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多情損梵行篇:深更半夜,你出來做什麼
446多情損梵行篇:深更半夜,你出來做什麼?(一更)
曾慮多情損梵行,
又恐入山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倉央嘉措
深秋的夜晚,漫天繁星像是一顆一顆璀璨斑斕的鑽石,鑲嵌在一望無際的黑色絲綢般的夜空,怎麼看怎麼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菠蘿,進來吃菠蘿了。」宿舍里,桃子笑嘻嘻的叫。
大學三年,這是她們永恆的笑點,最喜歡讓菠蘿來吃菠蘿,而且也因為這個,三個姑娘紛紛按照自己最喜歡的水果名字,取了三個外號,桃子、橙子跟……芭娜娜。
安蘿是她們中年紀最大的,卻是她們中看上去最小的,這讓幾個姑娘大呼不爽,明明比她們大了足足6歲,可為什麼她看上去卻還要比她們小七八歲?
這皮膚嫩的喲,一掐就要出水……
當初安蘿也只是臨時惡補了一年學習,考的大學雖然不是多名牌的大學,但也是一本院校了,對她來說,已經很不錯。
夜生說,大學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十年來她蔽塞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對外界的很多新事物都不清楚,上學,對她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恢復。
安蘿其實不大在乎這個,但夜生堅持,要等她畢業后才能結婚。
正吃著切好的菠蘿塊,手機就響了,橙子咬著菠蘿,沖她擠眉弄眼:「又是你那准未婚夫?那麼大一隻帥哥,別總藏著掖著啊,多讓他來咱們宿舍逛逛嘛!」
夜生來這邊次數不多,但每次來都會給她們整個宿舍的姑娘帶好多好吃的,也會請她們吃大餐。
整個女生宿舍樓都知道,有個叫安蘿的女生有個高富帥未婚夫。
安蘿笑了笑,露出兩個很深的小酒窩:「他平時很忙,等有時間了就會過來的。」
一邊說著一邊劃開接聽,起身又去了陽台。
「吃過晚飯了?」男人溫潤又迷離的嗓音從手機中傳來,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疲憊。
「嗯,正在跟室友吃水果呢,你呢?回國了?」
季生白甩手不幹,組織里很大一部分事情就都落到了他肩膀上,外出工作越來越頻繁了,有時候一兩個月都見不到一次人。
「剛到家,明天過去看你。」
「不著急,你先好好休息兩天。」
「嗯……,有沒有想我?」
安蘿斂眉,擺弄著陽台上一盆開的正盛的菊花,勾唇笑了:「想。」
幾乎每次打電話,他都會習慣性的問這麼一句。
她的回答,也從來都乾淨利落,一個『想』字,不多不少,聽不出委屈自己的痕迹,也聽不出甜甜蜜蜜的小心情。
夜色已深,電話那一段,夜生一襲黑色緊身衣,上半身躺在雪白的大床上,雙腿垂在床下,一雙風流蕩漾的桃花眼怔怔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
「我很想你,安蘿,我真的很想你。」他說,一字一句,像是承載了千斤重擔一樣,艱難到幾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我知道。」
安蘿笑笑,低頭看了眼腕錶,9點15分。
「宿舍樓還有15分鐘就要關了,要不……我今晚回去一趟?」
「你想見我?」
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安蘿闔眸,輕輕嘆息一聲:「夜生……」
「好,你在宿舍樓門口等著,我派人去接你。」
「嗯,那我準備一下,晚點見。」
芭娜娜咬著菠蘿,無限羨慕的瞧著彎腰收拾東西的她:「菠蘿,人家都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今晚啪啪啪的時候,隨便發張你未婚夫的照片給我們過過眼癮唄,光是上半身也行啊。」
「對啊對啊,雖然他每次都穿正裝,但還是逃不過我的鈦合金眼,那西裝下,必須是倒三角的標準肌肉身材啊!想想就流口水。」桃子說著,竟然真的誇張的吸了吸口水。
橙子鄙夷的瞧了她們一眼:「瞅瞅你們那出息!……照片都要了,幹嘛只要上半身?那必須下半身一起看啊!」
話音剛落,尖叫聲四起。
安蘿搖搖頭,捏了捏桃子的小臉:「我先出去了,再不走要關門了,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妞兒,別忘了我的照片!沒有裸照,好歹給張近照也好啊!」
「哈哈,芭娜娜你也太飢.渴了——」
「……」
……
因為要關門了,宿舍樓下幾乎沒有什麼人了,燈光下,只有一抹纖細嬌小的身影,扎著高高的馬尾,背著雙肩包,踩著平底鞋,年輕稚嫩的像個高中生。
走了十多分鐘才走出宿舍樓的大門口,站在一顆粗壯的梧桐樹下乖乖等著車來接自己。
沒什麼事情,便拿出手機來隨意刷微博。
關於北氏集團千金北芊芊自殺溺亡的消息,過了這麼久了,依舊還會時不時的被頂上熱搜。
這些日子,他一定過的很艱難,畢竟那麼疼愛他那唯一的妹妹。
這麼想著,習慣性的按了退出鍵。
不是她能關心的事情,也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情。
繼續耐心的等車。
一抬頭,卻意外的發現十幾米遠的地方,停泊著一輛加長型的黑色房車,停在一片灌木叢旁邊,看的不是很真切。
難道是這輛車?
