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慘淡經營 第134章 賈有財的眼力
“一份報紙50兩銀子,敢問這報紙內都寫的什麽金貴的文章?”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幽幽打斷了,正在向商人發飆的賈有財。
武長順攔在了商人之前,對著他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趕緊離開。
這位布商聽到賈有財喊出的50兩天價之後,已經嚇得兩眼發直,身體都僵住了。現在在武長順的暗示下,頓時鼓起了勇氣,悄悄溜進了身後街上的人群,當他快要離開眾人視線的時候,才回轉身來,對著武長順幾人深深彎腰行了一個大禮,這才沒入了街道的轉角之中。
朱由檢頭上戴著一頂四方平定巾,身上穿著一件纏枝寶相花紋織錦袍,身邊又跟著兩個隨從,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但是他左手又牽著一個乞兒打扮的小孩子,這讓賈有財也有些搞不清他的來頭了。
而他身邊的幾名幫凶,也霍的圍了上來,想要看看這個膽大妄為,敢找東廠茬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賈有財沒有摸清這位少年的底細,自然是不敢隨便發飆的,雖然他認為東廠的名頭足以讓京城官員退避三舍,但是他真要得罪了家世背景出眾的達官貴人,就算對方動不了東廠,但是可以動他啊。
賈有財打了個手勢,製止幫閑們上前,生怕一不小心衝撞了不知來曆的貴人。他眼神閃爍的打量著三人,對著朱由檢試探的詢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怎麽稱呼?來自哪位貴人的府上?仆不知有何效勞之處。”
朱由檢隻是嗬嗬笑了笑說道:“我姓蘇,順天府人士,家中不過有點田地,不敢稱貴人。”
“不知公子家中,和京中哪位貴人有舊,說不定我老賈也認識一二,正好攀扯下交情。”聽到似乎是個沒有官身的地主子弟,賈有財的心倒是放鬆了些。
“奧,家父早亡,我這京城之中似乎也不認識什麽貴人。”朱由檢一本正經的說道,他身邊的張幺娘卻似乎感覺到了四周不懷好意的目光,悄悄的扯了扯朱由檢的手,想要把他拉走。
“切,感情是個不通世務的書呆子,真是讓爺爺虛驚一場。”賈有財狠狠的想著,這才記起剛剛自己挑中的肥羊,他左右張望了一陣,這時那裏還看得到那位老西的影子。
“奶奶的,感情你是來砸場子的,小子…”賈有財氣急敗壞之下,用手指著朱由檢正要破口大罵,但是他的眼睛突然對上了朱由檢的目光,這目光裏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厭惡,而是毫無感情的冷冽。
賈有財從一個街頭混混,到錦衣衛再到今日的東廠,經曆過的人不可謂不多,他從來沒見過像朱由檢這樣的富家子弟,主動和東廠挑事,卻不帶憤怒和厭惡情緒的。
賈有財想著,這少年到底是白癡呢?還是真對東廠的威名一無所知呢?還是有什麽其他的儀仗。他心中一猶豫,自然也就罵不下去了。
不過賈有財出聲之後,他身後的幾個幫凶卻開始鼓噪起來了,不懷好意的把三人給圍了起來。
朱由檢又不是來行俠仗義的,他隻是出宮來看看著大明時報的銷售情況,和京城百姓對大明時報的看法。
因此當這些幫閑圍住三人之後,他就不想繼續玩扮豬吃老虎的遊戲了,他身為大明皇帝和東廠番子在街上鬥毆,說出去好光彩麽?
朱由檢哈哈一笑,對著賈有財說道:“這位老兄何必生氣,不就是幾份報紙嗎,我全買了就是了,50兩一份是吧?”
朱由檢的舉動出乎賈有財意料,他有些發傻的追問了一句:“你真的全要了?這可是50兩一份。”
朱由檢轉身對著王承恩,輕輕的說了一句,“王管家,把你的牌子給他,讓他去府上結賬。”
王承恩低頭答應了聲,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製作精美,雲龍紋飾環繞的圓形牙牌,丟在了桌子上。
賈有財死死盯著牙牌看了半天,突然大笑了一聲,出手抓起牙牌往懷中揣去,口中說道:“好,小兄弟出手闊綽,我便信了你這一回,這些報紙現在都是你的了…”
賈有財的舉動不禁讓朱由檢大吃一驚,就連王承恩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
倒是剛剛在賈有財身邊的二名番子,看到牙牌開始就不斷的往後縮,現在賈有財做出這種舉動之後,一名番子不得不出聲阻止道:“役長,不可無禮。這牌子上刻的是東廠督主四個字。屬下東廠番子曹成雲拜見廠公…”
“不許行禮,都給我站好了。若是泄露了雜家的身份,就讓你們去嚐嚐東廠的家法。”王承恩咬牙切齒的,低聲對著幾人訓斥道。
賈有財剛剛想要塞進懷中的牙牌,頓時像是燙手了似的,雙手捧著送到了王承恩麵前,他雖然不敢違背王承恩的命令跪下行禮,但是整個人都快要彎到桌子底下去了。
賈有財聲音顫抖著說道:“卑職賈有財不知道廠公駕臨,無禮冒犯之處,實在是死罪。”
比起幾位東廠番子,堵住朱由檢三人後路的四位幫閑,由於站得較遠,此時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一向驕橫跋扈的賈役長,一副前倨後恭的模樣,頓時讓他們知道,這賈役長是惹上了了不得的人物了。
兩名了無牽掛的幫閑,頓時腳步悄悄後挪,趁著沒人注意,混入人群中溜走了。
而另一位年紀較輕的幫閑,則挪到了同伴身邊,小聲的詢問道:“小黑哥,現下該怎麽辦?”
