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她在他生命中空白的這幾年經歷的……(
201、她在他生命中空白的這幾年經歷的……(萬更)
「爺爺,不用對您親孫子這麼狠吧?我可是您親孫子哎,這爹不疼娘不愛一年到頭也沒見幾回面的,也就只有咱爺孫倆時常見見。您這不是將您孫子趕盡殺絕嗎?您就不能考慮到這是您孫子的終身大事就消消火將那事情給揭過去嗎?」
陌斯晉苦哈哈地腆著臉給自己求情。
笑話,這公司大權全部交給陌希了,他是輕鬆下來了,可他的老婆本能富裕才怪。
搶什麼都不能搶他的金庫,這可是他做人的不二準則。
誰真搶,他可就跟他急。
被陌希扶著在沙發上坐下,陌老手上的手杖不住敲打著地面:「就你這點事兒算是事,岩岩這孩子受傷的事情就不是事了?如果不是這孩子命大,那可就是一條人命!走了的蘇家管家不是人命了?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你非得娶孫婉婷,你置陌希於何地?置岩岩於何地?你這不是擺明了給陌家和蘇家甩臉子嗎?外界會怎麼看?你是想讓我入土了都不安寧是不是?」
最後那話說得有些重,語氣激動,又是免不了一陣咳嗽。
陌希忙給他順背,陌斯晉則飛快打開門,對著外頭的秘書一陣吩咐:「趕緊泡杯溫白開過來!」
很快,秘書送了水進來,不免偷偷打量著辦公室內的一切。
得出結論:陌老爺子果真是對陌少動怒了。瞧瞧這給氣的……
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回頭便是在私人群裡頭一番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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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紀的人,即使是春天了,也不敢立馬就脫掉冬天那厚厚的一沓衣服。可陌老爺子偏偏就和其他老人不同,即使嘴上總說自己老了一條腿都快整個邁進棺材了,可他內心裡還是有著一股子倔強勁,不服老。
天氣一放暖,他身上穿得也便單薄起來。
今天坐車過來,還好陌希又給他拿了一件厚實的外套帶著。若不然這說下就下的暴雨天,這會兒就他身上那單薄的衫子怎麼行呢?
這會兒,竟不知是著涼了咳嗽起來還是單純地被陌斯晉給氣的。
一旁的隨行醫生有心想要上前檢查一番,被老爺子用手一攔:「不過就是一個咳嗽,別這麼大驚小怪的。」
聞言,隨行醫生有些為難地瞧了瞧陌希,見她點頭,這才沒有上前。
臉上的淡妝精緻,今日的唇彩用的是冷艷系,陌希整個人有點生人勿近的感覺。
她其實算得上公私分明,一碼事歸一碼事。
事情是孫桀緯做下的,不能將賬一併算到孫婉婷身上。
但她也是普通人,也會冒出連坐的心思。
如果陌斯晉真的愛孫婉婷愛得死去活來,她當然也不會反對。
可他這亂七八糟的感情關係,她瞧著也不正經。
既然不正經,何苦和孫家人成為親家?
兩家人夾著一條人命一場車禍,這樣的親家,根本就沒法日常走動。逢年過節怎麼辦?外界非議怎麼辦?一系列惡劣的後果怎麼辦?被陌家和蘇家送進監獄的孫桀緯又怎麼辦?
這些,都是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問題。
「表哥,如果你不是非孫婉婷不可,那就取消婚約。」
一字一句,陌希明明是彎腰說的,一手還保持著輕撫陌老爺子背部的姿勢,可她偏就有種從骨子中散發出來的氣場,那般望著陌斯晉,眼神犀利而又不容抗拒,每一字都擲地有聲。
如果說出國的那幾年早就磨練得她不得不放下曾經的天真,那麼現在,她又何嘗不是成為套子里的人?
偽裝著自己的情感,做著許多自己即使不願意做卻也不得不做的事情?
