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預感告訴他,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
100 預感告訴他,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
自從顧佑禮進來,嘉好就覺得這屋子異常悶熱,她找了借口出去,在外面走廊上吹風。
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榮澤不放心她一個人,他當然知道嘉好是因為顧佑禮才會這般不自在,但,他就是要嘉好習慣這種不自在。
榮澤想,如果你連習慣和一個人面對面的勇氣都沒有,又怎能做到從今以後對他不聞不問?
如果愛,那就正大光明愛下去;
倘若真的不愛了,那就該坦然面對。
榮澤愛嘉好,從他懂得性別區分開始。
嘉好大概是他活到二十六七歲這個年紀唯一動過心的女孩子,雖然前有家境殷實的郭燕回,後有如同影子一般留在嘉好心裡的顧佑禮,但他不怕,他不怕嘉好不要他,怕就怕,嘉好不能正確的面對自己,不能正確的面對過去的自己。
他想要嘉好好好的活著,只要她過得開心,留在她身邊的是不是他,他都不在乎。
眼下他和嘉好在一起,他剝橙子,嘉好吃。
嘉好說想回家,在說這話的時候,嘉好莫名帶著哭腔。
她這樣的脆弱,讓榮澤不能原諒。
在榮澤心裡,嘉好應該是個快樂無上的姑娘,有那麼多人疼她愛她,又何必對過去耿耿於懷,終究,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牢籠里。
嘉好和阿行比他大一歲,但在他看來,他不僅是阿行的守護神,更是嘉好的小棉襖,只要有他在,他就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這對姐弟。
這是從小父親對他的交代,冥冥中,似乎也是一種使命。
「我要回去。」
嘉好雙手擱在走廊的欄杆上,她不想吃橙子了,榮澤遞給她,她搖頭。
榮澤將剩下的橙子一瓣一瓣塞進嘴裡,吃得很慢,吃完之後才看著她,「親愛的,你得面對他,如果你真想忘了他的話。」
「你讓我回家。」
嘉好拿起包,在他身上打了幾下,「我就說不來,你偏讓我來,榮澤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真的很討厭。」
「無所謂啊。」
榮澤攤手,聳聳肩,「反正顧佑禮現在都看我不順眼了,再多你一個,也沒什麼關係。」
「為什麼就非要這樣逼我?」
嘉好轉身,背對著他,因為太過難受,在捂著胸口大口呼氣,「我真的很後悔當初選擇了那座城市,如果沒有去羅馬,沒有在那裡生活,我一定不會遇到他!」
「已經發生,就得直視,嘉好,人不能總活在過去。」
「那為什麼,偏偏又要讓我把過去的回憶全都記起來……讓我遇到他,讓我和他在一起,那就永遠不要記起以前的事就好了,可命運就是要捉弄我!」
嘉好往後一點一點的退,他示意榮澤不要靠近她。
「榮澤,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什麼,我就怕我的腦子把那段日子記得太過清楚,清楚到,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已經毀了,我只能這樣一個人活下去。」
「我能哭,能笑,卻不能自己選擇,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可是大姐不準,二哥不準,你們都不準,那你告訴我,我留在這裡還能圖個什麼?」
榮澤不管不顧的走上去,將她攬在懷裡,「好了好了……不激動,咱們不激動啊……」
嘉好以前在心理醫生那裡呆了差不多一年才治好,治好之後,程嘉言和程嘉善為她徹底換了環境,讓榮總管和榮澤陪著她去了義大利,但醫生一再叮囑,她是不能激動的,尤其是,在她記起過去那些事情以後,是不允許她情緒太過激動的。
這幾年,家裡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個個都在照看著嘉好,個個都擔心她什麼時候又開始不清醒,所以沒人同意她一個人離開。
榮澤最怕的,就是像那年夏天那樣,嘉好一個人渾渾噩噩的站在醫院頂樓,她說,她要去找爸爸媽媽……
「不逼你了,以後都不逼你。」
榮澤緊緊地摟著她,他開始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嘉好說得對,沒有人能剝奪她選擇的權利。
「走,我們回家,我們這就回家。」
榮澤拿過她的包,摟著她離開,邊走邊說,「我們到外面去給善哥打個電話,就說不舒服了,要回去休息了……」
這個時候顧佑禮接著電話從裡面出來,正好就看著榮澤摟著嘉好離去。
那二人親密的背影,讓他一時僵立在原地,直到對方連叫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我在。」
…………
「好了好了,現在,我們讓嫂子來說兩句。」
燕回把話題遞給琳琅,非要她發表感言,琳琅平時算不得落落大方,但也不會顯得太小家子氣,她拿起話筒,笑著對在場的,也是對程嘉善說,「第一次陪他過生日,因為忙著我父親那頭辦理出院,都忘了給他買禮物……」
琳琅話還沒說完,燕回在那頭笑,「哎呦琳琅嘞,你就是我們善哥最好的禮物,今晚回去好生伺候著……」
只聽「咚」的一聲,郭燕聲隨手拿起一樣東西砸在他頭上,「恬不知恥的東西,你閉嘴,轉過去面壁,讓人家琳琅好好說。」
琳琅臉都紅了。
片刻后,她繼續道,「好聽的話我也不太會說,只希望,年年有今日……」
「歲歲有今朝!」
在座各位,幫她說了後面半句。
她手裡話筒被程嘉善拿走,程嘉善拉她坐下來,把她圈在懷裡,喝過酒之後他心情比平時都要好,此時他眼中泛著柔情蜜意他。
看著琳琅,當著那麼多人也不遮掩了,就這麼在她嘴上親了一口,道,「謝謝。」
燕回在那頭捂著胸口,「嘔,要吐了,善哥你好肉麻!」
阿行:「天,二哥你這麼早就喝麻了?」
……
幾個男人喝得很嗨,琳琅起來去洗手間。
剛起身,就聽到手機簡訊鈴聲。
她邊走邊看,是一條物流信息,說是有快遞到了,並且已經有人替她簽收。
琳琅皺眉。
她有些納悶,自己最近也沒有網購什麼東西,哪兒來的快遞?
