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回:孤鎮複疑案,乾星啟迷局
那屋子裏皆是些普通的陳列擺設,且這隻是一層的樓房,房內隻有一間臥房,門捎帶虛掩,但整間房此刻毫無動靜。
白楊不知曉方才那一刻是如何發生的,隻在眨眼間身前的一個人便沒了生氣,這根本是無稽之談。白楊示意所有侍衛不要輕舉妄動,自己施展輕功躍進屋子裏。此刻白楊在屋子正中央,環顧四周,未發現絲毫異常。如此,白楊腰間劍一出鞘,劍氣捎帶將那臥房的門打開,隻可惜裏麵燈光太暗,此刻無法看清。
劃起了火折子,白楊一步步探進那臥房內,一劍挑開了那臥房的門,火光探去也絲毫無動靜。除了麵朝下趟倒在那屋子內的侍衛外,這屋子無任何特殊之處。白楊出了房門,道:“將這位兄弟送回縣衙驗屍。你等將這間屋子鎖住,萬萬小心裏麵發生的任何響動,若有異常,不可貿然進去,隻需記錄後速來縣衙通報。”
如此,白楊上馬回了府衙當中。隻說這縣衙當中此刻人數稀少,那對夫婦攜女被李德飛護送到了衙門中,那男子進了縣衙大門,道:“多謝大人,隻是這府衙乃官家之地,我等草民怎能在此居住?”
李德飛笑道:“小哥勿出此言,你等先與我去客房安置。”如此,這一家在李德飛引路下到了後花園的客房當中,約莫一刻鍾這夫婦將其兩個女兒安置在客房,又把些物件放於客房內,如此忙碌完後才坐下歇息。李德飛道:“還未請教小哥一家姓名。”
“回大人的話,小民姓易名鵬飛,內子司空氏,大女兒單名一個靜,小女兒還未起名。”易鵬飛道。
司空氏悄聲道:“是有乳名的。”
“乳名為房中之名,不過一個小稱,算不做名字的,且說予大人乳名豈不失禮?”易鵬飛道。
李德飛道:“易兄言重了,這乳名乃父母與孩子最親之稱,何須與禮數有關聯。”
“小民該死,大人所言極是。說來這孩子的乳名也不是什麽稀罕物件,小女隻叫美懿,不過依小民族家規矩,孩子需得滿月方得取名。”易鵬飛道。
李德飛道:“原來如此,易兄族家也屬靜江府?”
“這倒不是,小人祖上是北方的,到曾祖一輩幾個大家遷往了江寧。小人屢試不第,感覺仕途無望才到了這靜江府做些生意的。”易鵬飛道。
“哦,那易兄家裏可還有其他人?”李德飛道。
“家姐也住靜江府,是遠嫁過來的,小人母親早亡,家父,家父也於去年逝世”易鵬飛止住了話語。
李德飛立馬開口,道:“易兄見諒,在下實在不知易兄家裏近況,方才發問是無心之失。”
“大人說得哪裏話,隻是小人近來所遇之事太多,又逢小女出世,想起家裏之事,有些情不自禁。”易鵬飛道。
說話間,有內侍前來傳話,那內侍與李德飛一陣耳語,李德飛方知小鎮上又有怪事發生,白楊、靜江王已在府衙後堂議事。如此,李德飛便應了聲,先讓那內侍出門等待,隨後心中有了個主意——方才李德飛在與易鵬飛談天時,心中正在盤算如何與易鵬飛說不要出門之事,如今這事情一來,卻還有了由頭。
李德飛道:“易兄,方才那小鎮中出了些事端,少時府衙中王爺將招我們官員議事。想來小鎮發生之事非同小可,王爺諭令,將這府衙先暫時封閉,無王爺之令不得出入。不過易兄放心,若是易兄有何需要,盡管與我說便是。”
易鵬飛立馬答話道:“大人將小民一家接到這府衙當中,讓小民一家暫有居住之處,減了小民一家許多花銷,小民已是感激不盡,小民不敢擾亂大人們辦案,大人盡管去辦案。”
李德飛應了聲,便立馬離開客房前往府衙後堂議事,少時那內侍引著李德飛到了後堂當中,隻見白楊與靜江王已在廳堂之上。李德飛立馬上前拜會,白楊回了禮,靜江王示意免禮後,李德飛將方才安置易鵬飛一家之事告知了靜江王。靜江王道:“如此甚好,這幾日他們可以在府衙內活動,但不可出府衙大門中,直到我等將案情查清,或有足夠證據證明他們的清白,再將他們放出府衙。”
李德飛道:“謹遵王爺諭令,方才傳令的內侍說小鎮上出了事端,是何事?”