可那幾年的磨礪,沒人知曉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也便沒人能夠窺見她被磨練出來的堅韌與強勢。
如今,她的強勢展/露/無/遺。
一時之間,陌斯晉有些錯愕地怔了怔。隨即,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可奈何地打著商量:「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你碰了她?」
沒有絲毫委婉的說辭,陌希直言問道。
雖然辦公室的門是關著,可辦公室內還有陌老爺子帶來的保鏢以及醫生呢,陌斯晉有時候那叫一個隨性妄為,可這種讓他承認自己出去浪的事情,還真是有些難以啟齒。
*
突然之間,門被人從外頭敲開,伴隨著一道婀娜窈窕的身影急匆匆甚至有些踉蹌地走了進來。
高跟鞋有些急促,幾步走到陌老爺子跟前,伴隨著氣喘:「爺……老爺子,您沒事兒吧?」
即使和陌斯晉分道揚鑣,可和陌老爺子的關係卻沒有斷。叫慣了這稱呼,下意識便要喊成爺爺。好在即時改口。
江一盈驀地闖了進來,神色緊張,擔憂地瞧著陌老爺子,上上下下一番打量。那眼中的焦急真真切切,讓陌老爺子看得一陣暖心窩。
「我能有什麼事?是哪個不長眼的又胡亂傳小道消息了?看來這公司還真不能讓這小子管事了,連底下的風言風語都管不好。」
聽著陌老爺子這聲若洪鐘,江一盈才算是放下心來。
剛才群裡面炸開了,她忙著工作也沒來得及看。
隨便掃了一眼,便瞧見了一條消息。
說什麼陌斯晉將老爺子氣得咳出了血……
她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當然,也正因為江一盈沒瞧之前的那一系列消息,也便不知道這不過就是大家針對於陌老爺子親自來公司收拾陌斯晉之後咳嗽不止事件的一系列假想。
【陌少這是要逼得陌老爺子咳出血住院啊……】
沒看全,看歪了,導致的後果。
「一盈,我沒事。」拉著江一盈坐下,陌老爺子的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一旁的陌斯晉不免腹誹,到底誰才是他的親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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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希顯然並不打算就此停止對他的逼問,繼續剛剛的問題。
「你碰過孫婉婷了?」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如果說剛剛陌斯晉還打算咬牙硬挺,最終因為突如其來的江一盈打斷了這一問題而有些慶幸。
這會子,他是更加頭疼了。
這還真是他的親妹妹啊,擺明了不達目的不罷休。可她就不能好好瞧著這辦公室裡頭還有誰嗎?這是存心的是吧?
眼角餘光偷偷打量江一盈,陌斯晉那張俊朗可謂精彩紛呈。
此刻的江一盈坐在陌老爺子旁邊,手被老爺子親昵地握著輕拍,老爺子自然是極為疼愛她的,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一直和這個孫子的前女友保持來往。
老爺子和江一盈說了什麼,江一盈卻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目光有些空洞,好半天都沒什麼焦距。
耳畔,是陌希的那句:「你碰過孫婉婷了?」
耳膜鼓噪得厲害,她想起了陌斯晉寧可和老爺子作對也不願意取消和孫家的婚禮,她想起了陌斯晉和孫婉婷出雙入對於酒店,她想起了……以前。
嗯,自然是碰過了。
男人,大抵都是下半身動物,不是嗎?
「老爺子,我還有事,先出去忙了。」她站起身,以自認為極為得體的方式想要逃離這兒。
豈料陌老爺子卻又強勢地將她拉下:「什麼事非得這麼忙?你今天帶薪休假,我批了!」
陌老爺子如此強勢,江一盈是想走也不能走。只能被他拉著繼續坐下來。
可這會兒,卻是如坐針氈。
陌希靜待著某人的回答。
在江一盈面前,陌斯晉也不知怎麼想的。
有心想要否認,可又覺得有點欲蓋彌彰。
最終,豁出去一般大氣開口。
哦,可惜,大氣的話又轉為了模稜兩可的話:「這個,應該算是吧……」
「你碰過孫婉婷了?」
「這個,應該算是吧……」
這就是答案。
江一盈眸閃了閃,唇畔若有笑弧。
陌希瞥了不爭氣的陌斯晉一眼,繼續追問:「她懷孕了?」
對於這事,陌斯晉忙撇清:「怎麼可能!」
「你愛她?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非她不可?」
好吧,最終這問題,又回來了。
一切又回到了老問題上了。
「行,不娶就不娶吧。」
原本還以為需要和他好一番口水周/旋,沒想到之前還斬釘截鐵要娶人的男人,竟然這麼輕易就冒了這麼一句出來。
陌希不免多看了他幾眼:「表哥,你該不會是捨不得公司所以打算放棄真愛了吧?」
靠!臨了還不忘往他頭上戴這頂帽子。
陌斯晉氣急,一張俊臉有些青。
「屁!操心這破公司累死累活還總被埋怨吃力不討好!有你幫爺打理公司爺有什麼不樂意的?只要你每年固定給爺該得的那部分就成。」
這會兒,倒是大氣起來了。
彷彿之前聽了陌希說要接手他名下的所有公司時那震驚哀怨小肚雞腸的人不是他。
陌斯晉有些不自在地轉開眼:「表妹,今個兒你和老爺子來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那是不是就……」
這是打算關門送客了。
「記得約個採訪將這消息放出去。我看天風雜誌的那個王記者就不錯,之前蘇衍止和她合作把害岩岩的人給逮住了。你就將這頭條賣給她吧。」
「好好好,爺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頭疼地扶著額,陌斯晉想到今兒早上那幫記者還在猜測他是否能頂住老爺子的壓力和孫婉婷扯證結婚,這會兒便要自打嘴巴聯繫媒體爆出自己要毀了婚約。
哎,掉面子啊……
不過,這面子,似乎必須得掉啊……
誰讓突然之間這辦公室就闖進了江一盈這女人呢?
