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賭博之風
“怎麽突然請起罪來了?”皇帝被天靈這猝不及防的一拜搞得一愣,“什麽意外?先把事情說清楚,有沒有錯,朕自有定論。”
“陛下,那日茶館裏有人,用麻將牌和人賭錢,結果輸紅了眼睛,將所有的東西都賭了上去,事後又拒不認賬,與一桌的其他三人打了起來,將其中一人打成重傷,差點出了人命!”
“天靈在開茶館的時候想,進賭坊的人,就算是輸的家徒四壁家破人亡也是活該,誰叫他們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要去賭呢?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有可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但還是踏進了賭坊,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命,跟賭坊沒有關係。”
皇帝沒有說話,但看他神色,心裏麵所想的,估計和天靈差不多,也覺得是賭徒們咎由自取。
“更何況,在這兩種牌九玩法出現之前,平京城內也是有賭坊存在的啊,這樣的事也不止發生在茶館,別的賭坊裏這樣的情況也屢見不鮮,他們不在這個地方輸,也會在別的地方輸,既然這樣,我賺這個錢便問心無愧。”
“可是那次當茶館裏的人來跟我說茶館出事,我趕過去,看見那個輸紅了眼睛將別人打成重傷的人坐在地上,臉上的神色既是悔恨又是不甘,我看著他,心裏是有幾分看不起的,覺得這樣輸不起的人還玩這麽大,不就是潑皮無賴嗎?以往茶館有鬧事的,都是私下裏調節,雙方用銀錢達成共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是這次比以往的情節都嚴重,我便想著若還是用銀錢解決,估計處理不了,畢竟那人輸的都敢拚命了,可見不是一個小數目。”
“既然這樣,那幹脆把他們交由官府處置,打架傷人,自有大魏律法處置,但當我吩咐人要把他們送到府衙的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向我衝來,赤紅著眼睛仇視的看著我,說是我害了他,要不是這茶館,要不是這牌九讓人沉溺,他根本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我心知他不過是窮途末路的時候的胡亂攀咬,但還是深深被觸動了,他是狗急了亂咬,但我也知道,茶館本身並不能置身事外,也沒有我自以為的那樣無辜。”
“也就是在那時,天靈才明白,賭坊並不像給錢交貨的其他生意那樣簡單,像這樣願賭不服輸的人大把大把的是,他們懷揣著以小博大的僥幸,然後在牌桌上自己把自己推向深淵。”
“這個打傷別人的賭徒就像是老鼠屎,自己不幹淨,還會連帶著髒汙別人,胡攪蠻纏的將所有跟他有關係的人和事都拉下水。”
“這種人,惹上了最讓人糟心。天靈手中所有的生意,都是為了替陛下分憂,所得銀錢,是萬不能有半點灰塵粘在上麵的,我開茶館的初衷是為了更快的賺取更多的銀錢,但卻忽略了,這種性質的生意裏,是最容易藏汙納垢的,也是最容易被人攀咬的,被人唾罵的。”
“陛下風光霽月,愛名如子,肯定不會允許天靈做這樣的事情!更不會接受天靈用這種方式轉來的銀錢!”天靈神態激動道,“雖然別人不知道這些生意的背後的人是陛下,但天靈知道,天靈不能昧著良心讓陛下受到這樣的委屈!”
皇帝心道,你想多了,朕一點也不介意被那些刁民們罵,被罵一句又不會少塊肉,但拿到手裏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但他又不能對著天靈明說,畢竟堂堂一國之君,這點臉麵還是得要的。
心中有話又不能說,皇帝憋得有點難受,隻好端起案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想借此來舒一舒心中的憋悶。
“所以天靈便想著,將茶館的生意關了,就當這場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天靈說到這,再次拜倒,聲音有些哽咽的道,“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以為隻要將茶館關了就萬事大吉。”
“可是我沒想到,平京城內會出現那麽多跟風的鋪子!他們將茶館的兩種玩法學了去,還學著茶館售賣麻將牌和撲克牌,賺了個盆滿缽滿不說,還在民間大肆宣揚······宣揚····”
“宣揚什麽?”皇帝見向來口齒伶俐的天靈居然舌頭打結了,有些好笑,“他們是宣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了?讓你賭開不了口。”
“宣揚小的曾經籌辦的雀神大賽,還將其編成了話本在各處傳播!”天靈接著道,“天靈思慮不周,被人利用,請陛下責罰!”
