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慘淡經營 第二十三章 朝會上的新規則
朱由檢低著頭來回走動著說完之後,卻發現王體乾愣愣的站在邊上,並沒有按著他的意思寫下去。
他有些不悅的問道:“王公公你楞在那裏幹嘛?是沒聽清楚我剛剛的話嗎?”
王體乾一個激靈,馬上醒悟了過來,他馬上跪在地上勸說道:“陛下,這後一道旨意實在是太過於寬厚了,我大明的官職不可如此輕縱啊。且陛下昭告天下之後,要是有奸民作祟,先做海盜後投誠,這不是有違陛下的仁厚之心嗎?且外朝閣老們必不肯為陛下草擬此詔,而六部給事中也必然會封駁此敕…”
看著王體乾跪在地上言辭懇切的的勸說著,朱由檢這才發現自己對皇權的地位有些高估了。雖然明太祖朱元璋製定了,維持皇權至高無上的製度。
但是幾百年來文官勢力的膨脹,已經把大明的皇權給限製住了。簡單的來說大明的文官對付皇權的辦法就是,用祖宗製度來壓製皇帝個人出格的想法,再以也許我不能阻止你去做什麽,但我可以不讓你做成功什麽事,用無盡的水磨手段,消滅掉皇帝心中的雄心壯誌。
這要是在平常的年代,對於一個農業國家來說,皇帝和官僚管理的越少,人民的生產和生活受到的影響就越少,這個社會就會運行的非常穩定,也就是所謂的無為而治。
但是處在這個千年以來的小冰河期,天災人禍不斷,內憂外患也從未停止的時代,大明政府的無所作為,就是對人民最大的不負責任。
朱由檢權衡再三,突然轉頭對著一言不發的魏忠賢詢問道:“魏公公,你也和王公公一樣的看法嗎?”
魏忠賢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的說道:“陛下可以先把敕書中,招撫海盜來投的後半段先去掉。待海盜歸降之後,再由本部官長保舉陛下所許之官,則必外朝言官就不會反對了。”
“魏忠賢的意思,就是把他的要求變成海盜歸附的潛規則了。那樣的話,這份敕書的影響力就小多了,且任何潛規則,最後都會變成藏汙納垢的所在。”朱由檢默默的考慮了許久,卻發覺最後還是魏忠賢的方法最具可操作性。
朱由檢現在手上可沒有可用的人手,要是他堅持己見,導致外朝文官給他來個消極怠工,那他可就真要兩眼一抹黑了。
聽到朱由檢做出讓步之後,王體乾鬆了口氣。對他來說,在這新舊交接的非常時期,能引起外朝爭議的事越少越好。
然而事情並不是以王體乾的意誌為轉移的,對於朱由檢第一次發出的兩道敕書,外朝文官對於後一道敕書,招撫一個降而複叛的海上盜賊毫不在意。
但是對於朱由檢招募徐光啟、王徵、西方傳教士等,修訂曆法一事卻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黃立極、施鳯來、張瑞圖、李國普是天啟七年的內閣成員,他們對於朝中有人支持中國傳統曆法、有人支持回回曆法、隻有少數人支持徐光啟等人修訂西曆的局麵有些拿不定主意。
於是在九月初四的朝會中,內閣閣臣正式向朱由檢提出了這三種意見,請求朱由檢再做考慮。
朱由檢正皺起眉頭的時候,突然下方一個官員出列說道:“臣以為,陛下召回徐大人修訂曆書並無不妥,自元代郭守敬修訂曆書以來,數百年中就再無修訂過,曆書之誤差至少也有數十次之多。因此臣以為修訂曆書,已經是刻不容緩之事。”
這位官員的公開支持修訂曆書的態度,很讓朱由檢欣慰。他悄悄問站在邊上的魏忠賢,“這人是誰啊?”
魏忠賢低下頭,貼著朱由檢的耳邊小聲說道:“這位是戶部員外郎王守履。”
“王守履?他就是王守履。”朱由檢小聲嘟囔了一句,依舊坐直了身體。
看著下方吵了半個多鍾頭之後,朱由檢覺得已經看夠了這些人無意義的爭吵。這些人根本不提數據,隻是拿祖製和中外之別來壓人,最後還有人翻出了郭居靜事件,來證明這些西方傳教士的居心叵測。
朱由檢的臉色越來越冷,最後大喝一聲:“夠了,看看你們像什麽樣子。朝會乃是議事之所,不是市場買賣。今日要論證的,是要不要修訂曆法,不是問你們修訂曆法的人品德有沒有問題。風憲官何在?”
“臣董中行、戴相在此。”二名站在丹墀下方的官員走了出來。
“把剛剛那些非就事論事的官員名字都記下來,從今日起,朝會上不討論政務,反而對他人進行人身攻擊的官員。第一次警告,第二次記過,第三次處分。可記下了?”朱由檢借題發揮的說道。
對於大明朝會中,這種一討論事情就開始歪樓的風氣,朱由檢早就想整頓了,隻不過一直沒找到借口而已,今天接著這個機會,幹脆就提了出來。
朱由檢自登基以來,在朝會上從沒發表過自己的意見。這讓朝中的文官們漸漸放鬆了警惕,也因此今天在朝會上爭論過火了些。
但是他們沒料到,朱由檢根本沒有針對那個官員做出處罰,而是直接指定了一條新規定,這種玩法和以往的大明皇帝完全不同。
作為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從來講的都是出口成憲,他可以隨心所欲的處罰和獎勵官員和臣民,以顯示天威難測之意。
給百官製定一條規定,然後把處罰的權力交給二名監察禦史,這可是破天荒的事。監察禦史雖然本身就有糾察百官的職責,但是他們隻能向皇帝彈劾官員,最後的處罰決定權依舊還是在皇帝手上。
朱由檢並沒有就此結束,他掃視了一眼台階下已經寂靜無聲的百官,再次開口說道:“現在有誰還反對修訂曆書的,站出來說明自己的理由。”
朱由檢剛剛的發怒,讓這些官員們還沒習慣,雖然還有一兩名官員固執己見的反對,但是又說不出個道理了。畢竟不能攻擊做事的人,完全不是這些嘴炮專家的套路。
而最習慣於引經據典辯論的幾位東林黨人,此刻卻意外的站在了修訂曆書的一方。既然反對聲壓製了下去,朱由檢就快刀斬亂麻的通過了兩道敕書的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