一般學校區,很少出現這麼高檔的房車的,這麼晚,又停在路邊……
難道司機沒看到她?
猶豫片刻,還是試探著靠近,貼著黑色反光膜的車子,從外面幾乎看不到裡面任何的情形,她繞著車身走了兩圈,沒見司機下來,想了想,還是屈指敲了敲車窗。
沒動靜。
看來只是什麼人把車停在了這邊,並不是來接她的。
轉身,剛要離開,四五個看上去像是學生模樣的男生勾肩搭背的走了過來,一邊肆意的打量著她,一邊鬨笑著說著什麼。
抬起的腳在半空中停頓了下,又默默的收了回去,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
「小妹妹,宿舍門都關了,大晚上的你在這兒幹嘛呀?」
其中幾個男生本來打算直接走過去的,正中央一個偏胖的男生忽然嘿嘿笑了聲,停了下來,順勢往她身上撞了下。
嗆人的酒氣鑽入鼻息,刺激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
安蘿後退一步,身子貼著車身,警惕的看著他們:「我在等朋友,我朋友馬上就過來了。」
「在等男朋友吧?」
胖男生輕佻的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大好周末,陪一個男人啪啪啪多沒意思,你看我們哥兒幾個,輪番上陣,怎麼著也能給你個難忘的***啊!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一邊說著,旁邊幾個有色心沒色膽的男生立刻怪聲怪氣的笑了起來。
安蘿小臉泛白,貝齒重重咬上下唇,攥緊的雙手手心很快因為緊張害怕沁出了一層薄汗。
正緊張的想著要怎麼擺脫他們,身後,靠著的車門忽然輕輕動了動。
她受驚,本能的往旁邊躲了躲。
車門隨即被打開,西裝革履的男人下車,冷酷到不帶一絲溫度的視線冷冷掃過那幾個男生,一抬手,掐住了胖男生的脖子,像是拎小雞一樣輕而易舉的將他拎到了他的同伴身邊,然後在一陣凄厲的尖叫聲中,將他肥碩沉重的身子甩了過去。
安蘿睜大眼睛吃驚的看著那個男人挺拔的身影。
如果記得沒錯,他貌似是……北梵行的貼身司機兼保鏢?
如果從駕駛座中出來的人是他,那麼車裡……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想法一樣,黑色車窗緩緩下降。
朦朧夜色中,一張熟悉又陌生的俊臉出現在視線中,雕刻般稜角分明的線條,極致性感又完美的五官,一絲不苟的昂貴黑色手工西裝,冷死人不償命的迫人氣場……
不是北梵行,還能是誰?
身後,凄慘的痛叫求饒聲此起披伏,卻遙遠的像是從電視中傳出來的背景音樂一樣,模糊的傳進耳中,卻沒有順著神經線傳入神經中樞。
她怔怔看著他,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麼,又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倒是車內的北梵行先開口了,依舊是熟悉的冷冽到不帶一絲溫度的嗓音:「深更半夜,你出來做什麼?」
安蘿眨眨眼,稍稍回神,意識又不是特別的清醒,只是本能的回答:「夜生回來了,我去看夜生。」
頓了頓,才終於記起來:「北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邊離北氏集團有至少一個小時的車程,離北家也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又不是什麼娛樂場所,怎麼想怎麼想不通他怎麼會過來。
男人屈指掃了掃西裝褲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意味不明:「來見個朋友。」
哦,原來是這樣……
安蘿瞭然的點點頭,頓了頓,才笑了笑:「謝謝你的幫忙,不然我今晚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謝謝你。」
「不客氣。」
好像,該客套的客套完了。
藏在身後的雙手無措的攪在一起,她想,是不是該說一下北芊芊的事情?比如很抱歉,讓他節哀之類的?
可是說了,會不會平白又惹來他一番傷心?