他現在倒是嚴重懷疑是不是老爺子在背後搗鬼特意將人給引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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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日,陌氏集團陌斯晉主動和孫家小姐解除婚約的事情便傳得沸沸揚揚。
新聞中,陌斯晉承認解除婚約的原因和孫家大少爺孫桀緯暗害自己表外甥有關,並對孫家小姐做出了道歉。
眾人不禁揣測,這所謂的道歉,裡頭暗含了多少的情愫,以及求而不得的辛酸。
耳濡目染的人大多都將其當成了被迫勞燕分飛的悲催事。
尊爵苑。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月亮代表我的心……」
一首經典老歌從別人嘴裡娓娓唱出來,陌希根本就不會覺得奇怪。
可這個人成為了岩岩,她只覺得驚詫以及錯愕。
小傢伙繪聲繪色地演繹,時不時發出幾聲奸/笑。
那首歌被他生生給弄成了岩岩版翻唱。
邊吃晚餐邊唱作俱佳,還不忘向陌希嘚瑟地炫耀:「麻麻,岩岩唱得腫么樣?」
嘴裡頭還有沒有咽下去的米飯,卻急切地腆著臉求表揚。
陌希簡直要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寶貝,誰教你的?」
「岩岩那麼聰明,當然是自學成才的!」這會兒倒是舌頭不打結了,說得麻溜,繼而又嘿嘿一笑:「這首歌岩岩打算這周末見表舅的時候送給他,素以岩岩得練習得再熟悉一點,省得到時候忘詞了,那就丟人了。」
得,原來學這歌是特意送給陌斯晉的。
「岩岩,你這是故意的吧?小心你表舅直接把你扔河裡頭餵魚了。」
縮了縮脖子,小傢伙做害怕狀,轉而又一副嘻嘻哈哈樣:「太姥爺才不會讓他丟岩岩去餵魚呢。表舅不敢扔岩岩。」
人小鬼大,已經清楚地了解了什麼人怕什麼人。
另一頭,蘇衍止睨了他一眼,冷不丁評價道:「他不敢親自扔,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會讓別人把你扔下去?」
褪下了冷硬的黑色西裝,身上是一條淺色線衫。
蘇衍止居家的閑適樣子,卻偏偏與岩岩作對。
小傢伙聞言想了幾秒,小嘴撅著,很明顯是真的在仔細思索這個方案的實施性。然後得出自己的結論:「岩岩不會游泳,表舅讓人將岩岩扔下水那就是謀殺。太姥爺才不會放過他呢。」
深邃的眸在小小的一隻身上停留,蘇衍止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瞧向陌希:「你自己是只旱鴨子,好意思讓自個兒子也成了旱鴨子?」
還真是莫名其妙啊。
明明講的是扔與不扔的問題,結果一下子跳到了岩岩不會游泳這件事上。
陌希只是面無表情地給岩岩夾了顆雞丁:「你覺得讓旱鴨子教旱鴨子游泳靠譜?」
她不會游泳這件事,蘇衍止也是在兩人去了山西運城的鹽湖時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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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與以色列死海相媲美的鹽湖,素有中國死海之稱。
那年十月,她趁著國慶學校沒課,而他則適當地給自己放了個假不再忙於剛創立的事業,兩人一同飛往山西,踏足晉南盆地。
說到底,陌希選擇去那兒的原因很簡單。
作為一隻旱鴨子,不會游泳便愈發渴望和水做親密接觸。
運城的鹽水漂浮遠近聞名,她也是在逛論壇上的旅遊景點瞧見推薦的,推薦指數達到9.5顆星。
本身不會游泳的旱鴨子,卻有機會躺在水上無障礙漂浮,甚至還能夠枕著靠枕在上頭曬日光浴,看書,放鬆身心。
她當然不會錯過。
事先和蘇衍止商量行程時,她搬出了進行鹽水浴的神奇療效以及黑泥養生對女人皮膚的好處。
他默默地聽著她的喋喋不休,末了總結道:「看來你去那兒,是為了更好地提高自己……」
