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20年過去,用溫暖和愛將她撫養長大的,
226 20年過去,用溫暖和愛將她撫養長大的,是他
「哥和我,3月份返回了B市,4月底回了家,5月5號,媽生了你,你黃疸症特別嚴重,一直出不了院。那段時間哥簡直要瘋了,他每天煮飯熬湯,送醫院給媽吃,一面還要照顧我,每天還定時去嬰兒房看你,因為我有哥,所以我什麼都依賴他,我什麼都不做,不幫忙,也不知道幫忙,家裡的一切,全是他一個人扛的,他經常在病房外的冷板凳上睡覺。」
說到這裡,洪兆熙突然捂住了臉,仰靠在椅背上,做深呼吸。
「爸爸……,出了什麼事?」
良久,洪兆熙才平靜下來,像剛才那樣,淡然的坐在椅子里,含笑看著深深。
……
8點半,深深和洪兆熙走出餐廳。
洪兆南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電視屏幕上正在重播一場非常精彩的球賽,茶几上的茶早已冷卻,煙灰缸里也有一枚煙蒂。
「你上樓嗎?」
深深的腦子,好不容易才從洪兆熙方才對她講的「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哥為我們兩個,真的是盡心儘力,如果你執意這麼做,你無疑會傷了他的心」中回過神來。
她眼圈已經有了些潮意,勉強笑了笑,對洪兆熙搖了搖頭。
洪兆熙便瞭然一笑:「我上樓給哥拿條毯子,你去沙發那兒坐一會兒吧。」
洪公館靜悄悄的,不似自己家那邊熱鬧,而且家裡的傭人,似乎對洪兆南都抱有敬畏之心,能避則避。
洪兆熙的腳步非常輕忽,不久便到了二樓。
深深舉目朝他看了看,適才低下頭,慢慢走到沙發邊。
長沙發上,橫躺著一個打著盹的男人,他穿著襯衫西褲,沒有居家的那份閑意,掌心托著下巴,許是看電視的途中,困意來襲,就這樣慢慢睡著了。
深深立在旁邊,靜靜打量他,看他虎口那兒還有一條傷疤。
見過他發狠的樣子,所以現在,她很難將洪兆熙口中,那個14歲年幼的孩子與他聯繫在一起。
球賽重播中,放起了廣告。
小孩兒洪亮的笑聲,驚擾了他的睡夢,他突然應激的皺了皺眉,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深深來不及走,就在他面前灑下了一片陰影。
眼前籠罩著淡淡陰影,洪兆南清凌凌的抬額,瞥了她一眼,而後挑挑眉,就放下長腿,人懶洋洋的從沙發中坐了起來。
「站在這幹什麼?」
他坐起來后便靠向沙發背,打著哈欠,抬手捏了捏眼窩。
樓外黑魆魆的花園跑過來一名保鏢,站在樓前台階上,對洪兆南頜首:「七爺,岳名傅帶著幾個人過來了。」
深深看向樓外這名黑衣保鏢。
慵懶靠在沙發上的洪兆南,拿起身邊的遙控板,歪著脖子,目光幽沉的盯著電視屏幕,開始換台。
「讓他一個人進來。」
低沉緩和的吐詞,讓保鏢愣了一下,才立刻躬身,而後火速離開,人很快就看不見了。
……
洪公館門口,文非凡拉住四爺手臂,皺眉說道:「我陪您一起。」
夜色下,四爺穿著一身黑,融浸成一體,給人的感覺特別壓抑。
但他面色非常沉靜,輕輕拍了拍文非凡的肩:「沒事,如果5分鐘我沒出來,你再進來。」
於是文非凡點頭。
鐵藝大門前立著數名黑衣保鏢,全是洪兆南養的,他們對洪兆南忠心耿耿,正如文非凡對四爺一樣。
搜身後,保鏢做出有請的手勢。
穿過花園,一襲黑裝男來到樓前,除四爺外,全部止步在樓前台階處。
明亮客廳備顯寧靜安然,沙發上坐著一男一女,面前茶几上擺放著茶、水果與煙灰缸,給前來拜訪的人歲月靜好的感覺。
但安寧之下卻涌動著詭譎的異象。
四爺平靜如常的踏上了樓前台階,沉穩厚重的腳步聲敲擊著深深的心房。
她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著,沒有來得及與洪兆南說一句推心置腹的話,現在她越過通透敞亮的燈光,看著四爺。
心中那種想朝著他狂奔過去的念頭如此如此的強烈。
所以她是如此難受。
與洪兆熙第一次推心置腹的坐在餐廳,聊著往事,他也竟能平靜的說那些傷心的往事,並對深深報以微笑。
「都過去了,不是嗎?」
最後這句話,讓深深心酸無比。
她心灰意冷的靠著椅子,腦子亂糟糟的。
要怎麼辦?
