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娘子,求驗屍最新章節
京城的垃圾是統一處理的。
五城兵馬司不但要巡捕盜賊,還負責疏理街道溝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物。
這其中包括處理垃圾。
小酒館會將無法腐爛的垃圾丟到街道上指定的一處,每天傍晚都有專人運走。
羅清隻要等著夥計們把垃圾送出來就可以了。
紀嬋不想司豈回自家,但那樁案子始終沒有眉目,她作為一名知情者,迫切的心情不比司豈更少些。
而且,司豈為討好胖墩兒,已經在“好吃”小飯館預定了的兩份豬蹄。
她無法拒絕,也不好拒絕。
馬車在暮色籠罩的京城中穿行。
煙囪上的輕煙漸散,大街小巷上的行人稀少了。
正在踢毽子的孩子們不肯回家,依舊在胡同口笑鬧著。
“胖墩兒也太笨了吧,一次踢一個,嘖嘖……”
“切,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不過是不擅長罷了。”
“那你擅長什麽?”
“我擅長九連環。”
“那個才難呢,你吹牛!”
“對對對,我也覺著是吹牛。”
“小舅舅。”
“放心,小舅舅給你拿著呢。”
司豈和紀嬋老遠就聽到了喧鬧聲,兩人不約而同地叫停馬車,各自下車,一起閑閑適適地走了過去。
金屬碰撞的“叮鈴”聲從幾個孩子中間傳了出來。
高挑的紀禕站在小孩子們中間,笑眯眯地看著自家小外甥,稚嫩的臉上寫滿了驕傲。
紀嬋二人在一丈開外停了下來。
司豈道:“你把胖墩兒養得很好,我小時候沒他過得這般快樂。”
紀嬋笑了笑,“早慧的孩子很辛苦,我想讓胖墩兒快樂些。”
司豈搖搖頭,“辛苦,那也不至於,沒有這般快樂倒是真的。”
“嗬嗬……”紀嬋幹笑了兩聲。
她也覺得自己做母親後矯情不少——她在現代時過五關斬六將,一路第一考過去,好像沒有多辛苦。
兩人說話的功夫,胖墩兒已經拆開了三個九連環。
孩子們沸騰了,紛紛跟胖墩兒討教方法。
胖墩兒很有耐心,一步步教,清脆地童音從人群裏傳出來,在這樣的黃昏裏格外動聽。
“姐姐,司大人。”紀禕快步過來,與二人行了禮,有些羞赧地解釋道,“胖墩兒坐了小半天,吃完飯出來走動走動。”
紀嬋摸了摸他的軟發,“勞逸結合,你也該多出來走走,對眼睛也有好處。”
“嗯,好。”紀禕又紅了臉,卻沒有躲開。
“娘……”胖墩兒炮彈似的衝了過來,又在距離兩尺半的地方停住了,看看自己髒兮兮地小手,“好髒,嗨……”他跟司豈招了招手。
“我爹娘。”胖墩兒回過頭,得意地跟其他孩子們介紹著。
幾個孩子點點頭,怯怯地看向紀嬋司豈,沒有一個敢上前打招呼的。
二人玉樹臨風,都穿著官袍,自帶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
司豈笑了笑,把早就拿在手裏的一個荷包遞給胖墩兒,“這裏麵裝著鬆子糖,洗洗手,跟小夥伴兒一起吃吧。”
“謝謝父親。”胖墩兒笑得見牙不見眼,小鴨子似的跑了回去。
幾個孩子遠遠地給紀嬋司豈行了禮,又鬧了起來。
“走吧,讓他們再玩會兒,我們進去。”紀嬋負著手,笑眯眯地拐進胡同裏。
司豈最喜歡胖墩兒說“我爹娘”三個字,心裏早已美極,卻強壓了下去,拍拍紀禕的肩頭,“我買了紅燒豬蹄,玩一會兒就回來吧。”
紀禕抿唇一笑,“謝謝司大人。”
紀嬋回來晚了,家裏的一幹人已經吃過了。
她把豬蹄分成三份,一小份給秦蓉,一小份給孫媽媽母子,剩下的是胖墩兒、紀禕和羅清的。
大家坐在飯廳裏。
“娘不吃嗎?”胖墩兒吃得美滋滋,嘴邊沾滿了黏膩的肉汁。
紀嬋道:“娘吃完飯回來的。”
“哈,哈,哈。”胖墩兒舉著豬蹄大笑三聲,“那我今天可以吃個夠啦。”
司豈眼巴巴地看著胖墩兒,希望他也讓他這個老父親一下。
胖墩兒吃得認真,直到一大塊肉下了肚,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還有個人在專心致誌地看著他。
他眨了眨眼,狐疑地問道:“娘都不搶了,父親還要搶嗎?”
胖墩兒把裝肉的碗往懷裏抱了抱,“羅清哥哥那裏有。”
紀嬋忍住笑,說道:“你晚上不能吃太多肉。再說了,豬蹄是你父親特地給你買的,借花獻佛也是應該的嘛。”
胖墩兒噘了嘴。
視線在碗裏轉了轉,落在一塊沒什麽肉的骨頭上……他可能覺得真給骨頭的話有點過分,還是舉起了手裏已經吃掉一半的豬腳尖,笑嘻嘻地說道:“這個給你?”