陌希連連點頭:「對。」
豈料他卻又別有深意地補充道:「以便滿足我。」
更高地提高自己,以便滿足他。
連起來一聽,陌希耳根子有些發燙。
等到兩人真的到了運城鹽湖,買了養生館四絕套餐的門票,率先往第一站進發。
身上的那一套比基尼裝備還是急急忙忙之下備下的,陌希將枕頭往自己脖子上一掛,率先下水,猶猶豫豫之下一個狠心,直接就讓自己往後倒去。
蘇衍止在她後頭跟著,陽光下,目光微眯,流連在她肌膚上。
等到耳邊傳來一聲噗的入水聲,原以為會是某人安然地徜徉在水上。豈料卻是某人入水姿勢不正確直接便側翻。整個人呈現半面倒。
而這,也便導致了她的一側耳朵入了水,嘴裡也嘗到了鹹味。
不住地在水中撲騰,陌希那樣子,堪稱狼狽不堪。
尤其是耳朵進了水,就連鼻子也不能倖免地與水接觸。
恐慌襲來,那種整個鼻腔整個呼吸都被水奪走的痛苦,揪扯著,甚至都讓她忘記了其實她所在位置的水深也不過一米左右。
幾步走了過去,蘇衍止忙將她拉起。
鹽水的浮力強大,她立刻便呈現坐著的姿勢,漂浮在水面。
剛剛那驚魂的一幕,讓她整張臉上殘留著水漬的同時還滿是驚魂未定。
手揪著蘇衍止的胳膊,彷彿抓住著救命稻草。
「不會水居然還特意選擇到這兒來體驗,嗯,勇氣可嘉。」
將她整個人抱著躺下,手臂始終擱在她腦後,又將靠枕塞到腦袋下頭,防止耳朵進水。
總算是成功地躺到了水中,陌希不免瞧著這位嘴上毒舌她的不功臣:「蘇衍止你信不信我咬你啊。」
「手拿去,儘管咬,只要你不怕再玩一次溺水。」
她自然是沒敢真的在這兒挑釁她。
儘管這水有浮力,可一個不慎直接腦袋朝下背朝上,那也是會要了她半條命的。
「親愛的蘇會長蘇學長,親親男票,我覺得你該以你女票不會水為恥,接下去的時間就該好好強化訓練她,每天騰出幾個小時在游泳池……」
逆光中的俊臉神色難辨,尤其他的臉上還戴著副墨鏡。
陌希維持著躺著的姿勢,免不了等著他的回應。
他似在考慮著這個提議的可行性,最終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嗯,為了不讓你出去給我丟人,你確實該強化一下訓練。」
「切,看你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回頭我自己找私教教我。學游泳的同時享受美男教練六塊……噢,不,八塊腹肌的視覺衝擊,想想似乎都不錯,得叫上齊姍姍一道兒。」
視線若有似無地滑過蘇衍止的胸前。
其實他這人特別偏愛襯衫,深覺自己的優勢所在,每次總能穿出自己的肩寬腿長腰瘦的特點。
不過今兒個他是穿了T恤過來的,此刻T恤已經被他脫下,就連下頭的黑色長褲也已經脫了。
下/身穿著一條短褲。
讓她不禁猜測他裡頭穿的究竟是大方得體的平角褲還是悶***的子彈型內/褲。
如今她將視線聚焦在他胸膛的位置,很明顯,蘇衍止是達不到所謂的八塊腹肌的標準。
他生就有八塊腹肌,只不過他後天疏於鍛煉,或者說,瑣事纏身,根本就抽不開身去鍛煉,所以目前而言,他的腹肌不明顯。
臉色轉黑,蘇衍止躺在她旁邊,不忘記將她往身邊一攬:「嗯,看別的男人啊……你確定?」
其實他之前也幾乎總是晨跑,陌希追他那會兒,還買早餐陪跑,那叫一個熱情洋溢煥發著追男神的熱情。
蘇衍止自己創業,相比於繼承家族企業,他所需要做的便愈發多,而他的時間便愈發少了,必須將它掰著花。
當人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缺乏時,晨跑,自然也便有些不切實際了。
所以他也便懈怠下去了。
自此,兩人從運城回到T城之後,蘇衍止每日的行程中又多了一項健身房鍛煉。
如果實在是沒時間,早上的時候便會抽出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小跑。當然,陌希會被拉上。
只不過,他口中所謂的強化訓練,在兩人回到T城后,再沒有機會了。