長沙發中的洪兆南,即便坐起來了,也還是慵懶無骨,給人散漫不羈的印象,他並沒有回頭,仍然靠著沙發,歪著脖子,手裡拿著遙控板,眼睛看著電視屏幕,漫不經心的換著台。
洪兆熙在二樓走廊欄杆前停下腳步,他實在太安靜了,眉眼沒有一絲波瀾,兩手輕輕扶在欄杆前,淺淺低眸,俯視樓下。
四爺走進廳中,光線織就出的天羅地網間,他就那樣坦然自若的看著深深。
洪兆熙方才說,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哥為我們兩個,真的是盡心儘力,如果你執意這麼做,你無疑會傷了他的心。
這句話具有魔力,已經在她腦海中回蕩了好幾遍。
安靜的坐在獨人沙發中,回望四爺深邃的眼,她突然揪緊了膝蓋。
20年過去,用溫暖和愛將她撫養長大的,是他。
如果四爺沒有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她也許已經跪在洪兆南面前,乞求他的允許。
而她對爸和媽的感情可謂淡薄無幾,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也從來沒有跟他們生活過一天,就像很多年後被親生父母尋回的孩子,他們會看著站在眼前的親生父母,而內心毫無感覺。
一部分原因也是,沒有感情。
原諒她吧,她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無比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便朝洪兆南看,但他側臉輪廓給人的感覺異常冷酷。
電視頻道又回到了央視5台,沒有播完的球賽繼續火熱的進行下半場。
她嘴巴張了張,想說的話被心頭的苦澀吞了回去,她便只好又向四爺看。
那個面色沉靜,凡事放於心中的男人,此刻正用微笑的表情回望她投來的一瞥。
她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坦坦蕩蕩的,即便犯了錯,也坦坦蕩蕩的準備接受懲罰。
洪兆南突然仰頭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口氣如一縷縷黑色的迷霧。
他說:「現在你自己決定,是回親人身邊,還是回仇人身邊。」
那兩個字從他冷酷無情的嘴角溢出來時,深深就知道這兩方之中,有一方是她必須要割捨的了。
於是她咬緊牙關,攥緊拳頭,低下頭,死死的忍耐著此時此刻,身體像被撕裂般的痛楚。
6月1號這一天的夜晚,深深做出了有生以來最為痛苦糾結的一個決定。
等她毅然決然抬起頭,看見的是長沙發中洪兆南未曾動過一下的側影。
他仰頭靠著沙發,身體呈放鬆姿勢,沒有攻擊性,面目表情如零下中的雪。
可是那個人卻含笑立在玄關處,他背後是黑黢黢的夜,而他身上也是純粹的黑,給人陰鬱至極的感覺,只有他唇角處泛起的溫暖笑意讓她鼻頭髮酸,牙齒都快要咬碎。
許是看她表情太凝重,四爺方才笑悠悠的啟口,聲音很柔軟很窩心。
他說:「深深,沒關係的,說出你的選擇,四爺說過的,四爺是你永遠的後盾,不管你做什麼,四爺都是無條件支持你的。」
深深吸住鼻頭,眨了眨眼睛,終於沒讓眼淚落下來。
她明晃晃的身體站起來,整個人立在吊燈正下方,五官特別清晰深刻。
她俯低頭,看著長沙發中一動不動的男人。
因為他像冰霜般冷酷的氣場,她不得不緊緊攥著掌心,死死咬住牙根,然後撲通一聲,給洪兆南跪了下去。
「哥哥,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欠了我們的,我們絕不姑息,但是也絕不殃及無辜的人,四爺是養育我長大的人,他一來沒有做壞事,二來對小妹有恩,三來和小妹有情,所以——」
洪公館的客廳原本就靜,此時樓外又起了風,隱隱聽見樹葉婆娑的聲音,沙沙的,總讓她想起四爺走路時的感覺。
長沙發中,洪兆南淡淡點點頭,沒有任何動靜,仍是那般慵懶散漫的靠著,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翹起了一邊的唇角,那樣鬼魅。
「滾吧。」
深深狠狠眨了下眼睛,眼睫毛上便全是晶瑩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