這是一個考驗。
胖墩兒在家裏吃飯時,經常把他吃一半的好吃的分給紀嬋,紀嬋從不嫌棄,通通吃光。而在司家,他吃剩下的東西都被下人分吃了,祖母看都不看一眼。
司豈心花怒放,直接張開了嘴。
胖墩兒滿意地點點頭,把豬腳尖放進了自己嘴裏。
紀嬋姐弟忍俊不禁,雙雙別開臉。
司豈又好氣又好笑,大手在胖墩兒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
胖墩兒也不生氣,拿起一塊新的,“這個給你。”
“這還差不多。”司豈滿意地張嘴接了過來,吃得格外香甜。
……
用完豬蹄,天徹底黑了。
三隻兒臂粗的蠟燭把正堂照得如同白晝。
司豈親自動手,把石墨搗成粉,再用小菜板擀細。
胖墩兒跪坐在他身邊,一邊看他幹活,一邊問正在縫衣裳的紀嬋,“娘,為什麽這樣的粉末可以顯現出指印呢?”
紀嬋道:“娘先不回答你,你仔細想想。”
胖墩兒喜歡思考,登時來了精神,“好,我想想。”
他的小手再椅子扶手上按了幾下,發現每一下都覺得有些粘,遂嘟囔道:“這是為什麽呢?”
他把兩隻小手合在一起,蹭了蹭。
胖墩兒胖,火力也壯,愛出汗,小手經常是濕乎乎的。
“娘,我知道了,因為手上有汗。”
司豈點點頭,他比孩子多一個答案:手上還有油脂。
紀嬋放下縫衣針,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對的,但還有一樣東西你沒說出來,再想想?”
她在他的鼻尖上點了點。
胖墩兒反應極快,立刻想到了,“我知道了,還有油。”
他曾經問過紀嬋,為什麽要用澡豆洗臉,紀嬋告訴過他,鼻子周邊的區域最愛出油。
司豈豎起大拇指,湊過來,在另一邊臉上親了一下。
胖墩兒先看看紀嬋,又看看司豈,小手捂住臉頰,“嘿嘿”笑了起來。
紀嬋若有所思,目光看向司豈。
司豈也在定定地看著她。
紀嬋聳了聳肩,說道:“差不多了吧,那枚指印你記住了嗎?”
司豈心裏一沉,隨即自嘲地笑了笑,換了一種心態——紀嬋說的是對的,她不適合生活在司家,他應該尊重她。
……
杯子碎成六片。
司豈用手帕墊著瓷片大概拚湊了一下,就是他們用的那種杯子,其中兩片的形狀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他毛筆蘸了石墨粉。
胖墩兒光腳站到茶幾上,拿著另一隻毛筆也蘸了石墨粉。
“均勻的撒一層即可。”司豈給兒子介紹經驗。
父子倆“嗒嗒嗒”地敲著筆杆子,一個專注無比,一個無比專注。
一大一小頭碰頭,光看臉的輪廓就知道是親父子。
紀嬋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酸楚,但想想司家,柔軟的心又堅硬了起來。
“好了。”胖墩兒宣布。
他拿起司豈的茶杯,觀察了一下手指的位置,指著一個瓷片說道:“這四隻指印是一個人的,這兩個零星的是撿起瓷片的人的,父親,大拇指指印在你那裏吧?”
紀嬋放下胖墩兒的小衣裳,也湊了過來,“胖墩兒說的沒錯,零星的兩個指印單薄,應該是婢女的。”
她問司豈,“司大人還記得劍柄上的指印嗎?”
司豈擰著眉,仔細端詳著他手裏的一片瓷片——上麵的指印有些淩亂,但其中一個大的指印比較清晰。
他搖了搖頭,隨後從衣襟裏取出一張紙箋。
紀嬋看過來,紙上畫的便是劍柄上的那枚指紋。
她說道:“看來凶手不是蔡辰宇。”
司豈沒有說話。
他在下午時得到確切消息,柔嘉郡主被刺時任非翼不在京城。
而且,蔡辰宇的車夫是個老人家,身邊的小廝又是個小孩子,二者都不大可能是連環殺人案的凶手。
也就說,這個案子的線索,再次斷了個徹底。
胖墩兒在他眉頭上摸了一把,老氣橫秋地歎了一聲,說道:“失敗乃成功之母,父親繼續努力。”
說完,他站起來,掛到紀嬋脖子上,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不是說沒有完美的犯罪嗎,放心,凶手總會露出狐狸尾巴的。”
紀嬋苦笑。
四個月的時間,算上沒挺過來的錢起升的小廝,已經死四個人了,這話現在說出來就是打臉的。
她把胖墩兒放到地上,說道:“已經很晚了,去洗臉刷牙吧。”
“好。”胖墩兒自己去淨房了。
“檢測指印的方法傳授下去後,我們想抓到凶手就更難了。”紀嬋不無遺憾地說道。
“是啊。”司豈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紀嬋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深陷的眼窩上。
他的睫毛不太長,但又密又卷翹,臥蠶有些發黑,昨夜顯然沒睡好覺。
司豈揉了揉太陽穴,又道:“就算要求各衙門保密,這個密也是保不住的,沒辦法了,我們總不能因噎廢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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