白楊將方才所遇之事告知了白楊與靜江王,“目前屍體已送到牢房暫時擱置,隻是這府衙現已沒了仵作,這驗屍恐還需傳令於峒寨中,讓段幹統領前來方好。”
隻說此時魏公公到了後堂當中,拜會了三人,便道:“王爺、統領勿擾,老奴將大內的好手帶來了——”說罷,後堂中來了兩人,白楊與李德飛定睛一看,兩人正是大內靈藥司中人,一人是宇文楓,一人則是蒯鎮平。兩人見到白、李二人立馬上前拜會,隨後李德飛讓兩人拜會靜江王,靜江王當即免了禮。
“你二人怎會到了靜江府了?王爺雖請旨皇上增派人手,可想來消息恐還未傳到宮中吧。”白楊問道。
“王爺與統領們有所不知,這些日子我等不在宮中。我告假前去川渝為家父道賀,家父承蒙聖恩,升遷至川渝府巡撫了。說來也巧,蒯藥師那幾日正在川渝府煉藥,我到靈藥司暫駐之處恰好遇到了蒯藥師。之後,我等算了算日子,想到靜江府看看靈藥司在峒寨培育的藥如何,可到了縣城外的鎮子,便看到了張貼的告示,便知此地出了事,有人傳聞靜江王與大內統領到了峒寨的所屬縣衙查案,這才來到這與大家匯合。”宇文楓道。
“你便是定南王兄曾與本王書信中提到的侄子,看宇文藥師的模樣想來還未過弱冠,英雄出少年,果真不凡啊。”靜江王道。
“王爺錯愛。”宇文楓道。
“對了,你等說要來查探藥,那你等可知這峒寨中的一些事宜?”白楊問道。
蒯正平道:“說來這峒寨的藥一直是由夏明與晏景所轄,隻是說這靈水峒寨之水神奇,能培育出五味苦籽。我等又聽聞今年開春靈水峒寨便傳訊來靈藥司,說五味苦籽已開花,讓靈藥司前去取藥。這五味苦籽開花後約莫半月便可以采摘。隻是靈藥司同僚都覺得奇怪,這藥培育一來問時節,二來講人法,三來說天意,此時節五味苦籽不該早開,且峒寨中人培育之法是我靈藥司告知,想來峒寨山民難有精進之法使之提前,恐隻能說是天意為之。且這次聽聞劉太醫也一同前往,故我等想過來查探一番,若碰巧遇到夏明等人,還可一起結伴回京,哪知我等到了靜江府地界,便遇上了這檔子事。”
“本王安民告示中隻寫了峒寨來了朝廷叛逆,讓靜江府百姓不要靠近這縣城,讓縣城中百姓不要往峒寨山中去。想來二位不知這峒寨近況吧?”靜江王道。
宇文楓道:“屬下不知這峒寨究竟發生了何事,隻是覺得恐會與天道有關。”蒯正平應聲道:“隻是我等認為天道已於一年前銷聲匿跡,怎會在這一年之間又掀風浪,且這峒寨每年都有我靈藥司中人來此,若有異樣,想來我大內應有察覺才對,可這一年來峒寨中人安居樂業,靜江府也在王爺與六部各官員治理得井井有條,何故便又興天道?”
