗎?”朱由檢看著火光幽幽說道。


  田爾耕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當年魏公公臨朝,號稱9千9百歲,權勢炙手可熱。但是和東林黨人的鬥爭,卻始終還是失敗了。


  雖然在朝中魏公公大獲全勝,東林黨大臣不是被逮就是被趕回老家,但是抓了這麽多東林黨人的結局,就是東林黨人倒是成為了天下士人稱頌的典範,而廠衛的勢力反而退縮回了京城附近。


  被通緝的東林黨人在地方上可以自由行走,地方官員縉紳紛紛包庇,而廠衛不僅無可奈何,一旦去了地方緝捕,反成了地方上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田爾耕實在想不出如何解開麵前糾結的局麵,他在錦衣衛這麽多年,解決問題的辦法大多和暴力有關,所謂“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當暴力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這位前錦衣衛指揮使頓時就變得無計可施了。


  “臣實在無能,請陛下明示。”田爾耕硬著頭皮對著崇禎請罪道。


  “朕要你辦案,不是讓你把這些人塑造成反抗廠衛的英雄,也不是讓你在朝中大肆株連。你把朝堂上的官員抓光了,還有人替朕辦事嗎?

  再說了,你這種簡單粗暴的抓捕方式,除了讓朝中人人自危,群起反對之外,還能得到什麽?你覺得,朕會為了你一人去和朕的文武官員們對抗到底嗎?”


  朱由檢的語氣並不激烈,但是田爾耕卻覺得自己背上有著汗水淋漓的感覺,他不得不再次向著崇禎謝罪。


  朱由檢轉過了身來,看著趴在地上的田爾耕說道:“朕現在給你製定兩條規矩,一,不許對抓捕的官員用刑,起碼不許用肉刑;二沒有朕的同意,不許調查六部尚書及內閣成員,還有皇家科學院的成員。”


  對於後一條規定,田爾耕還能理解,但是對於第一條,他就有些躊躇了。這好比是讓錦衣衛自廢武功,那裏還能獲得一些成果。


  他不由小聲辯解道:“陛下,若是不能用刑,這些官員要是抵死不招,到時候他們在朝中交好的官員一上疏,這案子不就無疾而終了嗎?”


  朱由檢不由曬笑道:“如果招了就是死罪,有那個笨蛋會認罪的?這些官員十年寒窗苦讀,方能中舉當官。又要小心翼翼的熬資曆,最後才能充任六部堂官和內閣大臣。


  現在你讓他們過去奮鬥的一切都化為烏有,他們自然是要誓死抵抗的了。


  告訴他們,他們現在老實坦白,說清楚自己的問題,朝廷還能本著治病救人的態度,寬宥他們。隻要有立功表現的,官複原職也未必不行。


  但是試圖頑抗到底的,或是胡說八道攀扯一通的,就是意圖對抗朝廷,那就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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