“傷疤和一隻耳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我有一個老母親和妹妹在家,你也有姐姐、姐夫在家。賈役長都得罪不起的人物,難道我們還能跑掉嗎?再說了,要是我們跑了,賈役長卻沒事,會不報複我們嗎?還是先等等看。”被同伴喚作小黑的人如此答複道。
有王承恩在邊上,朱由檢並不想直接越過他,去教訓這些膽大妄為的東廠番子。
他低頭看了眼緊緊拉著自己手的小女孩,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朱由檢輕輕對王承恩交代了些什麽,王承恩不停的點著頭。決定王承恩已經理解自己意思之後,朱由檢才提高了聲音說道:“那麽王管家,你先把這件事處理了吧。對了,還有你們一會向酒樓的掌櫃道個歉,今後不許堵著別人的門口賣報紙。”
朱由檢對著賈有財隨口吩咐道,便帶著武長順轉身返回醫館去了。
朱由檢遠去之後,王承恩才直起身子,對著賈有財等人板著臉訓斥道:“把這裏收拾下,然後進去敘話。”
剛剛圍著賈有財的兩名番子,頓時跑到王承恩的身前身後伺候著,一邊嗬斥酒樓的掌櫃盡快整治一桌席麵出來。
而之前他們拚命逢迎的賈有財,卻變成了無人理會的一個局外人了。
王小黑帶著兄弟林旺財,卻走到了賈有財身邊,小聲而拘謹的說道:“役長大人請進去吧,這裏我們來收拾就可以了。”
賈有財似乎沒有聽到王小黑的話語,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了。“好險,好險。辛虧陛下沒有動怒,否則老子這顆腦袋就真不穩當了。”賈有財心裏給自己安慰到。
賈有財雖然不認識字,但是作為東廠役長,各種出入宮內的腰牌形製,他怎麽敢不背熟呢。
當王承恩丟出自己的牙牌之後,看到牙牌上的雲龍紋飾,賈有財就明白自己大約是遇到宮內的首領太監了。
而一個能驅使宮內首領太監,又這麽年少的少年,除了當今陛下,還會有誰呢?
賈有財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跑路,不過顯然這是行不通的。接下來,他隻能裝作自己是一個不認識字的混人,也許陛下一念之間,就把他給當個屁給放了。
陛下果然沒有當場發怒,反而把事情交給了廠公處理,這讓賈有財感覺,他終於逃過了一劫。不過陛下和廠公離開之後,一直覺得兩腳發軟的賈有財,最後的一點精氣神也被抽幹了。他霍的癱倒了在地上。
金氏生藥鋪內,坐在後堂的兩名醫者正在討論一個醫案。在這間不大的待客廳內,裝飾卻極為有南方的風格。
堂上討論的兩人,一位是金氏生藥鋪的主人,60多歲的金石鏗。而另一位則是姑蘇東山人,35歲的吳有性。
“…諸風氣外因致病為傷寒,百病皆因傷寒。愚以為,又可所言其他外因致病一說,實不能自證。”金石鏗搖著頭,反對著吳有性拋開傷寒論,談論其他致病一說。
吳有性的神色有些黯然,吳家雖然世代行醫,但是也隻在洞庭一帶頗有聲望。吳有性自小跟隨祖父學習醫學,但是卻反對“守古法不合今病”、“以今病簡古書”,這種唯古方是從,毫不關心病人病症各有不同的醫者風氣。
但是在家中,他的意見完全不被重視,祖父、父親都不認同他的一些新奇想法。所以他接著遊曆北方的機會,想要從北方醫者這裏獲得一些能支持自己想法的醫學理論。但是似乎,不管是南或北,大明醫者的想法都沒什麽區別,反倒是他自己更像是大明醫者中的一個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