再說了,寄的哪個地址??外面有人在敲門,她答了句「馬上」,趕緊收好了手機。
之後她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整個晚上都在陪程嘉善。
今晚他很高興,琳琅看他高興,自然也和他一起高興,回去的路上果然是她開的車,程嘉善和阿行都喝多了。
阿行直接喝醉,程嘉善還好,至少坐在副駕駛撐著腦袋,還能利索和琳琅說話。
琳琅開著車,程嘉善回頭看了一眼後排不省人事的阿行,清了兩下嗓子,壓低聲音對她說,「今晚跟不跟老公親熱?」
琳琅沒吭聲,皺著眉目視前方,認真開車。
「嗯?給個話。」
他的手伸過去,放在琳琅的腿上,在等著琳琅,一定要琳琅給他個回應。
琳琅覺得他每次喝醉酒都是這個樣子,惹人厭,遭人煩,就不能稍微消停一下嗎?
「琳琅,老公……」
他的手已經伸到琳琅的衣服下擺裡面去了,琳琅有點火了,小聲吼,「你回去再說。」
萬一他們在議論這個的時候阿行醒了怎麼辦,給他聽到了怎麼辦,琳琅真的覺得這個人現在非常討厭。
程嘉善終於消停了。
但是剛才琳琅吼了他,被自己老婆罵了,他有點脆弱,此時撐著腦袋看窗外景色,低落中……
他回頭看了一眼琳琅手腕上那根戴上去就取不下來的鐲子,那是跟大姐、嘉好、阿行他們收藏起來的一模一樣的鐲子。
那天飯桌上大姐還問琳琅是哪兒來的,琳琅說是別人送的,大姐當時就覺得意外,覺得和他們家的傳家之寶太像了。
幸虧琳琅沒有多想,程嘉善真怕她一旦發現什麼不對勁,問起他來,不知如何解釋。
鐲子就像是為她量身定做,其實琳琅戴著很好看,頗顯貴氣,但是程嘉善覺得,要是能拿下來,就給她拿下來不要再戴了,司徒戴過的東西,他怕髒了琳琅。
…………
到家時,家中各位都早就歇著了。
琳琅先上樓去,程嘉善讓榮澤出來和他一起把阿行送回屋,就打算要回房去找琳琅了,可榮澤對他說,「剛才大姐收到一份快遞,放你們房裡去了,不知道琳琅有沒有看到,你回頭跟她說一聲兒。」
程嘉善拍拍他的肩膀,「行,快去睡吧。」
「晚安善哥。」
此時此刻,琳琅坐在貴妃榻上,她手裡拿著那一疊照片,攥得緊緊的,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照片上的那對男女。
像是當頭一棒,她愣在那裡,整個人全身開始泛著寒意,都起了雞皮疙瘩。
這一張又一張的自拍只能說明一個事實,程嘉善和這個女人完事之後,她來了興緻,她要記錄下這一刻——他們很恩愛。
琳琅看著閉著眼睛在那個女人鏡頭裡的程嘉善,她大氣不敢出。
那個女人她見過,畫面很清晰,她認得出來,就是那天寺廟裡送她鐲子的那個女人。
現在琳琅想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包括,寺廟裡的偶遇。
她發現自己大概是跌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里,要怎麼出去,她很茫然。
這個時候她是無助的,從前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對程嘉善的信任,幾乎在頃刻間全然崩塌。
「我二哥很愛你。」
「二哥對你是真好,以後你會自己發現的。」
就連當初嘉好在她面前說過的那些話,至此,已經被琳琅全都歸結為了謊言……她緩緩起身,她終於爆發,她將那一疊照片狠狠砸在了地上。
什麼歲歲有今日,什麼年年有今朝,程嘉善這樣的男人,他配嗎?
在琳琅情緒完全崩潰的時候,不知情的男人從外面進來。
他推門進屋,笑著剛叫了一聲「琳琅」,就看見她臉色不對勁。
程嘉善臉色的笑容僵住,下意識的,往她腳下看去,於是,他看見了那一堆,所謂的艷~照。
他遠遠的站在那裡,在他還沒靠近琳琅,在他還沒看清楚那照片上的內容的時候,預感告訴他,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
並不像他自己以為的那樣,在面對這一刻的時候他有多麼害怕,亦或是退縮。
過去已經過去,不能像黑板上粉筆字,在無法抹去的時候,只能直面,哪怕傷口再劇烈的疼痛,他能做到的依然是站直了身體,讓自己活成一個人樣。
「那天大姐問我,問這個手鐲怎麼會跟她那個一模一樣,現在你來告訴我,為什麼?」
琳琅舉著自己的手,伸到程嘉善面前。
程嘉善低垂著眼瞼,看著手鐲,半晌,才清晰啟齒,「是我媽留給我的,被別人拿去了……」
「別人?」
琳琅撿起地上的照片,揚著在他面前晃,「是這個女人嗎?是不是她?你說的別人,其實是你過去的女朋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