猶豫良久,到底還是沒敢開口。
刺目的光線一閃而過,遠遠的,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在宿舍樓門口前停了下來。
安蘿心裡竟悄悄鬆了一口氣。
不過只是跟他單獨對視了短短一分鐘,已經緊張的渾身都出了一層冷汗,不知道如果司機再晚來一會兒,她是不是要緊張到直接昏過去……
忙不迭的微微欠身,再次道謝:「司機過來了,我要過去了,剛剛……真的很謝謝你,再見。」
男人斂眉,淡淡『嗯』了一聲。
再抬眸,那抹纖細的小身影已經逃命似的一溜煙跑開來。
夜色中,能看到那長至腰際的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微微甩動,烏黑的髮絲被夜風吹的散開……
隱隱,似乎還能聞到幽幽淡淡的發香……
……
安蘿一口氣跑到車邊,剛要上車,就聽到司機疑惑的問:「安小姐,那位……不是北氏集團的總裁嗎?」
「嗯,他來見個朋友,我剛剛沒等到你,誤把他的車當成你的了……」
「……」
司機表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
到夜宅的時候,已經10點多了,大概是因為夜生回來,夜夫人沒有向往常一樣早早休息,而是安排著女傭里裡外外的忙活著。
安蘿回去的時候,夜夫人正親自夾菜給夜生,一邊夾一邊叮囑:「多吃點,看看你,出去一個月,又瘦了好多。」
夜生剛要說話,一抬頭,見她進來,眉眼很快舒展了開來,對她招招手:「過來。」
「媽。」
安蘿一邊乖乖叫人,一邊往夜生身邊走,沒走到夜生身邊,就被夜夫人厲聲呵斥住了:「往哪兒走?!你個吃裡扒外的賤貨!這邊也有你坐的地方?給我站著!!」
安蘿斂眉,扯扯嘴角沒吭聲。
相比較起頭幾年她罵她的話,這些話對她而言已經算很友好客氣了,聽多了,反倒沒感覺了。
夜生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媽,你別這樣,我們明年就結婚了,想想您馬上就能抱上孫子了,其他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嗯?」
夜夫人冷哼一聲,厭惡又憎恨的上下打量著安蘿:「她也就這麼點用處了!不然我能留她這條賤命活到現在?!」
頓了頓,又恨鐵不成鋼的罵他:「還有你!好端端的又送她去什麼學校!白白浪費了好幾年!有什麼好上學的?等生了孩子,她這條命能不能留住都是未知數!」
「媽,你忍心自己的孫子在沒有媽媽的環境中長大?」
「回頭我再給你找個好的媳婦兒!」
夜夫人說著,抬手示意了一下女傭,女傭很快就出去,拿了一摞照片進來遞給她。
「你看,這是媽替你選的,都是孤城有名有望的世家千金,樣貌人品面面俱到!將來還能委屈了你孩子不成?」
「媽!」夜生頭疼的叫她。
「怎麼了?剛回來就對媽大吼大叫?要造反?」
「好好好,都聽你的,不早了,媽你早點上去睡,我吃飯也要休息了……」
「……」
安蘿就站在一邊,默默聽著他們母子倆肆無忌憚的討論著她生完孩子后怎麼弄死自己,以及怎麼給他找個配得上他的媳婦兒……
左耳朵聽右耳朵冒……
直到手被男人牽住,放空的思緒收回來,這才發現夜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豪華寬敞的餐廳里,只剩下了她跟他。
「來,坐。」
男人單手撐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陪我吃一點,自己吃好沒意思。」
「可是我已經吃過了……」
「再陪我吃一點。」
「……」
安蘿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笑了下,在他身邊坐下,幫他盛湯。
「這次出去……沒受傷吧?」
「沒有。」
「那就好。」
她說著,把盛好的湯放到他面前,又隨手給自己盛了小半碗,嘗了一口。
夜生拿著湯勺在碗里舀了舀,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沉靜柔美的側臉:「我媽說的話……你別放心上,她只是太想我姐了。」
「我知道。」
「我不會娶其他女人,你放心。」
「嗯,我知道。」
「安蘿。」
「嗯?」
「你看著我。」
「……」
安蘿怔了怔,抬頭,眼眸黑白分明,是罕見的一種清澈純粹,那張過分柔美可人兒的小臉不是驚人的艷麗,卻是一種很容易讓人怦然心動的恬靜美。
像是一副安靜的風景畫,明明濃墨重彩,美到窒息,卻偏偏保持著永久的悄無聲息,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塗抹著她自己的人生。
夜生一直知道她有一個自己的小世界,神秘又漂亮,他一直想進去窺探一二,卻始終找不到入口。
「怎麼了?」
見他一直不說話,只是鎖緊眉頭盯著自己,安蘿忍不住彎了彎唇角:「讓我看著你,又不說話?」
夜生閉了閉眼,搖頭:「沒什麼。」
安蘿屈指彈了彈他的臉頰,輕笑:「你慢慢吃,我上樓去給你放洗澡水,準備一下洗漱用品。」
……
床單被褥,家裡的女傭每天都會幫忙換,不需要再另外換了。
於是徑直去了浴室,同時放開了冷水跟熱水,然後起身拆新的牙刷,把牙膏擠到上面後放到一邊,轉身回去試水溫。
手指剛剛碰到水面,浴室推拉式的門忽然被人用力的推開了,『砰——』的一聲巨響!
安蘿毫無防備之下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夜夫人又不開心了過來找她麻煩,一轉身,卻發現闖進來的人是夜生。
從她上樓到現在,前後才不過短短几分鐘時間,男人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臉色陰沉的可怕,就那麼站在門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因為憤怒而充血,異常可怖。
嘩嘩水流聲中,她緩緩起身,有些無措的看著他:「夜生,你……怎麼了?」
男人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死死握緊,直至青筋暴突,陰鷙寒涼到極點的視線刀子一樣一寸寸刮著她的肌膚,一步一步的靠近。
安蘿被他盯視的渾身都出了一層冷汗,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卻被身後的浴缸擋住了退路。
「你今晚……有沒有跟北梵行見面?」
「……」安蘿愣了下,睜大眼睛吃驚的看著他。