洛嫿的出現,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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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有些飄遠,等到陌希回神,竟發現蘇衍止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不知道是不是也回想起了往事,他的神色平靜而溫和,臉上線條柔軟。
「明天開始你們兩個就去游泳館學習,我會安排私教。」
磁性的嗓音似有戲謔,有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若是其他不合理的要求,陌希會第一時間拒絕。
不過對於這個,陌希沒有拒絕。
不會水,真的很吃虧。
起碼,她已經吃過了,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點了點頭陌希認可。
反倒是岩岩弱弱地打著商量:「能不能不去學啊?岩岩最怕水了。會死人的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陌希的心瞬間一凜。
即使當初的岩岩不記事,可他的記憶深處卻還是有著印象。
敏感地覺察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突然之間膽小起來,蘇衍止卻並沒有第一時間故意和他對上,反倒是皺著眉,問了陌希一個問題:「他,目睹過什麼?」
問題其實有些尖銳。
他曾經說過,有些事情,陌希不願意說,他便不會追問。
那些她當年出國后的事情,至今為止他都不曾知曉,也不知這些年她是如何過來的,又是如何將孩子拉扯長大的。
可岩岩潛意識裡無心的一句話,讓他不得不追問了起來。
「岩岩,吃飽了就去視聽室裡頭找找有沒有麻麻早上跟你提過的電影,幫麻麻放上。」
只要不提學游泳便什麼都好。
小傢伙麻利地直接滑下椅子,然後屁顛屁顛地往樓上跑。
那小樣兒,還挺興奮,嘴裡頭還哼著今天剛學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前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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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岩岩上了樓,陌希坐在椅子上,與蘇衍止相對而坐。
頭頂義大利進口的吊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這還是他考慮到陌希喜歡的柔和度而特意選擇的。
尊爵苑這邊別墅的一切,都是蘇衍止親力親為親自挑選的傢具督促的裝修,甚至連整棟別墅的布局設計,都是他和設計師一步步詳細討論定下來的。
他不是學設計的,可是有關於自己將來和另一半入住的房子,他卻是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可以不管其它幾處房產如何,但這一處,他卻必須親自盯著。
此刻兩人的視線相觸,陌希輕嘆:「蘇衍止,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你知道了,不會有任何改變。」
沒了語氣中針鋒相對的嘲意,卻有幾分無可奈何的悲涼。
「不會改變不代表不曾發生。」
垂眸,陌希只是盯著餐桌的鋼化玻璃:「很老套的故事,你確定要聽嗎?」
「嗯。」
「我們分手后,我到了倫敦。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和左淮南關係匪淺嗎?我追了他,我們甚至都談婚論嫁了,只不過最終,我沒嫁成。」
聽聞陌希輕描淡寫地說追過左淮南,蘇衍止心頭一緊,那抹酸意夾雜著濃烈的醋味,就這麼席捲。
他想努力瞧清楚她的神色,想要判斷她說的話的真假。
當時的她還懷著他的孩子,她卻追求了其他男人?
什麼叫做他們分手后?
她單方面的分手,他什麼時候同意分手了?