“這峒寨在這些時日已是天翻地覆,白統領、李統領,你等將探案說予兩位藥師吧。”靜江王道。
如此,白楊便將來此查案經過告知了二人,二人這才知曉了個中原委,原來那安民告示之後已生出了如此多的事端,隻是他們想不到,此次已有同僚以身殉職,且大內損失慘重,靈藥司同僚還下落不明。就連他們認為一向運籌帷幄的蒲沐與坐著的兩位機智善斷的統領都一時拿不出個主意,想來這一次,天道卷土重來是有了更足把握,恐這次天道的反擊非同小可。
說話間,有內侍前來傳訊,說侍衛軍於峒寨中有要事通報,已到公堂之上。如此靜江王便率眾出了後堂到公堂中。隻說侍衛軍通報了山寨近況,蒲沐等人已悉數查驗清河水中的各類藥材,目前正在整理,少時後蒲沐便會到縣衙中拜會眾人,將這幾日查案細節悉數說明。
靜江王聞得此訊大喜,眾人也都鬆了一口,這案件想來有了些頭緒。靜江王讓宇文楓、蒯正平兩人先去牢房驗屍,隨後又讓魏公公將查案經過寫明上報宮裏。隻說此時已是用晚飯時,靜江王讓眾人先用過晚飯再各自行事。
月緩慢爬上空中,牢房內雅雀無聲,宇文楓、蒯正平正忙碌著,縣衙中還有仵作留下齊備的物件,故他們此刻一切都還算順利。隻說後堂此時蒲沐已到了,這幾日的忙碌讓他的樣子顯得有些頹唐——他的臉頰上殘存著些參差不齊的胡渣,耳鬢間也飄著幾絲幹枯的頭發,不過這些都未阻礙將這幾日的斬獲悉數告知靜江王及眾人。
“辛苦了,蒲統領。這幾日想來不易,不如先下去熱湯沐浴,稍作梳理,今日早些歇息吧。”靜江王道。
蒲沐道:“王爺抬愛,隻是這下屬還有些疑問,就是那對夫婦如何?”
李德飛將自己把易鵬飛一家帶進府衙之事說予了蒲沐,也將靜江王將官員隔絕之事說出。蒲沐道:“王爺果斷,眼下若想阻截天道安插於我等身邊的叛逆,也隻能如此做了。不過,大內人馬與外府兵馬要到此,需要些時日,我等眼下人手不足,今日段幹統領率軍進入東陵山,也未見那裏關押著峒寨中人。”
“可那叛逆確實親口說了峒寨族人被關押於東陵山其族祖先墓地,且這叛逆顯然是被天道中人蠱惑,我將事態告知他們,他們自然想讓我等救出他們的族人,若說欺騙我等,卻也無緣由啊。”白楊道。
蒲沐道:“想來那些叛逆不會說謊。若說他們說謊,那天道中人必定會在東陵山設下陷阱埋伏,可段幹統領等人在東陵山並未遭到伏擊。隻是為何我等又撲了空?按理說如此短的時間,我等又在峒寨駐紮,天道是如何將這訊息傳到這山寨之中的?”
李德飛道:“想來無人傳訊,東陵山峒人祖先墳墓,這不過是那叛逆知曉的最後一點消息。就算他們看到族人被天道押到了東陵山祖墳處,天道中人還不知狡兔三窟之理?”
“李統領言之有理,對了,方才在那小鎮上捉到的銀蛇甲首領現還在府衙監牢處,從他身上是否可探查出些天道之事。”靜江王道。
白楊道:“王爺,那賊首傷勢過重,又不肯配合醫治,我封了他的穴道讓不能自斷筋脈和咬舌自盡,隻是還未找郎中為其醫治。”
靜江王點了點頭,隨後道:“立馬傳郎中進監牢為其醫治,隻是這賊首恐難開口,此時若上刑也不合適,諸位統領,有何高見?”
“若那賊首一時難以康複,我等不如從那對夫婦身上尋些線索,或是從這些藥材上下手。”蒲沐道。
“這些藥材一共三十八味,可否有些特別的藥材是出自某些江湖門派行幫的?”李德飛道。
蒲沐道:“段幹統領還在整理,預計明日便會有結果了。”
“蒲統領,今日我將這一對夫婦一家接到府衙中,與其談論了一會兒,一時之間還無法斷定其與天道有幹係。如白統領所言,生產如何算計準?如何延阻了我軍行軍路,這便是最大的疑點,若我等能將這疑點辨清,這事便有論斷了。”李德飛道。
此時宇文楓、蒯正平到了後堂,二人還未來得及換裝,隻做了些簡單的清洗便到了後堂中,魏公公見到兩人如此有些不適,道:“兩位藥師,統領與王爺還在此,你等著這般裝束進來”
靜江王示意魏公公不要言語,隨後道:“兩位有何發現,悉數告知本王與三位統領。”
蒯正平道:“此人確實是被利器所傷。且正是額頭那一劍帶出的內力重創頭顱致其身亡。”
聞得此言,白楊不禁大吃一驚,他始終不相信有人能如此厲害——就算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出手,卻絕無機會能在他眼皮底下如此快的消失,故白楊到了府衙之後便懷疑此人是中毒而亡,而利器恐隻是中毒之後身體的加劇裂開所致。白楊立馬發問,道:“你等可驗清楚了,確實劍所致?”