“這有什麽可責罰的?不就是被當了個故事說嗎?”皇帝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朕不治你的罪,起身好好說話。”
天靈聞言卻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請罪道,“若隻是個故事,天靈斷不會把他們當回事,但他們卻利用天靈舉辦雀神大賽,用重金獎賞麻將牌和撲克牌最後的贏家一事,煽動那些想不勞而獲的人聚眾賭博從中盈利!”
“若他們隻是學了我的法子去做賭坊生意倒也罷了,可是這些人如此行事,使得如今平京城賭博成風,人人都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實在是令我又氣又悔!”天靈抹了一把沒有眼淚的眼睛,將後悔莫及的樣子做的十分到位。
“氣的是自己思慮不周,隻顧著賺快錢,卻沒有想過這樣做給大魏民眾帶來的影響,也忽略了國朝社稷在其中會受到的損傷,悔的是自己行事莽撞,低估了人心險惡,被人抓住了事情做文章。”
“陛下!”天靈突然抬高聲音,一句陛下叫的千回百轉,“天靈犯下大錯,還請陛下責罰!”
皇帝揉了揉額頭,心中將天靈剛剛所說暗自思忖,最後歎了口氣,對著天靈道,“起來吧,此事不怪你。”
皇帝剛剛在沒有聽到京城賭博成風,人人都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時,心中都還在惋惜,將這盈利巨大的茶館關門了實在可惜,他都在巨額的盈利麵前忽略了這件事的後果,更何況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奴才呢?
沒有想到這個後果實屬正常。
“陛下,天靈犯下大錯,如今追悔莫及,隻盼著若是上天有靈,叫所有人都忘了這兩種牌九該多好。”天靈抽抽搭搭的起身,“天靈當初想出這兩種玩法,也隻是當一種玩樂,沒想到卻成了如今這樣的局麵,該怎麽收場才好啊?”
皇帝也有些犯難,賭坊向來是屢禁不絕的東西,平京城內在天靈開兩家茶館之前就有好些個賭坊,每年能給朝廷上交好多稅銀,禁不絕,又能上交稅銀,朝廷對此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雙方之間達成了無形的默契,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
若是現在朝廷突然出手,破壞了這種平衡,一時間牽動太多利益,隻怕會引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來,但若是棄之不理,助長了這股賭博的歪風,那大魏也就埋下了無比巨大的隱患!
想到這,皇帝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天靈。
天靈餘光瞟見了皇帝神色,臉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心裏卻是笑翻了。
讓你剝削我!讓你說我賺銀錢太慢!讓你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給你找點麻煩你以為這銀錢那麽好賺的啊!
“此事,容朕想想。”皇帝出聲道,然後皺著眉頭在心中權衡利弊。
天靈見狀也不再出聲,輕輕的挪到剛剛吃飯的座位上坐下了。
既然皇帝說了不怪他,也不治他的罪,那他幹嘛委屈自己跪在地上?
做人呐,隻要有條件對自己好一點,那就不能委屈了自己。
皇帝要想想。就讓他想去吧,自己說了這麽多話,正好坐下好好歇歇嗓子。
但有些被塞在暗格裏的貓就是調皮,趁著自家主人有空,就開始舔著貓臉識海傳音沒話找話。
“主人,原來你跟我一樣,也有主人啊。”王西平一臉稀奇的出現在天靈腦海,“這中年大叔是你主人嗎?”
“呸,我才沒有主人!”天靈一臉嫌棄,“自由明主的國度,怎麽會容忍這種糟粕存在!”
“可是你剛剛跟他說話的樣子,像極了麵對你的我。”王西平不怕死的出聲。
“······”
天靈一臉黑線,有嗎?王西平對著自己的時候向來都是討巧賣乖諂媚至極,自己怎麽會向王西平那樣!