情緒起伏,他有心想要質問,可到底還是按捺了下來。
再計較這些,無濟於事。
如今她願意告訴他當年的事情,那麼他便聽著。
等到她不願開口了,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她在他生命中空白的這幾年究竟經歷了什麼。
原以為蘇衍止會怒不可遏,她都故意如此說了,結果他卻沒有反應。
擺明了,是想聽到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陌希餐桌下的手不由拽緊,似是豁出一切。
想到那一夜,想到那個下雨的夜……
「他的父母反對,把坐在婚車上的我帶走。後來我在醫院生下岩岩。」
又是輕描淡寫,寥寥幾句話就將岩岩的出生過程全部省略。
「岩岩屬於早產兒,身體一直都比較虛弱,放在保溫箱內,瘦瘦小小的一隻,小腳小手大多數時候都懶得動,每次我過去看他,他彷彿有感覺,就會沖著我傻樂。」
談到岩岩的時候,陌希明顯便話嘮了起來。
蘇衍止靜靜地聽著,想象著他不曾參與過的畫面,感受著他錯失的一切。
「大半個月後他終於出了保溫箱,我攢的錢也不多,該花的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便決定出院。「
生孩子需要砸的錢,又豈止是一點半點?
她當初離開T城時根本就沒帶什麼錢,又得生孩子養孩子,到倫敦找好了住的地方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著手找工作。
所幸倫敦大多數企業對於女人懷孕的事情不怎麼忌諱,更看重的是人的能力。
她精通六國語言的能力很容易便讓她在當地一家龍頭企業中擔任了翻譯工作。可倫敦工資雖高,但吃喝住方面的費用也相比國內高。
她不得不偷偷在外頭兼職。
兼職的工作,便是商場品牌珠寶店的導購,只在周六周日負責。
想到這份工作,便不由想起那一次她在街頭與左淮南的初遇。就因為她戴著工牌,他輕易便叫出了她的名字,對她一番命令。
彷彿生死時速,爭分奪秒。
更是在後來,他來到她所負責的專櫃,對著一顆顆鑽戒及手鏈、項鏈不住詢問,讓人以為他要買下專櫃內的所有首飾。
「我的奶水少,出院后便開始讓他喝奶粉了。平日里岩岩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巴巴地望著我的胸,擺明了是不想喝奶粉。」這樣小的瑣事,如今說起來,竟又是如此坦然。
若不是她缺乏照顧缺乏營養,又怎麼可能奶水少呢?
蘇衍止想到她的生產,想到她從懷孕到生產到產後他都沒有陪在她身邊,都是她一個人熬過來的,心裡頭便不是滋味。
「那天夜裡,下雨了,下得很大很大……岩岩他,不見了。不,不是不見了,而是被人偷走了,扔進了泰晤士河。」
血液倏忽間一凝,心臟被狠狠揪緊,蘇衍止的手指一松,筷子掉落在餐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大腦一片空白,就連思考的力量,都消失無蹤。
即使沒有親眼瞧見,蘇衍止依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那會兒的驚慌失措。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用生命去呵護的孩子突然之間不見了。還那麼小的孩子,還不會走路的孩子……還根本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
結果,卻是在泰晤士河內,險些葬身。
「是左淮南救的他。」從醫院值完班開車回家的他,鬱結纏身撐傘漫步雨中的他,聽到噗通落水聲的他,看到有人匆匆逃離的他,聽到孩子啼哭聲的他……
彷彿剛剛那緊張壓抑的氣氛根本就不是她所製造的,陌希再說出這一句時,語調輕緩而又沉穩。
之後的事情,她並不打算告訴蘇衍止。
左淮南救岩岩,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他為岩岩付出的,又豈止是冒雨跳入泰晤士河?
「還那麼小的岩岩,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對於當初差點被淹死的事情,他本該什麼都不知道的。可你也見到了,他潛意識對這事有感覺,剛剛的表現……」怕水,不願意學游泳,覺得死人……
心有餘悸,蘇衍止的手有些僵硬,那張俊臉上,也有著不正常的慘白。
「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跟岩岩提。」
頓了一下,他追問:「那個人,是誰?將岩岩丟入泰晤士河的人是誰?」咬牙切齒,似要將那人抽皮剝骨。
「是我當時所住的那條街一個有名的混混,據他自己交代,瞧不慣華人女性,尤其是未婚生子的女性,他憎恨私生子,憎恨被迫來到世間的所有生靈。所以他偷偷摸到了我租的房子,趁我睡著的空檔偷走了岩岩。」
如此大費周章地先偷走再淹死。
作為一個信奉基/督教的混混,他相信人類具有原罪,而想要消除原罪,便該從初生的嬰孩開始。用泰晤士河聖潔的河水洗滌,洗清他的一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