宇文楓道:“我等查了其五髒,未有遺留毒物的痕跡。且其頭顱確實有損傷,這傷足以致命。”
“世間怎還會有如此厲害的武功,開門的瞬間便能取走人命,隨之還沒了蹤影。諸位,你們相信世間有這般本事的人?”白楊疑惑道。
李德飛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偌大個江湖,說不定真有這般有本事的人。就拿我近日得的虎牙裂引來說,這功法在此之前,江湖中也未有人會啊。”
“依我之見,本事大的人有,本事巧的人也在。也許凶手的劍很快,但白統領,若讓你埋伏這屋子裏,讓人在無防備之下開門,你出劍能否一擊斃命?”蒲沐道。
白楊道:“當然可以,隻是若在這般的房間裏,我想瞬時間我絕不能逃得無影無蹤。”
“這便才是真正的疑慮所在,那白統領,這樣的快劍在江湖上是否屬於上乘劍客的劍式?”蒲沐問道。
白楊思索了一會兒,蒲沐的話語讓他在此刻才冷靜下來——這樣的快劍,是上乘劍客的劍式,不過快,隻是劍法的一部分,不能完全評判此人能否是上乘劍客,自己陷入迷惑,是因為對方抽身太快,若是對方所布的局,這一切似乎便可以解釋了。
“不好評判,但就出劍一項,已到上乘境界。”白楊道。
“故正真厲害還不在劍法,而在局。這鎮子上還有迷局未解,確切來說,是那間屋子裏,還有迷惑雙眼的東西。”蒲沐道。
蒲沐的話語將所有的疑團重新理順,如今該怎麽部署便清楚了許多。靜江王道:“蒲統領果然才智過人,如此一來,線索的探尋便可再進一步。”魏公公也立馬附和道:“蒲統領的本事,老奴佩服,老奴想有王爺率領幾位統領探案,再加上大內往這靜江府來的人手,這懸案,想來很快便告破了。”
“還請王爺安心坐鎮府衙,我等這就去那小鎮上查個明白。”蒲沐道。
靜江王道:“那便有勞各位統領,本王在府上靜候佳音。”
如此,蒲沐、李德飛兩人便點了侍衛,出了衙門,留下白楊在府衙之中守候。隻說二人出了府衙,直奔那小鎮而去。靜江王將縣衙中大小官員悉數押送走,如今這縣城已風聲鶴唳,入了夜,街道裏四下無人。一隊人馬到小鎮,小鎮上侍衛們仍在守候,街道上還亮著燈火。
侍衛們見到蒲沐、李德飛二人到了鎮上,立馬上前迎接。二人下馬,與侍衛頭領說了緣由,侍衛頭領隨即引二人前往那間屋子。
“大人,這房門”那頭領顯然被白日裏的那一幕嚇得不清。
蒲沐道:“無須慌張,爾等先讓開。”說罷,蒲沐雙刀出鞘,帶出刀鋒上的氣力將門撞開。李德飛道:“爾等差人把守住這個出口,還有,再差幾個人去房屋外麵守候,其餘人,掌了火把隨我們進去,萬萬小心,不可燒了房屋。”
房屋裏被燈火照亮,蒲沐讓人點了幾盞油燈,隨後將火把移出屋子內。李德飛又細細詢問了白日裏的情景,與白楊說予自己的無誤。蒲沐踱著步子,腦海中想起了那人倒下的場景,李德飛也這般走到了門口。兩人似乎同時想到了什麽望向地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