“不會說話就少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天靈沒好氣道,“把你帶進來是讓你跟我閑聊的嗎?交代你的事情做完了嗎?就開始在這裏跟我撩閑!”
“主人,你可以質疑我的節操,但絕對不能質疑我的職業操守好吧!放心吧,你要的東西我都已經幫你弄好了,絕不會有半點差錯。”
“這還差不多。”天靈滿意的在腦海裏摸了摸王西平的虛擬影像,“真乖。”
“不過,主人,你讓我去看宮裏有哪些食材是想做什麽啊?”王西平疑惑道,“你是想偷吃嗎?”
“你是不是這段時間曬太陽曬傻了?我能在皇宮裏偷吃?”天靈鄙視的看了看王西平,然後才解釋道,“皇帝嚐到了茶館的甜頭,但又不得不放棄這個甜頭,這一切都是我惹出來的,他雖說了不治我的罪,但心中肯定異常憋屈,我若是不給他一個更大的甜頭,回頭他尋著機會肯定在我身上泄憤。”
“所以我這是早做打算,以防日後日子難過。”
“主人真是未雨綢繆!”王西平搖著尾巴吹彩虹屁,“也隻有主人這樣的智慧才能令我追隨了。”
“別吹,再吹就飄了。”天靈難得的開了個玩笑。
天靈在腦海裏跟王西平有說有笑,而那邊皇帝還在苦思冥想,中途海公公來了次,上了先前皇帝讓冰鎮的果子。
既然是賜給自己吃的,天靈也不客氣。
雖說剛剛吃的很撐了,但在皇帝麵前表演,說了這麽多話,也是很消耗體力的,更何況,人的胃很神奇,你吃不下去飯了,卻還能喝下很多水,還能剛從飯桌下來就拿起水果繼續吃。
可見,人的胃容量,其實是沒有邊界的。
於是天靈就這麽端正的坐在座椅上吃著冰鎮水果,跟他剛剛在皇帝麵前請罪認錯悔恨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模樣。
若是這個時代有音響,那麽此時的天乾殿裏,一定是兩支不同的背景音樂。
皇帝那裏是殺伐紛爭十麵埋伏,天靈這裏是風吹麥浪歲月靜好。
“天靈,對於此事,你可有什麽看法?”皇帝從自己的思維中跳出來,問天靈道。
此時天靈正將一大塊冰鎮西瓜放進嘴裏,被皇帝猝不及防的發問弄得有些懵,嘴裏包的滿滿的西瓜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滴溜溜的兩隻眼睛裏全是愕然。
皇帝被天靈這幅模樣逗得哈哈大笑,難得的說了回人話,“吃完了再答吧。”
天靈眨了兩下眼睛,這才迅速的將這一大塊冰鎮西瓜咽了下去,因為咽的太快,嘴角有被西瓜汁沾染到,天靈又沒有帶手帕的習慣,海公公剛剛上果子的時候也沒有給他備,天靈無法,隻好微微的彎下腰,悄悄的用袖子擦了擦嘴。
沒辦法,殿前不能失了儀,之前在內廷,被教育的最多的就是這個,現在天靈雖然不常在宮禁之中,但這些規矩卻不能忘了,免得被尋了錯處。
做完這一切後,天靈才抬頭恭敬的答話。
“小的倒是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天靈道。
“無妨,這裏沒有別人,說來聽聽。”皇帝揮了揮手道。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將天靈放出宮去做事情之後,每回天靈回宮,看著他跟自己匯報事務,皇帝竟然有一種麵前的小太監不像是宮裏的奴才的感覺。
不知不覺的,他對待天靈的態度,已經超出了對奴才的態度,就像現在,他問天靈的看法,更像是對著自己的那些朝臣的態度。
“陛下,天靈覺得,賭博的歪風不可助長,也不可以放任,必須嚴厲的懲戒!”天靈道。
“哦?為何?”皇帝饒有興趣的看著天靈,“說來朕聽聽,為何必須嚴厲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